第47章 噩夢
寂靜無聲的夜裏,燭火發出哔啵的燃燒聲。
對上姜瑟瑟擔憂的眼神,傅景行嘆了口氣,将人攬入懷中,“蕭承元死在了棠州。”
姜瑟瑟啊了聲,吓的瞬間坐直身子,“那林貴妃肯定又要記恨你了,皇上那麽寵她,萬一她……”
“我還怕她不成!”傅景行按住她,安撫道,“沒事的,現在蕭承元一死,林相那邊沒了倚仗,和林貴妃掀不起什麽風浪的,別怕!”
聽傅景行這麽說,姜瑟瑟才放心下來,小聲嘟囔道“那就好,可是懷臻……”
說到一半,姜瑟瑟又猛的頓了下來。
“怎麽了?”傅景行垂眸去看她。
算了,懷臻這麽厲害,肯定把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姜瑟瑟搖搖頭,“沒事,我困了,我們睡覺吧!”
傅景行輕輕嗯了聲,擁着姜瑟瑟躺了下去。
蕭承元的死,如果真跟太子有關,一旦被林鴻年抓住把柄,到時候就算是他,都保不住他!
蕭承睿腦子裏裝的是什麽?!怎麽能幹出這種,上趕着送人頭的蠢事!
傅景行胸腔裏的怒火翻湧着,姜瑟瑟小貓似的蹭了蹭,軟軟道“懷臻,我想姐姐了。”
“明天我帶你去東宮。”
“好。”姜瑟瑟睡眼惺忪睜眼,仰頭看了傅景行一會兒,擡手撫平他眉間的褶皺,“不要皺眉呀,都會好的。”
這小丫頭!
傅景行嘆了口氣,将人攬入懷中,“嗯,睡吧!”
原本第二日,傅景行要帶姜瑟瑟去東宮的,可起來卻下雨了,便沒去成,之後雨又連續下了三天,到第四天才放晴。
姜瑟瑟在府裏已經憋不住了,本打算和傅景行吃過早飯就去東宮的,可還沒從傅老太君的院子走,周嬷嬷就滿面笑容進來道“恭喜老太君,東宮來人了,說姜良娣今晨生了。”
“生了?”姜瑟瑟急忙站起來,“那我姐姐呢?她怎麽樣呀?”
“少夫人放心,說是母子平安。”
“那就好,那就好。”
說完,姜瑟瑟悄悄捏了捏傅景行的手,傅景行瞬間了然,“祖母,我跟瑟瑟去東宮一趟。”
“是該去的,”傅老太君也是一臉激動,“把我給孩子準備的長命鎖帶上,我
記得府裏有株老參,也一并帶去。”
傅景行輕輕颔首。
從府老太君院子裏出來,兩人便徑自去了東宮。
姜婉生下的是長孫,崇明帝雖平日不喜歡太子,但這次還是賞了不少東西,傅景行和姜瑟瑟到東宮時,碰巧遇到周福善來送賞賜。
見到他們忙行禮“奴才見過傅将軍,傅夫人。”
姜瑟瑟心裏挂念着姜婉,匆匆應了,便扯着傅景行朝姜婉的殿裏去。
一般在東宮,都是要等宮人通傳的,可因着姜瑟瑟的身份,以及身邊的傅景行,來往的宮人看見他們倆也無人敢阻攔。
傅景行把姜瑟瑟送到殿門口,才道“你進去,我在這兒等太子過來。”
太子不在,傅景行個男子,确實不适合進去。
姜瑟瑟點點頭,跟着出來迎她的福滿,快步進去了。
姜婉躺在床上,看着姜瑟瑟時,虛弱扯開了一抹笑,“瑟瑟來了呀。”
這是姜瑟瑟第一次看到産婦,見姜婉臉色蒼白的模樣,剛糯糯叫了聲,“姐姐”,眼淚就下來了。
“怎麽了這是?”姜婉被吓了一跳。掙紮要起身,卻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疼的冷汗都下來了。
姜瑟瑟忙上前去拉她,“姐姐你別動呀,快躺好。”
“怎麽了?是不是傅将軍欺負你了?”
“沒有沒有,懷臻怎麽可能會欺負我呢!”姜瑟瑟擦了擦眼淚,羞赧笑了笑,“我……我有些害怕。”
怕?!
姜婉見姜瑟瑟臉色有些尴尬,這才反應過來,姜瑟瑟是害怕生産,一時有些好笑。
“傻丫頭!”姜婉摸了摸她的腦袋,為了轉移她的恐懼,沖福滿道,“把孩子抱來給瑟瑟看看。”
姜瑟瑟和姜婉這邊,是姐妹情深,傅景行和太子那邊,卻是劍拔弩張。
太子剛收了崇明帝賞賜的東西,聽說傅景行和姜瑟瑟來了,興沖沖趕過來,一聲‘舅舅’還沒叫出口,傅景行就冷着臉問“蕭承元的死跟你有關?”
“舅舅,你聽我解釋……”
傅景行直接打斷他的話,“有還是沒有?”
“有。”
“你是沒長腦子嗎?!”傅景行厲聲呵斥,“這麽大的事情,你跟我招呼都不打一聲,自己就私自做了,你知不知道……”
旦讓林鴻年找找證據,他這個儲君的位置就坐到頭了!
可蕭承睿卻沒給傅景行說完這話的機會,他一改平日的怯懦,直直看着傅景行,“所以舅舅生氣,不是我對他下手,而是我沒提前跟你打招呼吧?”
皇後在時,曾同蕭承元多次叮咛過,讓他凡事多和傅景行商量,多聽聽傅景行的,是以大事,他基本都會詢問傅景行的意見。
但這次,對蕭承元下手,是他自作主張的,壓根就沒同傅景行說過。
傅景行眼神瞬間變得陰鸷起來,“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不用事事都向你報備!”在傅景行吃人的目光裏,蕭承睿盡量挺直自己的腰,磕磕絆絆道,“孤是儲君,孤日後是要繼承大統的!”
蕭承睿說這話時,完全忘了,如果不是傅景行,他早就被人從儲君之位拽下去了。
“好,很好,”傅景行頰邊的肌肉迸起,拳頭緊緊握起,蕭承睿甚至已經做好了要挨揍的準備,傅景行卻将拳頭松開了,語氣冷的跟冰渣子一樣,“是臣多管閑事了,希望太子殿下,記住今日所說的話。”
蕭承睿頓時有些心慌。
自己這話,好像是把舅舅得罪了,可是……
他眼神瞬間堅定起來,就算得罪了也沒事,只要舅舅以後別幹預他,打斷骨頭連着筋,他們就還是舅甥。
奶娘将孩子抱過來,才出生的小孩子,皺巴巴的,像個小毛猴一樣,乖乖睡着了。
姜瑟瑟有些失望,小聲道“怎麽這麽醜呀。”
說完,又忙呸呸幾聲,“姐姐,你別誤會,我……我不是……”
“我看第一眼,也覺得醜。”姜婉替她解圍,“沒事,老人們說,生下來的孩子越醜,以後會越漂亮的。”
“這樣啊。”姜瑟瑟眨了眨眼睛,想去抱小孩子。
福滿笑道“二小姐您現在身子不方便,奴婢抱着您看,免得小殿下傷到了您。”
“哪有那麽嬌氣呀。”
姜瑟瑟剛說完,就聽見外殿傳來請安聲,是太子和傅景行進來了。
傅景行是男子,自然不适進內殿來,姜婉便笑道“剛好我也乏了,你們抱着孩子去外殿吧!”
姜瑟瑟扶着腰出來,看到傅景行和太子時,
微微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怎麽他們倆之間怪怪的。
蕭承睿将孩子接過來,抱在懷中逗了一會兒,想給自己和傅景行之間找個臺階,便輕咳一聲,“舅舅要不要抱抱?”
“不要。”傅景行果斷拒絕。
蕭承睿臉色一僵,姜瑟瑟這下完全确定,他們倆是吵架了,拽着傅景行的袖子,撒嬌道“你抱抱嘛,我們的孩子很快也要出生了,你得先練練手呀。”
傅景行這才極不情願,從蕭承睿懷中接過孩子。
垂眸看了一眼,襁褓中,軟的像是沒有骨頭的小家夥,胳膊上的肌肉瞬間迸起來,生怕自己傷到他。
姜瑟瑟被他如臨大敵的模樣逗笑了,正要說話時,孩子不知道是餓了,還是被傅景行吓到了,哇的一下就哭了。
傅景行瞬間變得手足無措起來,福滿接過孩子,笑道“小殿下應該是餓了,奴婢先抱下去讓奶香喂奶去。”
他們此行,就是來看姜婉和孩子的,現在姜婉睡了,孩子餓了也被抱走了,姜瑟瑟見傅景行和太子之間不對勁兒,便也沒再多逗留,早早和傅景行走了。
上了馬車之後,姜瑟瑟才道“你和太子怎麽了呀?我見你們剛才怪怪的。”
“沒事,”傅景行擡手揉了揉眉心,避重就輕道,“政見不合而已。”
姜瑟瑟道“這樣啊,那你就別跟他争啦,從血緣上來說,你是他舅舅,但從尊卑來說,他是太子呢!”
傅景行揉眉的動作一頓,垂眸看着她。
姜瑟瑟不解道“我說錯了嗎?”
她沒有說錯。
是他一直看在長姐的面子,才會對蕭承睿百般維護,生怕他踏錯一步,會被林相他們拿捏住把柄。
他将血緣至于尊卑之前,可悲的是,蕭承睿正好與他相反,還将自己對他的保護,當真了一種枷鎖。
“懷臻,我說錯,唔……”
姜瑟瑟還沒說完,便被傅景行以吻封住了,傅景行這次吻的很溫柔,細細描繪她的唇形,過了許久,他才放開姜瑟瑟,與她眉心相抵,釋然笑笑,“你沒說錯,是我以前想錯了。”
既然蕭承睿覺得,他的保護是枷鎖,那以後,他不會再管他了。
能否坐穩太子的位置,就靠他自己
了,他最多是在将來有朝一日,他犯下大錯時,拼盡全力保他一命而已。
姜瑟瑟輕輕喘息着,細白的指尖緊緊揪住傅景行的衣裳,“懷臻,我怕,我生産的時候,你一定要陪着我,好不好?”
姜婉是姜瑟瑟見過的第一個産婦,所以她并不知道,男子不可入産房。
傅景行知道,但察覺到了她的害怕,便緊緊抱住她,允諾道“好。”
兩人剛回到傅家,林山便急忙迎上來,壓低聲音道“将軍,六皇子的死訊傳回來了。”
“懷臻!”姜瑟瑟下意識攥緊傅景行的手,“真不會有事麽?”
蕭承元是崇明帝最喜歡的兒子,又是林貴妃的獨子,他現在死了……
“不會。”傅景行語氣篤定。
雖然事實如傅景行所說,蕭承元的死訊傳回來後,崇明帝并沒有為難傅景行,但姜瑟瑟還是有些放心不下,而最讓她害怕的是,這兩天夜裏,她常常會被同一個噩夢驚醒。
夢裏全是大片的血色,她什麽都看不清楚,只能聞到濃郁的血腥味。
“懷臻……”姜瑟瑟緊緊抱住傅景行,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我好怕,我好怕。”
她的夢都會實現的,而且這個夢,同傅景行‘欺負’她的夢一樣,都是做了兩次,可是,可是她看不清夢裏的具體情形。
“別怕,我在。”
傅景行也有些頭疼。
自從蕭承元死後,姜瑟瑟一直惴惴不安,小臉都瘦了一圈,今日郭姑姑給她診脈時,曾同傅景行說過,姜瑟瑟近日憂思過慮了。
可偏偏,姜瑟瑟對自己的夢境,信以為然。
傅景行被逼的沒辦法,最後想了個馊主意。
這天,姜瑟瑟正在府裏小憩,就聽到外面有人在壓低聲音說話,似乎夾雜着‘受傷’,和‘別讓少夫人知道了’的字樣。
姜瑟瑟心下狐疑,走到窗邊,就見春杏在向幾個丫頭交代。
“春杏!”
春杏被吓了一跳,倉惶回頭,眼神瞬間閃躲起來。
姜瑟瑟就知道,她有事瞞着自己,下意識就想到了傅景行,“懷臻受傷了?”
“沒……沒有啊!”
春杏從小跟着她,一看到她這表情,姜瑟瑟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快步往外走,春杏急急追上去
,“哎,小姐,你慢點……”
一路疾行到大堂,就見桌上擺着瓶瓶罐罐,傅景行看到她,迅速把袖子放下來,“你怎麽來了?”
“懷臻!”姜瑟瑟眼淚汪汪看着他。
傅景行知道她猜到了,只好道“小傷,沒事。”
姜瑟瑟不答話,直直盯着他。
傅景行沒辦法,只好把袖子挽起來,露出傷口來。
是一道劍傷,傷在左肩上,此正皮肉翻開,露出內裏猙獰的傷口。
傅景行怕吓到姜瑟瑟,正要将袖子放下時,姜瑟瑟攔住他,搶過他手裏的藥瓶,顫巍巍給他上藥。
“小傷而已……”
傅景行話還沒說完,有水滴吧嗒掉在他身上,正要說話時,姜瑟瑟胡亂擦了擦,小聲道“受過傷就沒事了啊!”
“嗯,別哭。”
傅景行點點頭,不着痕跡松了一口氣。
姜瑟瑟心思全在傅景行身上,完全沒注意到,旁邊的林山表情很不安。
因為這傷,是傅景行故意讓他傷的。
上過藥後,姜瑟瑟正要帶傅景行回去休息時,周福善又來傳崇明帝口谕,說是急召傅景行入宮。
“那你快去吧!”
姜瑟瑟替傅景行整了整衣裳,目送着傅景行離開,便回院子小憩了。
傅景行已經受過傷,她原本已經放心下來,可沒想到剛睡着,竟然又做了那個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