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劉家這條橫行鄉裏、欺壓百姓的地頭蛇被除去後, 百姓們便又陸陸續續地把自家閑置的房間給拾掇出來,租住給南來北往的貨郎和行人居住。
蓬柳村原本的地理位置就比較優越,不然也不會發展起這許多大大小小的客舍。
現在又有了生意火爆的許家食肆, 不僅吸引着附近村縣的食客, 而且還有許多送菜賣糧的貨郎, 連帶着蓬柳村的住宿生意也越發熱鬧起來。
村口的黃土路上,每天都有挑着擔子, 趕着牛車的貨郎經過。一打聽, 十有八九是為了那許家食肆而來。
從前蓬柳村的百姓只能靠着自家那幾十畝田地謀生,日子過得好不好全看老天心情。若是遇上個風調雨順的年景,便不愁吃穿,日子也能過得舒坦些。
但大部分時候,不是這個季節雨水下得多了, 就是那個天氣太陽出來得少了, 真正一年到頭都能順順當當的年月少之又少。
全然靠天吃飯顯然是有一定的風險, 因此許多人家才會在農閑時候尋點別的營生補貼家用。
只是普通人家裏能有一門手藝傍身的還是少數, 大部分人只能尋到些賣苦力的活計。像是今年開春的時候,城裏人家流行起用石灰砂漿刷牆。許多人便紛紛抄起院子角落立着的扁擔, 靠給人家挑沙子、和灰賺點辛苦錢。
能去許家食肆做幫工,在村人眼中已經是頂好的活計了。
若是進了王家兄弟二人領頭的那什麽“施工隊”,能跟着他們南來北往地給那些大戶人家刷牆,更是村裏年輕後生們夢寐以求的事情。
至于去年冬天的時候謝虞琛教給他們腌酸菜的手藝,讓他們能靠着賣酸菜賺錢。這在人們從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惜謝郎之前就說過, 那酸菜須得是在天氣寒冷的時候才能腌好。等到氣溫升高,泡菜便極易變質腐壞。
因此今年剛入春, 村人們便開始掰着指頭計算着日子。盼着到了冬天,就把自家去年置辦的酸菜缸從屋裏再搬出來。泡蘿蔔的泡蘿蔔, 積酸菜的積酸菜,好好大幹一場。能像去年那樣賺上百十文錢,第二年的日子便能過得踏實些。
……
“餘娘子,再給我打五升醬油。”一個婦人走進許家食肆,對裏面忙碌的年輕娘子叫道。
“就來。”櫃臺後的年輕娘子走出來,接過婦人遞來的壇子,轉身去了後院打醬油。
去年謝虞琛釀造的那一批醬油早就被廚房拿去燒菜用完了。現在食肆賣的醬油都是許大郎根據謝虞琛教的方法又釀的。
而那些用過濾醬油後剩下的豆子制成的大醬,也被喜愛炸醬面的食客搶購一空。就連食肆裏的人偶爾嘴饞想吃一個豆醬焖魚,都是摳摳搜搜的舍不得用。
不過那醬油和豆醬味道确實是不錯。在許家食肆分出來的那間小雜貨鋪裏售賣沒多久,名聲便到了人們耳中。
附近的村人抱着壇子來買不說,就連那些城裏的酒樓食肆,也派了小厮過來采買。醬油釀好的速度根本趕不上顧客購買的速度。
也正是靠着這兩樣醬,食肆旁邊的這間小雜貨鋪的生意才又重新紅火了一陣。
雖然熱度趕不上食肆的菜肴,但勝在細水長流,賣得都是百姓日常的生活所需,每日賺個幾十文錢也是不在話下。
“我記得嫂子不是前些日子剛打過一回醬油,怎麽又要五升醬油,家裏可能吃得完?”抱着滿滿當當的一壇醬油出來,年輕娘子順嘴問了一句。
“嗐,我家裏攏共就五口人,平日裏往飯裏添一兩勺就行,哪吃得了這麽多醬!”
那婦人擺了擺手,一邊從懷裏掏出銅錢來數數,一邊解釋道:“是我鳳雙村的哥哥家,托我給他們帶點食肆的醬油,正好我過兩天去城裏的時候給他們捎過去。”
“原來是這樣。”年輕娘子點了點頭,收過銀錢。
“既然如此,我給嬸子把醬油壇子綁緊實點,路上不容易灑。”從櫃臺下面取出根麻繩,她手腳麻利地在醬油壇上綁了幾圈。
“那可多謝餘娘子了。”那婦人笑呵呵地謝她,又道:“我聽人說謝郎要回咱們村了?可是真事啊?”
婦人口中的“謝郎”自然就是謝虞琛,也是被蓬柳村人當成懲惡揚善的“京中貴人”的那位。
提起謝虞琛,餘娘子面上的笑意更深,點頭承認道:“是真事兒。”
“可說了具體時候?”婦人忙道。
餘娘子用剪刀剪斷麻繩,笑着答:“應該就是最近這半個月了。這幾天食肆裏也正忙着收拾院子,等謝郎回來呢!嫂子拿穩了,這壇子有些分量嘞。”
“那感情好。”婦人接過壇子,沒有立馬離開食肆,而是囑咐餘娘子道:“若是謝郎回來,娘子可一定要通知我一聲!
“我夫君前些日子上山摘了許多藤梨,還沒熟透,這陣子正埋在秕谷裏悶着呢!等謝郎回來,我讓我我家三娘送一筐過來,我記得謝郎喜歡吃的。”
藤梨就是就是野生的猕猴桃,味道酸甜可口,許多人都喜歡吃。但是它常長在山坡林緣的灌木叢中,采摘起來頗費工夫。
摘一筐藤梨,身上不被樹枝劃七八道血口子是不可能的。
成熟的藤梨很受鳥雀的歡迎,所以要想免受鳥雀啄食,就要趕在藤梨完全成熟前就采摘回來,然後在放在秕谷或是瓦甕裏悶熟,退去酸澀的味道。
去年婦人在許家食肆做工,就送來過一筐藤梨,謝虞琛還挺喜歡這種酸甜的水果的。顯然餘娘子也知道他這個愛好,因此沒怎麽拒絕便應了下來。
餘娘子便是許大郎開春娶的新婦。她嫁到蓬柳村之後,就聽許大郎和村人們講過不少謝虞琛的事跡。
她知道許家食肆能有現在的盛況離不開謝虞琛的籌謀操勞,和夫君許大郎一樣,對他也是敬重不已。
自打從丈夫那裏得知謝虞琛要回來的消息後,餘娘子便激動了好幾日。指揮着家裏的幫工又是打掃院子,又是置辦新的布匹被褥,每天忙得腳不沾地。
餘娘子這人做起事來還真不含糊。手腳麻利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她不論做什麽事,都有把它們處理得井井有條的能力。
雖然身為許家食肆的老板娘,但衆人卻從沒見餘娘子偷閑躲懶。她最開始跟着後院的庖廚們學習炒菜的手藝,也從不擺什麽架子,為人謙遜又認真。
沒過半月,餘娘子便出師能掌勺了。做的紅燒肉就連食肆經驗最豐富的的庖廚,嘗過後都贊不絕口。
那段時間正逢謝虞琛離開蓬柳村,許家食肆又到了生意最紅火的階段。後廚忙亂得厲害,光靠許大郎一人根本操持不過來。那時便是餘娘子接手了一部分,之後才維持了食肆的正常運轉。
後來掌管雜貨鋪那邊生意的管事又因為家裏有事辭去了工作,又由餘娘子頂了上去。
夫妻兩個人合力操持着許家食肆,誰見了許大郎不誇他一句“真是有福氣”,娶了這麽一個又能幹性子又好的媳婦。
……
“我摸着這布匹還不夠軟和啊。”許家食肆的後院中,餘娘子正看着幫工從灣水縣買回來的布匹嘀咕道。
“回娘子的話,我去的地方已經是整個灣水縣最好的布坊了,再沒有別家賣的布比這個更好。”幫工有些猶豫。
這種布的價錢可貴得很,尋常人家怕是舍都不舍得用,偏偏這餘娘子眼睛眨都不眨地就買了幾十尺。就這還仍嫌不夠軟和,也不知道是想要多好的布匹。
餘娘子左看右看,還是覺得不滿意,拍拍管事手裏的布匹,嘆口氣道:“先放到屋裏去吧,等過兩天我親自去江安府再挑點布回來。”
竟然要專門去江安府去買布!那幫工咂舌。
江安府是什麽地方?城門高到需要仰面眺望,城中各式商鋪臨街而立,一片繁華喧嚣之景。他聽人說,街上來來往往的百姓裏還有那些綠眼睛,紅頭發的胡地、波斯人。
那江安府的布又會是什麽樣子呢?是不是比雲朵還軟,像流水一般絲滑?幫工面上露出向往之情,忍不住祈求道:“娘子去江安府的時候能不能帶上我,我也想去長長見識。”
“行啊,我也還沒去過江安府呢。”餘娘子笑了笑,沒怎麽猶豫便答應了他。
她這回買布并不是為了自己用,而是為了謝虞琛。謝虞琛院子裏原本的被褥放了那麽長的時間,用料也不好,許大郎便讓她再添置一床新的來。
但這回買回來的布匹也不能浪費,餘娘子便琢磨着給許大郎制幾件衣服。家裏他的衣服攏共那麽幾件也就算了,面料也是最粗糙便宜的那種麻布短打。
餘娘子自己也是苦日子過慣了的,若不是為了給謝虞琛縫制被褥,平素也舍不得這麽花。但衣服穿在自己夫君身上,倒也沒那麽心疼錢了。
“那布料那麽好,給我做了衣服多可惜。”許大郎見餘娘子要給他裁衣服,忍不住道:“我見來咱們食肆吃飯的那些個城裏娘子,穿的衣服樣式都時興得很,這些布料給你做了裙子多好!顏色也合适。”
摸了摸桌上搭着的半截布匹,許大郎仍是一副可惜的神色。
“時興有什麽用,衣服夠穿就行。”餘娘子瞥他一眼,抖了抖手裏的開衫,招呼許大郎道:“快來試試合不合身。”
……
許家食肆的衆人忙碌了半個來月,終于等到了謝虞琛回來的那天。一大早,餘娘子就和許大郎到了蓬柳村口,遠遠眺望着官道的方向。
“快看那輛馬車!是不是謝郎回來了。”
“那是灣水縣吳家的馬車,上周吳三郎還帶了他妻女來食肆吃飯,坐的就是和這個一模一樣的馬車。”
“看那輛馬車!赭青色的布簾……”
“那是陳家的馬車,陳六郎你還見過的。”
“遠處那輛呢?”
“那也不是。”
……
這樣的對話持續了數回,直到太陽漸漸升到半空,遠處才傳來馬車辚辚聲響,揚起一陣塵土。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更加喧鬧。
“是謝郎回來了!”
不止是許大郎夫妻二人,蓬柳村的百姓有大半都到了村口迎接。
其中大部分是在許家做過工或是受過謝虞琛恩情的,比如王氏兄弟一家老小;還有一小部分便是單純閑來無事湊熱鬧的。
畢竟在日複一日的生活裏,能有像今天這樣的稀罕事是少數。況且謝虞琛也算是遠近聞名的人物,模樣又長得那樣清俊,不來一趟真是可惜。
“他們都是來迎接公子的嗎?”馬車裏,一個抱着劍的年輕人看到村口的景象,忍不住問道。
此人也是烏菏身邊的一個內衛統領。區別于愛湊熱鬧的周洲,平日裏有些沉默寡言。
一路上主動說話的次數謝虞琛單手就能數出來,如今主動發問,想必也是被這幅“盛景”給驚訝到了極點。
“……應該是吧。”謝虞琛也不太确定,撩起簾子一角看過去,映入眼簾的都是自己熟悉的面孔。
看到謝虞琛的車駕,人群中不知道誰先起頭喊了一聲,連帶着其他人也莫名其妙地歡呼起來。還有鼓掌的聲音,噼裏啪啦的甚是熱鬧。
讓不知道緣由的人聽到,還以為蓬柳村是發生什麽大喜事了呢。
謝虞琛被村人的熱情糊了一臉,恍恍惚惚地放下車簾,硬着頭皮和衆人寒暄了幾句後,馬車便又向着許家食肆的方向駛去。
“謝郎一路上舟車勞頓,可要先吃點東西?”見謝虞琛下了馬車,許大郎趕忙問道。
“我現在沒什麽胃口。先不用了,休息一陣兒再吃吧。”謝虞琛擺了擺手,快到灣水縣的時候馬車行了一段山路,颠簸得他腦袋直犯暈,現在實在沒什麽胃口吃東西。
許大郎點了點頭,應道:“那也行,家裏燒了熱水,謝郎先洗漱休息,我讓廚房把粥飯什麽的溫着。”
謝虞琛應了一聲,扭頭看向高鴻,也就是那個不善言辭的內衛首領,問道:“你們要不先吃點東西?”
他自己一路上倒是坐在馬車裏沒吃什麽苦,但是随行的內衛卻沒這麽安閑,跑前跑後沒少受累。如今到了蓬柳村,也該好好招待一番才是。
高鴻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
謝虞琛這段時間早就習慣了他這個樣子,見狀看向許大郎,問:“廚房還有菜飯嗎?”
“有的。”許大郎回想了一下剛才的場景,又補充道:“竈臺的火一直燒着,若是不夠就再讓廚房做。”
謝郎身旁足足跟了十幾個随行的侍從,各個都手持長劍,氣勢威武,體格當然也是一等一的健碩。
……想必一頓能吃好幾碗粥飯。
自己備下的那些飯菜,恐怕還真不夠他們吃的。
許大郎正準備把高鴻等人往前院領,謝虞琛又叫住了他道:“就在後院吃吧,前院還有食肆的顧客,不要打攪了他們。”
……而且以高鴻的那個性子,和那麽多人擠在一起吃飯。光是食客的講話聲,就足以讓他這頓飯吃得如坐針氈,味同嚼蠟。
“行,我這就去安排。”許大郎叫來路過的一個小厮,囑咐了幾句後,小厮便領着高鴻等人到了旁邊的屋子。
“将近半年沒見謝郎,不知謝郎過得怎麽樣?”許大郎跟在謝虞琛後面,朝着他之前住的那間院子走去,忍不住問道。
“挺好的。”謝虞琛笑了笑,朝許大郎張開雙臂,“看我還胖了不少。”
“那就好,那就好啊。”許大郎上前一步推開院門,一邊念叨着:“謝郎走後這間院子就再沒外人進來過。我隔幾天會過來打掃一下……”
“屋裏的家具和被褥也都換了新的,謝郎放心住就是。”
院子不大,謝虞琛一眼便能望到盡頭。裏面的擺設和他走時幾乎一模一樣。只有挨着院牆種下的一排植物看起來長大了不少。四季常青的樹藤爬上牆面,枝繁葉茂,蔥蔥茏茏,一看便知平日裏有人照看得很好。
地上也被人打掃得一塵不染。推開房門,屋裏的空氣中并沒有那種因為常年沒人居住而産生的潮濕陳腐的味道,反倒是一股清新的花果香迎面而來。
越是走近,謝虞琛內心的酸軟就更甚。
鼻尖萦繞着的花果香氣讓人突然就卸下了一身疲乏,紛雜的情緒砰然四下散去,仿佛漂泊的旅人突然有了一個安寧而溫暖的停泊之處。
謝虞琛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思緒,笑着問道:“屋裏還專門挂了香囊嗎?聞着這麽好聞。”
許大郎撓了撓頭,嘿嘿一笑,“都是餘娘弄的,謝郎知道我粗人一個,哪搞得來這些。”
見許大郎的笑容中還夾雜了些羞赧,謝虞琛便知他和餘娘子夫妻兩個感情很是和睦。替對方感到高興的同時,謝虞琛又有些自得:
他第一次給人牽紅線,選的親事就這麽圓滿。可見他在這方面還是有相當不錯的天賦的。
“可惜當時錯過了你和餘娘子成親。”謝虞琛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又問道:“怎麽不見餘娘子?”
明明剛剛在村口的時候,他還看到許大郎旁邊還站着一個年輕女子,應該就是新婦,怎麽一轉眼,就看不見人影了。
許大郎指了指後廚的方向,解釋道:“她去讓人給謝郎燒水了。”
泡個熱水澡最能洗去遠行的一身疲乏。餘娘子早在前一天就吩咐了幫工燒好熱水。但還是不放心,于是接到謝虞琛一行人後,就又親自去守着爐竈了。
“不過是幾桶熱水,誰燒不來,偏要去自己守着。”許大郎笑着搖了搖頭,明明是調侃的語氣,卻讓人聽着十分溫情。
謝虞琛将許大郎下意識流露出來的柔情盡收眼底,不動聲色地想:看來夫妻二人的關系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好。
“不說這個了,謝郎趕緊洗個熱水澡,休息一陣兒吧!”聽到門外傳來的聲響,許大郎估摸着是燒好的熱水送過來了,趕緊說道。
“好,你也去忙吧。”謝虞琛點了點頭,送走了許大郎。
洗過澡後,他換了身寬松輕便的衣裳,一頭倒在了榻上。
新換的被褥厚實柔軟,剛躺上去,困意便席卷而來。謝虞琛蹭了蹭枕頭,很快便陷入了夢境。
等他一覺醒來,已經過了未時。謝虞琛活動着關節,慢吞吞地走到了前院,準備随便吃點什麽墊墊肚子。
“公子醒了?”
突然想起的聲音吓了他一跳,謝虞琛扭頭一看,才發現是守在院子門口的高鴻,臉上照舊沒什麽表情,也不知道在這兒站了多久。
謝虞琛點了點頭,懵着神問道:“你們安頓好了嗎?”
十幾個随行的內衛可不是小數目,也不知道烏菏是怎麽安排他們的。
是要一直待在這兒維持着他“淮陵沈氏義子”的排場,還是把自己送到之後就要返回京城。
“回公子的話,都已經安頓好了。”高鴻一板一眼地回答,又頓了片刻,補充了一句:“許大郎讓我們就住在後面的那幾間屋裏。”
他們輪流執勤,所以占據的屋子并不多,再加上許家的院子在修建的時候就空了不少房間,預備着給幫工居住或是堆放雜物。所以住他們幾個人還算寬敞。
但聽了他的解釋,謝虞琛卻一臉狐疑地反問道:“你們大人不會是開不起給你們的工錢了?”
“啊?應當沒有吧……”高鴻素來不茍言笑的臉上難得露出幾分呆怔,下意識回答完後才反應過來謝虞琛并不是真的對他們大人的家財感興趣。
“公子為什麽這麽問?”
“不然為什麽送你們過來。”謝虞琛笑着舉例:“住在人家家裏,每天還要吃食肆的飯。”
“屬下不打算白吃白住,可以按照價錢……”
“好啦,我開個玩笑罷了。”謝虞琛打斷了高鴻的解釋,看他急得臉都紅了,忍不住補充了一句:“這點花銷我還是負擔得起的。”
雖然謝虞琛再三表示自己剛剛不過是開玩笑,沒有嫌棄他們吃得多,還占着人家屋子的意思,但之後的幾個時辰裏,高鴻還是一副踧踖不安的模樣,跟在謝虞琛身後幾乎沒有舒展過眉頭。
這孩子真是,一點幽默感都沒有。謝虞琛在心裏嘆了口氣。
吃過飯後,許大郎便帶着餘娘子過來見他。
餘娘子有些羞怯地攏了攏頭發。畢竟她之前只在許大郎和村人口中聽過許多關于謝虞琛的事跡。
在她心裏謝虞琛應當是個完美得不像是真實的存在。如今見到真人,就像什麽話本奇談裏的人物走了出來似的,令她又期待,又緊張。
“見過謝郎。”餘娘子剛要叉手行禮,便有一個溫和清朗的聲音打斷了她。
“都是一家人,不必行那些虛禮,快坐下。”
像是看出了她的緊張,座上的人從旁邊接過一個裝飾精美的木盒遞過來,笑着道:“還不曾向你們道過新婚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