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這段時間, 謝虞琛大部分的精力基本都放在香皂上,每天吃過早飯,便往做肥皂的小院裏走。
前兩天把囤積的那些鮮花蒸餾得差不多後, 那間堆放着臘梅和薔薇屋子終于能騰了出來。
幾十斤的花瓣一共也沒提取出多少香水, 大概裝了十幾個瓷瓶, 擺成一排放在牆角。院裏的匠人每次經過都要屏住呼吸。生怕一個不小心碰倒了瓶子,可就是幾十貫錢沒了, 把他們丢在作坊打一輩子白工也賠不起。
好在除了擔心被碰倒以外, 那十幾瓶價值不菲的香水并不用擔心受到什麽別的傷害。
知道謝虞琛在做香水的人并不多,也就是許大郎和餘娘子、金甲軍幾人、作坊的工匠、再填一個田福。
許大郎和田福等人,謝虞琛吩咐過他們要保密,幾人也都是他信得過的。至于金甲軍,更不可能往外洩露消息。
剩下的那幾個工匠, 雖說和謝虞琛只是簡單的雇傭關系, 但吃住都在作坊院子裏, 平日裏有高鴻等人看着, 也沒有機會像外人傳信。
其餘的人只知道這間院子是用來生産香皂的,聞見香味也不會往蒸餾香水上想。更不會知道堆放雜物的那間屋裏有什麽昂貴的貨物。
因此謝虞琛并沒怎麽在安防工作上多下心思, 只叫高鴻等人平常多注意些。
而且那些香水也存放不了多久就要用掉。
和他有合作的幾個大客商這段時間一直盯着香皂的作坊,隔三差五就要問一句“謝郎,你說的那帶着香味的香皂到底什麽時候做好?”,可以說是非常迫不及待。
不過也難怪這些人心急。前段時間謝虞琛這兒上新了一種香皂,形狀圓潤好看, 顏色也是那種賞心悅目、飽和度比較低的奶油色,上面還刻了一些簡單的花樣。
這種香皂剛面世, 便受到了那些世家郎君娘子的喜歡。只是生産的量少了點,他們幾家商販勻下來, 每人只分了幾十塊不到,根本不夠賣。
這段時間常有那些錦衣玉帶的顧客上門,問他們有沒有香皂售賣。他們倒是想賣,可他們沒有貨啊!最後只能無比心痛地搖頭,告訴對方那香皂已經售罄了。
眼看着來問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不得已,只能搬出了謝虞琛曾經說過的話:現在賣的這些香皂只是半成品,真正的香皂是帶有花香味的,用來洗衣服,衣服上會沾上香氣;用來洗手洗臉,有美容的功效雲雲。
雖然價錢貴了些,但絕對是物有所值。因此如果不是急着要買這皂子,不如等到帶着香味的皂制出來後,再來購買也不遲。
肥皂和香皂的清潔效果其實大差不差,為了模樣美觀而選擇後者的,一般手裏都不缺那百十文錢。
因此聽到商販說的話後,衆人都對那帶着香味的皂産生了興致,與他們約好一到香皂面世後,便立馬帶着銀錢來購買。
預定的單子攢了一疊又一疊,但卻遲遲不見謝虞琛這邊出貨,也難怪那些商販心急得不行。
“這批臘梅香氣的香皂一共有一百塊,若是你們平分,每人能拿二十塊,每塊是九十文。”食肆後院的包間裏,謝虞琛對着來拿貨的幾個貨商道。
“才二十塊嗎?”說話的這人嘆了口氣,想了想自己手裏的單子,光是他們州府的徐家,那日就來他店裏預定了十塊。這二十塊還不夠他一天賣的呢。
“我這裏倒是用不了二十塊,劉兄若是覺得不夠,我可以勻劉兄十塊。”他旁邊一人道。
他是從安嶺縣來,他們縣沒有那麽富裕,能用得起這近百文一塊的皂子的人家比較少,人們大部分還是對那肥皂更感興趣。不帶香味的香皂也偶爾有人買。
“不過若是劉兄拿了這十塊香皂,可得把手裏肥皂的購買數額讓給我點。”那人又道。
“這是自然。”被他喚作劉兄的人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
除了從安嶺縣來的那貨商以外,在座的其餘人都更想要那帶着香味的皂子。原因也簡單,就像謝虞琛之前說的那樣——錢,還是要數有錢人手裏的最好賺。
“難道那香皂的制作工藝就如此複雜?謝郎不能再多制一些了嗎?”又有一人道。
他們自然是不清楚那香皂的制作工藝的,但按照謝虞琛這個生産的速度來看,想必應當是複雜得厲害。不然也不可能一天只生産幾十塊出來。他們急着賺錢,那謝郎就不急嗎?
不過這點他們可就誤會謝虞琛了,香皂的制作工藝還真沒他們想的那樣複雜。至于賺錢?謝虞琛當然是急的。但這不是手頭缺錢,生産規模擴大不起來嗎?
謝虞琛的視線在幾人面上掃過,嘆了口氣,故作深沉地開口:“制作難度是一方面,但要想讓香皂帶了香氣,成本也實在不低。”
見衆人的胃口都被高高吊起,向自己投來了好奇的目光,謝虞琛才不疾不徐地繼續說道:“各位想必也聽說了,我前段時間大肆收購幹花。其實就是為了實驗如何把花朵裏的香味添加到香皂中去。”
衆人“哦”地長嘆一聲,恍然大悟。怪不得對方前段時間要收購那麽多幹花,原來是為了實驗所用。
不過這也難怪,那肥皂他們之前從來沒見過就算了,能把各種花的香氣添加到裏面,更是一件他們想都不敢想的事。
想必對方為了制成真正意義上的“香皂”,也是費了一番不小的辛苦。
而那幹花的價格又不便宜,更別提謝虞琛收購的花裏,還有好一部分是新鮮的,價格更是要翻倍增長。
“衆位與我謝某做了這麽久的生意,我也不瞞各位,為了研究這個香味,幾乎耗盡了謝某手頭的銀錢。就連現在生産香皂的作坊,都是臨時問村人租來的小院。裏面的工匠也全都欠着工錢,實在是沒有餘銀再擴大生産,還望各位諒解。”
為了研究香味耗盡銀錢,指囤了一屋子的幹花差點放不下。
拖欠着工匠的工錢,指以高鴻為首的金甲衛幹活,謝虞琛從沒給過錢,因為他們的俸祿本來就不歸謝虞琛管。
至于沒有餘銀擴大生産,這個倒是真的。因為他的錢都留給之後香水的生産了。
總而言之,“人生如戲,全靠演技”,靠着精湛的演技,謝虞琛一通哭窮把衆人哄得一愣一愣的。
就連裏面年紀最長、經驗最豐厚的劉三,都忍不住跟着皺起了眉,開始替謝虞琛憂心起來。
先不提謝虞琛為了研究散盡家財的舉動是否值得衆人震撼。單說萬一謝虞琛以後沒錢了,生産不出來香皂咋辦?他們可還指望靠着這個小賺一筆呢。
衆人面色各異,屋裏的氣氛一時有些低落。片刻後,剛剛一直沒怎麽說話的客商猶豫着開口道:“若是謝郎手頭比較緊,我這裏倒是有些餘錢,可以借給謝郎周轉一段時間。”
這話一出,謝虞琛還沒來得及回答,屋內的衆人便紛紛應和了起來。除了想要香皂的生産擴大,他們能多賺一點錢以外。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們對謝虞琛這個人本身的能力和人品比較看好。
像謝虞琛這樣的人,即使是缺錢也是一時的。他光是靠着生産肥皂一樣東西就足夠吃喝不愁。現在能發明出帶着香味的皂子,将來未必不會研制出更新鮮的物件。因此衆人都不想錯過這個與他交好的機會。
有些機會只有一次,錯過可就再沒有了。而身為商販的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機會的重要性。
不過是借一些錢財給對方,将來還要還給他們,再不濟還能拿貨品抵。
左右他們不會虧,還能借此機會讓對方欠自己一個人情,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比穩賺不賠的買賣。
想到這兒,衆人的臉上都帶了幾分熱絡。好像不是他們在借給謝虞琛錢,而是謝虞琛在借給他們錢似的。要是謝虞琛不肯收他們的錢,他們反而虧了。
“我知道各位都是信任謝某,才願意把自己辛苦賺來的錢借出來,我先在此謝過各位。”
謝虞琛拱手謝過衆人,沒有答應他們借錢給自己的提議,而是話音一轉,提起了另一件事。
“不過若是直接把借錢給我,大家不知道謝某是否把錢用作了香皂的生産,謝某也要每日提心吊膽,擔心自己能否還清欠款。”
這話傳到衆人耳朵裏,不免勾起了他們心底隐秘的幾分擔憂:萬一真如他話裏說的那樣,他們把錢借給對方,香皂生産的速度卻并沒有加快怎麽辦?
他們是想和謝虞琛打好關系,但也不能讓自己虧本啊!可若是收取利息,那又和外面放債的有何區別。人家為何要同他們借,而不是與那些人借錢?
當真是進退兩難。
見衆人面露愁色,謝虞琛适時開口道:“我這裏倒是有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既能保證各位的利益不受損害,謝某的壓力也不至于太大。”
“謝郎請講!”衆人連忙開口問道。
“各位借與謝某的錢,可以算作是一筆用于作坊建設的投資。等到不同種類的肥皂生産擴大後,就按照各位拿出銀錢的數額,直接從作坊裏拿取對應的貨物。以貨代資,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謝虞琛說完,笑眯眯地看向衆人。他能想出這個方法,還是要歸功于田福。
那天田福提出“把分紅直接換成香水”的話給了謝虞琛靈感:自己缺錢擴建廠房,他們急着拿貨。何不讓對方投資,自己拿貨抵錢,簡直是兩全其美。
果然,聽完謝虞琛的話,衆人的面上都出流露出幾分心動。“以貨代資”這句話簡直是在往他們心裏的最癢處戳。
他們手頭不缺錢,不然也不會說出借錢給謝虞琛的話,但這段時間他們也等得确實心急。
眼看着市場那麽廣闊,他們卻因為謝虞琛生産不出來香皂,而遲遲賺不到這筆錢。這對于一個商販來說,可比任何事都讓他們難受。
現在有了這個“以貨代資”的方法,他們把手頭的閑錢交給謝虞琛,就相當于提前把貨款給了對方,不必承擔“借錢給謝虞琛,但還是拿不到貨”的風險。
既能加快肥皂的生産,又能以成本價拿到貨物,這簡直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幾乎是沒怎麽思考,衆人便同意了謝虞琛這個辦法,與他簽訂下協議,答應過幾天便會把錢財送過來。
“至于香皂的生産,可就要拜托謝郎了。”臨行前,幾個貨商再三像謝虞琛囑托道。他們手裏的訂單壘了有一尺來厚,每天都有無數人來買香皂,晚一天拿到貨,他們可就少賺一天的錢。
“這是自然,謝某定當竭盡全力。”謝虞琛笑眯眯地答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