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趙家商行這回從謝虞琛那裏運回來的貨, 怎麽可能只有幾十塊?

當初拿給劉家小娘子的不過是九牛一毛,剩下的都被趙掌櫃放在倉庫裏,只等着劉家小娘子把香皂的名聲傳出去後, 他再把這些貨拿出來賣。

不多時, 便有那些世家娘子們打聽到消息, 說劉家小娘子那日在宴會上拿出來的香皂都是出自趙家商行之手。

這些世家小娘子結伴來了趙家商行,點名就要買那什麽帶着香味的皂子。趙掌櫃也不端着, 親自從倉庫裏取出幾款香皂, 向對方介紹起來。

反正劉家小娘子已經出了風頭,他現在再拿香皂出來賣也不會惹惱對方。

那些世家郎君娘子又是普通人家的風向标。香皂被那些世家娘子買回去後沒過多久,在泗水城中便迅速流行起來,連帶着其它款式皂子的銷量也上升了不少。

城中同樣做皂子生意的兩家人原本以為他們消息沒有趙家商行靈活,對方拿出帶着各種香味的皂子後, 他們的生意應該會小小地陷入低潮。

沒想到香皂在貴族女子之間流行了半月, 他們兩家的生意竟然不降反增。

其實原因也不難理解, 那些世家貴族買了香皂後, 免不了要炫耀一番,彰顯自己的家族實力。

香皂雖然在泗水城中流行開來, 但普通人家可沒有他們那樣雄厚的家業和財力。

沒有足夠的銀錢,潮流又還是要追,這可怎麽辦?衆人思緒一轉,便把目光投向了更為廉價的普通香皂上。

用不起帶香味的皂子,沒香味的總用得起吧?再次一點, 還有肥皂可以買,價錢就更便宜了。

在香皂還沒有出現的時候, 普通的各種皂子雖然也受歡迎,但到底沒有像現在這樣被人們争着搶着要買。

畢竟從前的香皂再怎麽精美好用, 說白了也只是個普通的日用品,和尋常的洗滌用品比起來沒什麽特殊之處。

那些權貴不可能為了一塊洗臉的皂子就怎麽去向別人炫耀。皂子即使再好用,傳播度也有限。

但現在香皂被那些貴族世家追捧,普通人即使不沖着皂子本身,為了融入到那個圈子,也要買一塊回去,以證明自己能跟得上潮流。

更不用說香皂的清潔效果确實不錯,大部分人試過一次後,便喜歡上了用香皂清洗的滋味,一塊香皂用完後也願意回購。

香皂大受歡迎的結果就是架着馬車往蓬柳村趕的商販不斷增加,基本都是來找謝虞琛談香皂生意的。

其它地方都是冷清得不行,只有前往蓬柳村的官道上,天氣越冷反而越熱鬧。也算得上是一個奇景了。

生意越多,作坊裏就更忙碌。饒是有前些日子攢下的許多存貨,衆人心裏都還是繃着一根弦,加班加點地生産着。

畢竟他們現在賣的都是冷制皂。冷制皂不比其它皂子,脫模後還要再放置一兩個月的時間,才能讓皂化反應最終完成。

這就相當于他們現在生産出來的皂子,都是為了兩個月之後的買賣。時間線一拉長,衆人心裏就有些沒底。

反倒是謝虞琛本人,不僅沒有半點慌張的樣子,還開始勸起了作坊的工匠。讓他們不必太過擔憂。說現在香皂生意火熱,不過是人們還在新鮮勁上。

再加上香皂是第一次出現在世人面前,大家從前沒有用過,許多地方才會産生被搶購一空的情形。

有那些并不多富裕的人家,為了追逐風尚,也跟風買了一塊裝裝樣子。

但畢竟香皂的的價格不是尋常人家能消費得起的數字。等到大家新鮮勁過去後,會長期購買香皂的,也只有那些金字塔上端的世家大族。

顧客數量減少,一塊皂子用完又需要不少時日。所以香皂的銷量會在不久之後下滑就成了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謝虞琛最開始就看清楚了這一點,所以才會說出那一番話。

在他看來,香皂的生意只是一時的熱鬧。像肥皂這種不帶香味的皂子,普通人家也能消費得起的,才是需要關注的重點。

而他現在之所以會大肆為香皂造勢,其實是在為香水做鋪墊。有了香皂在前,香水就更容易被市場接受。他在推出香水的時候也能更順利。

香水這種人們從前聞所未聞的東西,價錢又不便宜。

比起讓商販接受一個完全陌生的東西,若是他們之前就通過售販香皂獲利,見過香皂被人追捧的盛況,就會更願意和謝虞琛合作,香水也更容易打開市場。

而香皂的一大賣點就是用完之後,衣物或皮膚上會有香味留存。如果香水面世,兩種商品在功能上就重合了一部分,後者定然會侵占一部分前者的市場。

但香水不僅能直接使用,通過調整其濃度,香水還能用在其他地方,市場遠比一塊香皂要廣闊得多,掂量一下就知道孰輕孰重。

不過這些顯然不是一個在作坊裏做工的普通人能思考明白的東西。他們也不理解謝虞琛為什麽在說起“在将來,香皂的銷量必然會減少很多”時,面上的表情會十分輕松,看不出一點擔憂的樣子。

幾個人心裏直犯嘀咕,想着謝郎未免也太淡定了點吧,竟然也這個也不在意。

當然他們心裏是怎麽想的并不重要,現在的重中之重是——香皂的銷量目前并沒有半點衰落的跡象,每天從各地過來買肥皂的商販絡繹不絕。

所以他們依舊要賣力的生産皂子。

但是這段時間高鴻等人都在忙着啓程返京的諸多事宜,謝虞琛也讓他們不必再來作坊做事。高鴻等人一走,作坊就空出來好幾個崗位的空缺。

畢竟人家原本就不是來這兒做工的,只不過是當初謝虞琛不願意他們老在自己眼前晃悠,又看他們沒什麽正事可做,才把他們塞進了作坊。現在人家有了名正言順的事情要做,謝虞琛自然不好再麻煩對方。

光靠謝虞琛原本招攬的那些人,根本不夠維持目前的生産。

再加上高鴻幾人從前實在是過于能幹。在作坊學習了半天便開始上手。技術熟練後,他們一個人半天幹的活就能抵旁人一整天所做。

以至于現在高鴻等人走了之後,謝虞琛必須招攬起碼兩倍的人,才能彌補得上對方離開的空缺。更不用提他們原本還擔任着守衛的職責。

謝虞琛當初招攬工匠時,做事麻利什麽的都是其次,首要的條件是保密性要高,能接受吃住都在作坊的要求。

滿足得了這一點的,除了那些孑然一身、無親無眷的流民以外,就只剩下賣了身的奴隸。

謝虞琛穿越來這個世界後,在奴隸和人口買賣一事上,心裏的想法一直都有些搖擺不定。

首先是作為一個現代人,謝虞琛本能地抗拒着這件事。奴隸和人口買賣,本身就是一場充斥着血腥的剝削。

但使用奴隸的好處,又如同一塊近在眼前的肥肉,時時刻刻勾引着他。

食肆最開始和陳家合作的時候,對方送過來的幫工,就都是陳家的奴隸。因為賣身契在主人家手裏的緣故,他們這些人在忠誠度上先天就比那些雇來的工匠要高。

因此在許多事情上,像陳家這樣的就會優先就會選擇賣身契在自己手裏的奴隸。畢竟他們不敢背叛主人家,這是那些普通工匠簽訂多少協議都比不上的。

即使是普通的食方,陳家都要如此對待。更不用提香皂香水這種利潤極其豐厚,在當世又是完全新穎的技術,對保密的需求就更高。

最開始的謝虞琛在奴隸一事上,并沒有多切實的感受。他自覺自己并不是一個多高尚的人,雖然知道奴隸一事并不正确,但若是實在沒別的辦法,他可能真的會從那些牙行裏買幾個奴隸回來。

但接觸了陳家送來的幫工後,他和對方天天擡頭不見低頭見,對奴隸一詞有了更深的理解後,便不太能受購買奴隸一事了。

謝虞琛記得其中有一個人,原本姓什麽已經無人記得。被陳家買回去後,起名叫莊吉。十來歲就在陳家做事,現在的年歲和許大郎差不多大。

他的遭遇和其他賣身給牙行的人境遇都大差不差。無非是家裏窮得吃不起飯,爺娘實在是養不起這幾個孩子。若是不賣兒鬻女,怕是一家人都要餓死在那個冬天。

還有的則是爺娘生了重病無錢醫治,眼看着就要病死家中,為人子女的一咬牙,就把自己交給那些賣人的手裏頭。

畢反正不是被爺娘賣掉,就是自己把自己賣掉。雖然前者聽起來似乎更凄慘一點,可若不是實在沒有活路,又有誰會願意走上這條路。

什麽父子親情先不說,光是賣兒賣女這一點,就足夠他們之後在鄉鄰間一輩子擡不起頭來。但他們沒辦法啊,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兒女餓死吧?

賣身為奴好歹也算是一條活路。若是命好,遇上靠譜的人家,總比跟着爺娘受餓挨凍的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