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暮之給她貼上了一個創可貼,放下了褲卷,“行了。”
“……”
敢情白講了。
她擡起腿就靠在了許暮之身上,哇哇亂叫,“好疼啊,暮之哥哥,快給我按摩按摩。”
說完就抱着他賴在了他的肩膀上。
許暮之眉心一動,毫不留情地躲開了她。
她撲了個空,僵在了半空,索然地看着他,眼中含着滿滿委屈。
許暮之知道那是僞裝。
她總是這樣。
小時候裝作不在意母親的忽略,不在意每一次家長會時其他人投去的異樣眼光,她會僞裝,一定是為了滿足自己心中的那些或對或錯的情緒,有時候裝得太久了,連她自己都覺得事實仿佛如此。
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他站起身,雙手插·進了口袋裏,居高臨下,“能不能有個女孩子樣?”
她眨眨眼,“如果對你有用,我可以。”
敗北。
許暮之無語轉身,給她帶上了房門。
她想來卧室也不是真的想睡覺,剛下意識就想往許暮之的房間裏鑽,也沒想過許暮之會看破她,還給她敷藥。
這會兒躺床上睡不着,翻來覆去地打量這個房間,她看見書桌上的有個相框。
那個相框她見過的。
很早的時候就見過。
許暮之的全家福,一直放在那上面,從來沒變過。
她心念一動,翻身下床,走到了書桌前坐下,拿起了那個相框。
照片裏許暮之還是孩童的模樣,奶裏奶氣的,一雙眼睛特別明亮,站在中間,兩邊摟着他的就是許父許母。
許暮之的媽媽當真是個絕色,眉目的那道風情,微微低首時眼中一瞬的溫婉,在她轉身的那一剎那,成就了她的絕代風華。
她輕輕撫摸過那照片上的人。
其實許暮之和她一樣,曾經也有過很幸福的一家人啊……
她從來沒有聽過許暮之提及過他的家庭,唯一的一次,還是從張曉武口中聽說,許暮之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雙雙去世。
僅此而已。
她将那相框放回了原位置。
這樣說來,她似乎對許暮之一無所知。
她不知道他曾有過什麽樣的家庭,不知道他的喜樂苦悲,也不知道他心裏頭的那個底線在哪裏。
她甚至連他的家在哪裏都不知道。
是這個溫馨更似家庭的房子,還是那個奢侈點金的清冷別墅?
頹廢地趴在桌子上。
這一趴也不知道趴了多久,腦子裏想了許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仔細回想起來,其實也不是沒有蛛絲馬跡的。
她最頭疼的就是每一次的家長會,好像遇見了許暮之後,生平第一次有了虛榮感。
那時候許暮之老愛怼她,怼得她心頭直堵,于是正好碰上了家長會前夕,于是正好這時候她是情緒最為脆弱的時候,碰巧遇見了許暮之,許暮之這人懶散慣了也沒太注意到她的玻璃心,于是在她“哇”地一聲哭出來後,他才開始慌了神。
她哭着說沒人給她開家長會,班主任又要說教她,說她左右為難不知道該怎麽辦……
最後是他了解了前因後果後,不耐煩地一揮手,“別嚷了,等着,明兒哥就去給你撐場子!”
她當時挂着淚珠收了淚,還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于是第二天的家長會上,果真就看見了許暮之應約而來,遠遠地就看見許暮之開了車門下了車。
北京的冬天室外特別冷,許暮之竟然也難得地一身商務做派,襯衫外面搭了一件黑色的大衣,不知道哪裏順來的墨鏡,身形高挑外貌俊俏,走過來時氣場全開,一時之間引起了高度的注意。
她當時看着,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冷嗎?”
許暮之摘下墨鏡,凍得咬牙切齒,“小爺我這是心存一絲善念将心比心才會來給你撐個面子,不然這大冷天兒的誰來給你開家長會?!”
那個時候她還不明白他話裏意思,只是在分開之後分外想念,想着他們之間的一點一滴,這個時候,她才會開始思考,思考他當時的那句“将心比心”。
當年的許暮之灑脫快活,無處不張揚,而他到底經歷了什麽,才會變得這樣沉默。
她出了房間後,沒有看見許暮之。
不知道哪裏去了。
她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房間裏,不知不覺已經黃昏後,殘陽照進了房間裏,暑氣未消,有陽光的地方仍然很熱,她坐在地上。
肚子不争氣地“咕咕”叫了一聲。
這時門響了。
她轉過頭。
許暮之提着一袋食材進了屋,她微愣,“去了超市?”
許暮之“嗯”了一聲,她想起剛才冰箱裏日期新鮮的可樂和一塵不染的家具,問道,“你……上一次回這裏是什麽時候?”
“一周前,”許暮之進了廚房,“怎麽?”
一周前也算很久沒回過這裏?!
她忍無可忍,卻也默不作聲地開始套話,“你很忙啊?一周都沒回家?”
許暮之仍然“嗯”了一聲,她繼續問道,“自打你回國就特別忙,忙什麽呢?”
“工作。”
“啊……”她幽幽地問道,“都不忙一忙人生大事兒?”
許暮之手裏清洗着蔬菜,熟練地将蔬菜剝成一片一片,然後放在籃子裏。
他起初沒反應過來,“嗯?”
“就是……”她靠在門邊,加重了語氣,“人生大事!”
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回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不自然地摸着那扇門,視線飄啊飄。
許暮之最後也沒回答她的問題,反倒是很自然地轉移話題,“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我随便買了些。”
“不客氣不客氣,”她成功被轉移話題,嘿嘿直笑,“許大神親手做的,是我的榮幸!”
她貪婪地看着許暮之的背影,慢條斯理地準備食材,動作行雲流水不緩不慢,修長的手指在各色肉蔬之中穿梭,她看得有些入迷,道,“我來幫你吧?”
就是單純地覺得自己不能太閑,她走進了廚房,看着他,“為什麽不系圍裙?會弄髒衣服的。”
“不喜歡。”
“為什麽?”
“太娘氣。”
“……”
她的确不能想象許暮之系着花邊圍裙忙碌的身影。
她從小沒幹過這些,只能給他洗洗蔬菜,她模仿着他剛才的樣子将蔬菜一點兒一點兒的剝開,在水下細細地順着紋理清洗,動作雖然慢了些,但到底是成功的。
幹這些好像還挺有意思的,和許暮之一起。
“我想看日出哎,”她低頭認真地洗着那些蔬菜,“許暮之,帶我去看日出好不好?”
許暮之沒說話。
她回過身,才發現他無所事事,正在等着她手中的蔬菜,靠在那裏抱着手臂,含笑地看着她。
她窘了一下,把菜籃子遞給他,讪讪道,“你還沒回我呢。”
“如果不忙……”
“那就明天吧?”她搶着話說,“我看見你買了好多吃的,肯定是周末有空待在家對不對?”
許暮之看了她一眼,對上視線的時候,她還特別燦爛地沖着他笑。
差點兒忘了她是個學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