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明燈三千
“陛下, 此話何意?”
之前說不會娶她的蕭庭訚,轉眼間問她想不想當皇後?
沈微漁壓下心頭慌張,或許是蕭庭訚的試探, 垂眸道:“我絕無觊觎皇後之位。”
“朕允許你觊觎呢?”蕭庭訚淡然道, 颀長的身影籠罩她的全身。
窗牖外狂風大作,傾盆大雨的雨聲響徹耳畔。
沈微漁烏睫顫抖,咬了咬唇角, 失望地垂眸:“陛下在說笑嗎?”
蕭庭訚笑意收斂, 雍容閑雅, 雙目晦暗,平白無故令沈微漁感覺到危險。
她随意挽起發髻處的一绺青絲,別在耳垂,鎮定自若。
蕭庭訚凝眸,将她的舉動盡收眼底,耳邊似乎傳來嗡鳴,不怒自威斜瞥她:“你不願意?”
“我當然願意嫁給陛下。”沈微漁坐立不安,窗牖外的狂風好似滲入暖閣, 引得她指尖冰冷,心中七上八下。
“臣女之前心心念念想嫁給陛下,可這段時日, 我已經放下執念, 只要能長長久久伴在陛下身邊即可,今日乍然一聽, 卻是生平想也不敢想。”她娓娓道來,仰起頭露出玉頸,春山蹙眉。
蕭庭訚目光幽暗,眼眸盡是沈微漁似春水的眼眸, “所以你哪怕以後無名無分,都要跟朕身邊。”
他凝視的目光冷靜。
沈微漁第一次在他眼中見到自己。
一如朝梣。
沈微漁一想到他,眼前的蕭庭訚似乎變成了朝梣,眼中不自覺落淚,情難自已。
“哪怕以後我會死,也只想跟你在一起。”沈微漁将死挂在唇邊,蹙眉哀愁。
蕭庭訚撚了撚指間的白棋,窗牖外淅淅瀝瀝的小雨,敲打芭蕉,雨聲惱人。他漫不經心地将棋子,放回玉盒,踅身時候,衣袖掃了一下棋局的棋子,有幾枚棋子墜落在榻上。
他收起了冷意地道:“好。”心裏冒出幾分說不明的躁動。
沈微漁竟然死也想跟他在一起,就這般喜歡他嗎?
沈微漁淚眼蒙蒙,望着他的面容,胸口像是千刀萬剮般疼。朝梣從前也是這般望着自己,因此她愈發難受,迫切地走近,想要離他更近。
蕭庭訚皺眉,看她走近,暗香湧入心間,來不及避開,沈微漁像是癡癡般望着他。
“你真的會娶我嗎?”
蕭庭訚還以為她是喜極而泣。畢竟她曾露出這般欣喜的神态。他習以為常,聞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氣,思緒忽然霧蒙蒙,攥緊了手,風輕雲淡道:“嗯。”
“你會言出必行嗎?”沈微漁深深凝視他,分不清此人究竟是朝梣還是蕭庭訚。恍惚間,她還以為這一幕,乃是當年朝梣想迎娶她的畫面。
那時,她沒來得及說“好。”兩人便天人永隔。
過往雲煙,如潮水般瘋狂湧入她的心間,她壓住悲鳴,露出笑靥,伸開雙臂,親昵地抱住他的肩膀,下颌抵住他寬厚的肩膀,眼眸如春水,柔情似水。
全然沒察覺“朝梣”渾身僵硬。
她以為自己回到當年,胸口的疼痛都抵不住眼前的欣喜。她雙手愈發攏緊,仿佛他會離開,随後揚起一截潔白的玉頸,深情地凝望他。
窗牖外的寒風褪去,枝頭花苞悄然無息綻放,野鳥盤亘在宮檐,他聽不到任何雜亂之聲,指尖顫了顫。
罷了,罷了。
蕭庭訚幹脆任由她抱着,沒有呵斥打斷她。
暖閣外的宮女們端着藥膳,撞見這一幕,進退兩難。
正好蕭庭訚側身,眼神示意她們離去。宮女們彎腰退下,至于藥膳,先放回藥爐溫熱着。
須臾間,西風斜陽,沈微漁不知不覺中竟靠在他懷中昏昏欲睡。
蕭庭訚想到近日熬制的藥膳有安神的作用,故此她會容易睡,随後抄手抱起她,放在床榻,撚了撚被褥。
身為天子,他到時初次伺候人。若不是看她深愛自己的面子上,蕭庭訚絕不做出如此行徑。
蕭庭訚漫不經心地想着,起身離開暖閣,命令她們勿打攪沈微漁。
他來到未陽宮的正殿。
十三不知等候多時,見到蕭庭訚立馬下跪拱手道:“陛下,事關沈姑娘一事,卑職已有眉目。”
蕭庭訚心情正好,乍然聽到這句話,眉眼微微覆上陰翳,許是擔心聽到不想聽到的消息,遲遲沒有出聲聲。
殿內萬籁俱寂,狂風驟停,蕭庭訚默然垂落窗棂外的梅花樹,聽着樹葉飒飒,心境潮水翻滾。
“說吧。”蕭庭訚緩緩開口,眼眸視線落在殿外梅花樹。
十三拱手道:“卑職查到,‘朝梣’确是女子。三月前,沈姑娘在雲清寺廟,曾為陛下求過平安符。”
蕭庭訚聞言,想到三月前,他曾出宮去過雲清寺。
沈微漁為何會為他求平安符?
十三向他解惑,“卑職找到了沈姑娘身邊的婢女,據她所言,沈姑娘在雲清寺對陛下一見鐘情。”
–
天邊轟隆隆,一道雷聲,響徹京城,歸禾在家中搗藥,見到歸月匆匆忙忙不知從哪回來,皺眉道:“你去哪裏了?”
自從兩人離宮後,由于家中無長輩,兩人便結伴,靠之前沈微漁給她們的銀子,還有當初離宮,陛下給她們的一筆錢,在京城內置辦起家産。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不知是誰從哪裏聽到她們是孤女,卻有幾箱金銀珠寶,引來觊觎家産的歹人。
歸禾煩不勝煩,又見歸月早出晚歸,唯恐她出事,出聲過問。
歸月不會告訴她最近在做什麽,含糊地敷衍過去後,回到自己的廂房,思忖今日被人莫名其妙找上門,以為是那個兇神惡煞的王奍找上門。
誰知來人竟是陛下的人,尋她也只是過問起小姐的事情。
歸月唯恐說的話會牽連小姐出事,斟酌回話,甚至還搬出小姐其實對陛下一往情深,膽敢審問小姐的事情,不怕陛下找你算賬嗎?
她胡說八道一通,想糊弄過去。
來人卻古怪地質問小姐為何會深愛陛下?
歸月騙他,講其實小姐早與陛下相識。小姐在寺廟,對陛下一見鐘情,還拿出小姐之前給她們求得平安符,謊稱是為了天子而求。
随後她就被放回來。
歸月時至今日,心裏打鼓,不知道那人信不信她的鬼話連篇,同時憂心小姐會出事。
她在屋內躊躇徘徊一番,不知所措。
宅院外,有人叩門。
歸禾還以為又是媒婆上門,說給她們找親事撐門楣,想也不想抄起棒槌,将門推開,映入眼簾的便是面容肅穆的年輕男子。
年輕男子一襲圓領锱袍,身形高大,僅僅一站,氣勢壓人。
“聽說我未婚妻住這。”男人分明長得一身肅殺之氣,言語卻讓歸禾感覺到輕佻,想起那些觊觎她們家産的歹人。
她頓時怒火中燒,抄起棒槌,往男人肩膀劈去。
“歸月,有人又不要臉上門說親,你速速去請衙門的人。”面對這些心懷不軌的人,一而再三地上門,她若是不再給他們下馬威,當她們是好惹的。
廂房內,歸月一聽有人找上門說親,知道近日發生的麻煩事,立馬閃身出去,來到院子,想要幫歸禾趕人,眉梢瞥向院門,一眼觑到來人眼熟的面容。
她臉頰的血色褪去,眼眸卻多了堅定。
又是這人,下次,她一定要多射幾只箭,讓他閑着沒事找上門。
–
皇宮內,未陽宮。
蕭庭訚撚着一枚青色刺繡水仙花荷包,從中抽出一只明黃的平安符,面色神色捉摸不透地撚着。
十三:“卑職事後去查過此事,雲清寺的僧人說沈家姑娘确實來過一趟,也求過平安符。”
他認為沈姑娘身邊的婢女應當沒有膽子說假話。
蕭庭訚聞言,眼眸盯着平安符,一想到沈微漁口口聲聲說喜歡他,她今日又抱住自己,分明對他喜歡得不能再喜歡。
“她的事情,你不用去查了。”既然她這般愛他,他也不需要如此多疑。
十三聽聞,當即松開手道:“卑職領命。”
蕭庭訚撚着平安符,想到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會給他求平安符。他的生母恨他去死,太後當年将他養在膝下,又不滿蕭庭訚當太子,占了她因病去世的兒子,太子之位。于是她夜夜借着誦經念佛,敲打木魚,令他整夜不得安生。
之後他成為天子,周圍都是阿谀奉承之人,個個都巴不得送上世間珍貴之物,唯有這個平安符與衆不同。
——廉價,又珍貴。
他将平安符放在荷包內,一同擱在金絲楠木的匣子,在放下的一霎,好似一直在心底緊繃的琴弦陡然松開,灰塵墜入風中。
當夜,沈微漁醒來,夜已深沉,宮女們一早在床頭等着她醒來伺候她。
她們先是攙扶沈微漁起身,端來盥洗的銅盆和帕子。
沈微漁盥洗完畢,見她們端來藥膳,舀了幾口,又吃了幾口晚膳。
等宮人伺候完畢,沈微漁想起白日發生的一幕幕,心中恍惚,她又把蕭庭訚當成朝梣。
她捂着胸口,眼前浮現蕭庭訚那張臉,還有朝梣曾對她笑着的一幕。
朝梣當年說娶她,滿心滿眼都是她。沈微漁不想去人生地不熟的苗疆,兩人因此生了悶氣。
當晚朝梣翻牆跳窗,闖到她的跟前,冷清的面容,流露少年稚嫩的笑意。
“阿漁,以後我就留中原,入贅在你身邊。”他不知從哪學到話,堂堂一個男人竟願意入贅也要留在她身邊。
“我爹要是知道我們的事,不會讓你入贅。”
“沒關系,他們不願意,我就下蠱在他們身上。”他不谙世事,說着兇殘的話,哪怕他知道這是行惡事,卻理所當然。
那沈微漁一心告誡他這是中原,下蠱殺人都是要進衙門。
朝梣不明所以,“他們要是抓我,我就下蠱全殺了。”
沈微漁以自己不喜,才令朝梣将動不動要下蠱要殺人的話挂在嘴邊。
沈微漁想到往事,指尖沁涼,思緒亂糟糟,來到案幾想要作畫,但一握筆,不知從何畫起。
她斟酌之下,幹脆換了羊毛毫筆,在宣紙上寫下,“既見君子,雲胡不喜。”字跡遒勁,筆鋒用力。
她望着詩詞,頓感不妥,命人扔掉。
殊不知,這句話出現在蕭庭訚的白玉案幾前。
蕭庭訚指腹摩挲幹涸的墨汁,想到近日發生的種種,眼底泛起少許波瀾。
她這句話是寫給朕嗎?
若是沈微漁是為了他而寫,蕭庭訚心中泛起難言的愉悅,招手吩咐他人幾句話,兀自一人下了整夜棋子。
翌日,日薄西山,餘霞成绮,一輛挂滿六角銅鈴的馬車緩緩行駛在市井。
沈微漁支起下颌,閑來無事掀起窗簾,看向熱鬧的市井,側眸瞥向執卷的蕭庭訚。
她很想問蕭庭訚今日怎麽有閑情逸致,帶她出宮。
偏偏蕭庭訚一路緘默,她也不好多問,便一直望着市井,想想自從入宮,她足足有三四月沒出宮瞧這熱鬧的市井。
今日一行,令她心情甚好,唇角不自覺翹起,眼眸明亮,似春水漣漪在湖面。
蕭庭訚觑見,心底泛起絲絲微妙的思緒,漫不經心道:“你喜歡宮外?”
沈微漁側眸,玉頸線條繃直,笑容溫柔,“宮外繁華,我更想與陛下在一起。”
蕭庭訚想到昨夜她寫的那句《詩經》裏的詞,撚了撚指腹,問起為何會寫那句話。
沈微漁沒想到他會知道自己寫的那句話,不過她早有準備,笑着垂眸道:“陛下不知道我寫給誰嗎?”
蕭庭訚放下書卷,眉眼舒展,看起來心情甚好,似笑非笑道:“朕倒是不知道。”
沈微漁這段時間甚少見到蕭庭訚會露出這般輕松的神情,一時恍惚,緩緩地笑道:“我寫的是思念陛下。”她說罷,才驚覺此話大膽,一時臉頰緋紅,烏睫顫抖垂眸。
蕭庭訚見她露出女兒家的羞澀,攥緊雙手,不經意地問:“聽說你之前在雲清寺見過朕,并且一見鐘情,還為朕求了平安符。”
沈微漁心中詫異,仰起頭發覺他的眼中倒影全是自己,陡然又想起朝梣,便溫情脈脈地承認。
蕭庭訚對上她毫不遮掩的愛慕目光,喉嚨上下滾動,眼簾垂下,修長的手指拿回書卷,語氣故意諷刺,“沈姑娘,沈家的家風一向如此嗎?”
沈微漁聞言,受傷地垂眸。
蕭庭訚居高臨下地斜瞥她,明明是他故意而為,轉眼又是他傲慢地道:“不過朕允許你的失禮。”
他原以為此番話,會讓沈微漁欣喜。但她貌似真的傷心,緘默不語。
馬車內,寂若無人。
蕭庭訚不知為何,手裏的書看不下去,視線落在沈微漁暗自神傷的臉頰,眉眼覆上陰郁之色。
豈不知,沈微漁是想到朝梣,情難自已地傷心,故此沒理會蕭庭訚。
須臾間,馬車已經停在鬧街,沈微漁這才回過神,探出頭看了一眼外頭的景色。各家各戶挂門彩燈,張燈結彩,陸陸續續趕來的貨郎,還有接踵而至的百姓、雜技……熱鬧非凡。
“今日是廟會,晚上會有僧人誦經為天下百姓祈福。”蕭庭訚淡然地為她解釋今日為何這般熱鬧。
沈微漁聞言,神采奕奕,“臣女可以去嗎?”
她明媚一笑,眼底的悲傷似乎被驅逐,光華耀人。
蕭庭訚眉眼的陰郁一掃而空,“嗯。”因身份尊貴,外加若是被人認出引出沒必要的事情。他佩戴了青面獠牙的面具。
蕭庭訚佩戴玉佩,餘光觑向沈微漁貌美的面容,眼底晦暗,想也不想命人再送來一副=只面具。
沈微漁不明所以望着他,卻不承想很快有人送來一只貔貅的面具。
蕭庭訚将此面具遞給她,“街市繁華熱鬧,曾有歹人專趁此擄走婦孺。”他知道這件事後,嚴令命朝廷官員肅清此等惡行,雖這一年無人膽敢再擄婦孺,但蕭庭訚以危險位由頭,命她戴上。
沈微漁聞言,心中尤為擔心,接過面具戴上。遂與他同去街市。
暮色四合,燈火通明,沈微漁跟在蕭庭訚身側,眼眸望着琳琅滿目的彩燈,還有跳丸、走索戲獅等雜技,引得圍觀的百姓拍手叫好。
沈微漁被吸引住,去看戲獅,驚覺蕭庭訚也在身邊,低聲問道:“陛下,你不……”
她話未說完,蕭庭訚平淡地道:“出門在外,不用喊陛下。”
沈微漁一愣,仰起頭瞥見他,卻只看到男人青面獠牙的面具,還未想清楚要如何稱呼他時。
蕭庭訚淡然道:“喊朕表字,雲昭。”
“雲昭。”原來他的表字是雲昭,想起之前他試探自己的話,沈微漁莞爾一笑,唇齒像是噙着饴,甜甜蜜蜜地道:“雲昭。”
一剎那,蕭庭訚聽不清喧嚣的百姓聲,鼻間沒有梨花的花香,還有混跡汗水的腥臭味,眼中映入的盡是沈微漁這張戴着貔貅的面具。
他微微不适地想要張開唇,又不知如何說起。
沈微漁察覺他的目光,擡眸凝視,烏睫顫抖,許是想到朝梣,不可避免地道:“雲昭,雲昭。”想要借此忘卻心中的疼痛。
她後面的膽子也大了幾分,扯着他的衣角來到西邊古橋。
古橋陳列五光十色的花燈,沈微漁瞥了幾眼,蕭庭訚便想買下來。
沈微漁只因好奇多看幾眼,并不想買,于是攔住他的臂膀,搖頭婉拒,但蕭庭訚卻倔強地想買下來。
沈微漁急得連連喊他好幾聲,“雲昭,雲昭。”
他初次見到沈微漁這般失态,漫不經心地道:“嗯,不買了。”
沈微漁見他真的不買,松開手放過他。之後拉他的衣角,下了古橋,生怕他又鬼使神差地買下花燈。
不知不覺,她們來到岸邊,三三兩兩的百姓手裏捧着花燈,放在湖面,放眼望去,成群的花燈像是綢緞,連綿不絕鋪在湖面,波光粼粼,美不勝收。
沈微漁坐在岸邊賣抄手的小攤,向店老板點了兩碗抄手。
店老板是位婦道人家,頭發鬓角都有白霜,神采奕奕,見到他們來,麻利地下抄手幹活。
沈微漁回身,問蕭庭訚需不需要纡尊降貴在此處進食。他身為天子自是不肯,而且他也不知沈微漁身為沈家千金,怎麽會在民間攤販進食,看她熟練,着實與她的身份不配。
沈微漁之前與朝梣吃過好幾次,起初也會有所顧忌,之後不甚在意,身份之別,況且今夜這麽熱鬧,這個攤子支在岸邊,昏昏暗暗,誰會察覺他們。
她知蕭庭訚不願意,便溫笑着:“既你不願意,那我吃兩碗。”
她說罷,大大方方來到攤前一張比較昏暗的方桌前,老板正巧将兩碗抄手端來。
沈微漁摘下貔貅面具,拿起筷子想要吃兩份。然而,一道影子落下。打斷她進食。
她驚訝擡眸,卻見蕭庭訚摘下面具,面容隐在夜色看不真切。
“雲昭,你要吃?”他身為天子,天潢貴胄之體,真的要嘗這碗抄手嗎?
“随意嘗嘗。”蕭庭訚從未像平民百姓,坐在攤前進食。
可沈微漁能吃,他為何不能?
沈微漁聞言,露出淺笑,“我也不知這家抄手好不好吃,雲昭可以先嘗一下。”
“閉嘴。”蕭庭訚耳畔翁鳴,忽然冷聲道。
沈微漁不明所以,垂眸露出一副被罵吓壞的模樣。
蕭庭訚這才淡然解釋道:“朕只是不習慣一直有人喊我叫雲昭。”實則是聽她喊得比之前還甜,心中尤為不适。
原來是這樣,可之前喊他名字,也不見他這麽大反應,沈微漁不懂,卻仰起頭露出笑容。
蕭庭訚望着她的笑容,心想,她比在宮中還愛笑。
忽然,沈微漁眼前一亮,指着蕭庭訚身後道:“你看,有人放孔明燈。”
原來岸上不知是誰放了幾千盞孔明燈,映襯湖面通亮,被此等景象吸引的百姓,紛紛聚過來。
沈微漁頓時吃不下,又想着花了銀子,吃了幾口,便匆匆忙忙也想去看一眼。
當她擠過人前,來到岸邊,一眼看到孔明燈皎潔如月光。而孔明燈表面還寫着字。
她看不清真切,想要踮起腳尖,誰知一道低沉的男聲從耳畔傳來,“阿漁。”
沈微漁困惑地別過臉,一眼瞥見不知何時來到身邊的蕭庭訚。
他面容清隽,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瞥來一眼,而湖面上方,明燈三千。
“孔明燈裏的字是祈福。”寒風揚起蕭庭訚身後的烏黑絲縧,寬大的繡袍似要乘風飛去,而一向高高在上的他,低下頭顱,垂眸凝視沈微漁。
“祈福阿漁,順遂無虞,皆得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