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為我留下來

纏情絲用于令其對方容易受到蠱惑, 七個時辰醒來可記之前發生一半的事宜。

葛老向來不将此物示人,如今被蕭庭訚要來,自是謀求心中所計。

說來也可笑, 堂堂天子, 變成卑鄙小人,傳出去怕是贻笑大方。

可他已經無路可選,若不試試讓沈微漁心甘情願留下, 怕是她還會想走。況且朝梣被他一箭射穿的事, 雖沈微漁并未當他的面質問。可此事終究被埋下禍端, 等哪天會徹底爆發。

蕭庭訚垂眸,思緒兜兜轉轉,心中已有定奪,沁涼的手指攥住她的皓腕,旋即用力一揮。

羅帳輕揚,蕭庭訚腰間的蟠龍玉佩穗子墜入地上,悶哼聲夾雜着風聲傳到窗牖外。

蕭庭訚面無表情,仿佛攥緊沈微漁雙手的人不是他, 不近人情的一下又一下敲中膝蓋與小腿。

骨頭碰撞聲,尤為刺耳。

直到風聲停歇,筇竹杖摔落。

今夜之事, 終于落下帷幕。

翌日, 沈微漁頭痛欲裂醒來,在知道昨晚飲酒失态, 用筇竹杖打傷蕭庭訚的膝蓋,耳邊嗡嗡作響,眼前也浮現昨夜,她因這段時日對蕭庭訚的不滿, 爆發後才會想報仇。

可她真沒想過報複一人是打斷他的腿,令其被太醫醫治。

況且她的酒量沒有那麽糟糕,怎麽會做出這般忤逆之事。

她心事重重,面色憔悴地穿過垂花廳,折西而行,途經海棠花窗,樓臺亭閣,階柳庭花,終是來到蕭庭訚所暫居的佘山庭院。

門口并未有護衛,沈微漁輕而易舉踩着石階,來到正廳,繞過翠屏,掀起珠簾,一眼觑見坐在榆木異獸紋扶手椅的蕭庭訚。

蕭庭訚一襲朱墨長袍,腰間束玉璧皮革蹀躞帶,面無表情。葛老半坐在木凳,小心捶打蕭庭訚的膝蓋,身邊跟着一小童,似乎在記錄病情。

沈微漁走過去,蕭庭訚瞥都沒瞥她一眼。

葛老恰好檢查完畢,命小童收拾藥箱,擡眸見到沈微漁,欲言又止。

沈微漁還以為他要說蕭庭訚的病情,欲過問一番,誰知蕭庭訚淡然道:“還不走。”

葛老聞言,如赦免罪行般,飛快地走出去。

沈微漁:“陛下,我昨夜飲酒傷身,行事……”

她話音還沒落下,蕭庭訚掀起眼皮子,周身一冷,“你可知,昨夜你犯的什麽罪嗎?”

沈微漁心中一驚,連忙下跪,可蕭庭訚居高臨下擡手免她的禮,平靜的目光,從上到下審視她。

“你還記得一清二楚。”

沈微漁當然記得一清二楚,正因記得才誠惶誠恐來見蕭庭訚,唯恐他會動怒。畢竟誰敢對天子下手,而她不僅對天子下手,甚至敲斷他腿。

實在不應該。

昨夜一幕幕是不是黃粱一夢,可蕭庭訚一直斜瞥她,若有若無的施壓,像是在動怒。任憑誰在昨夜平白無故遭此一劫,都會生氣。

但沈微漁哪哪都覺得不對勁,斟酌地問了一句,“昨夜陛下也醉了嗎?”

“你以為這事是朕所為,就為斷自己的腿?”蕭庭訚居高臨下地睥睨她,眼底流露不屑。

沈微漁一哽,思忖半晌,才過問起他的腿傷。

蕭庭訚冷聲道:“你若是想知道,大可問問葛老。”

沈微漁蹙眉,見他別看眼,而四周多了一輪椅,再見楠木四方桌還有湯碗冒着熱氣,想必是他喝的藥膳。

她思忖着便想離去好好梳理下昨夜發生的事情,但蕭庭訚叫住她。

“朕需要喝藥,伺候的人都不在。”蕭庭訚淡漠道。

沈微漁仰起頭,猶豫一下便将青瓷湯碗端到蕭庭訚的面前,見他雙腳不便,氣勢越發吓人,心中嘆氣一聲,不管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的腿都受傷了,自己也不必跟傷者計較。畢竟這件事極有可能是她所為。

她生出愧疚感,搬來紫檀八角圓凳,落座後給他喂藥。

蕭庭訚:“朕是腿受傷,不是手受傷。”說罷,伸出手自己接過去。

沈微漁想幫他喂藥彌補一下愧疚,然而推搡間,湯藥被灑出去,蕭庭訚的窄口衣袖沾染藥漬,洇然成海棠花樣式。

“陛下。”沈微漁連忙用錦帕擦去,将青瓷湯碗擱置一旁。

蕭庭訚不動聲色地睥睨她的一舉一動,眉眼難得放松,可當沈微漁擡眸,神色又冷漠起來。

“我去吩咐他們再煎藥端來。”

沈微漁起身,蕭庭訚淡漠道:“再過一個時辰會有人端藥來。”

這麽巧嗎?沈微漁古怪地坐回去,猶猶豫豫地問起昨夜發生的一幕。

蕭庭訚眉眼覆上陰翳,面無表情道:“昨夜你我都喝醉,朕記不太清。”

他這番話,令沈微漁也捉摸不透昨夜自己的行徑。但應該不是他所為吧?畢竟不會有人會傷害自己的腿。

沈微漁左思右想,壓下猜疑,問起蕭庭訚的傷勢如何。蕭庭訚的回答一如之前,讓她去問葛老。

見他不願多說,俨然是被昨夜一事氣到。

沈微漁也不再過問,可一時半會跟他面對面,又實在古怪。沈微漁想借機告退,但蕭庭訚命她留下。

她露出疑惑的神色。

蕭庭訚:“朕的腿受傷,還不至于對你做什麽。朕有些乏,你給朕年會書。”

他揉了揉眉骨,難得露出疲倦神态。

沈微漁想着他是病人,也站不起來,便去博古架搜尋幾本書籍,坐在他的身邊念起書來。

她的聲音恰如溪水潺潺,娓娓道來,廂房裏的青蓮香爐冒出青煙,寒風鑽入窗牖縫隙,挂在牆壁的丹青搖曳,翠屏上映襯兩人的剪影。

許是兩人從未這麽心平氣和過。沈微漁讀完一半,才驚覺室內靜谧,擡眸望向蕭庭訚,見他阖眼在小憩。

心意一動。

她甚少見到蕭庭訚這副神态,尤其是一向居高臨下,睥睨衆生的天子,在這剎那,褪去危險,眉眼的陰翳褪去,也不過是尋常人罷了。

沈微漁起身,解下身上的織金雲鶴披風給他蓋上,又将書籍放回原處,輕手輕腳地走出去。

在走出去的一瞬,沈微漁的鬼使神差回頭,見他坐在扶手椅,身形颀長,面容被晦暝籠罩,寒風侵肌,卷起織金雲鶴披風的一角。

不知為何,胸口又傳來微微的刺疼。

沈微漁覺得她是不是病了。

恰好在路過游廊,遇到葛老提着藥箱出府邸。

“葛老。”沈微漁叫住他,問起蕭庭訚的傷勢,在知道他的腿傷得很嚴重,若不是及時醫治怕是會瘸腿。

沈微漁蹙眉,攏緊雙手,沒想到蕭庭訚的傷勢竟是真的,那昨夜自己當真這麽狠。

她身子晃了一下,葛老又接着說:“陛下的腿,雖醫治及時,但需要幾月坐在輪椅休養。”

聽葛老一說,沈微漁抿着唇,而葛老也不知道蕭庭訚這傷勢哪裏來,若是人為,可誰有膽子會對天子下手。

況且從腿傷的力度來看,那人定心狠手辣。

葛老沒有将揣測的事情說出來,反而看到沈微漁憂心忡忡,捋了捋胡須問道:“沈姑娘是身體不适嗎?”

沈微漁從思緒抽身過來,颔首道:“我近日胸口時常悶疼,不知葛老能否幫我看一下。”

兩人不知不覺中來到水榭涼亭。葛老打開藥箱,為她皓腕墊着脈枕,一邊捋胡須,一邊沉思。

沈微漁以為是之前受傷落下的原因,才會時常胸口疼悶。

少頃,葛老松開手,嘆息道:“沈姑娘時常胸悶,乃情蠱發作。”

“情蠱?”這不是沈微漁第一次聽到這兩個字,起初是蕭庭訚對她提過,但沈微漁之間并未當回事,認為是蕭庭訚挑撥離間。

乍然一聽,沈微漁眼裏閃過不可置信,雙手發抖,勉強擠出一抹笑道:“我體內有情蠱?”

葛老 :“老夫當大夫這麽多年,醫術精湛,況且你這情蠱,老夫之前就診斷出來。”可惜他不知道怎麽解情蠱,唯一知道解蠱的朝梣還深陷昏迷。

葛老憂心忡忡,也不知道朝梣何時能醒來。

沈微漁面色蒼白,攥緊衣袖,能在她身上下情蠱的人,無非只有一人能做到。

可之前她分明問過朝梣,他應當是不知情。可若是他知情呢?若是情蠱是他下的呢?

沈微漁單單想到這點,難以置信的疼痛席卷全身,仿佛被千刀萬剮般,一貫信任的人,怎麽會騙她。

她竭力壓住心中的痛楚,溫聲道:“葛老可知情蠱在我體內待了多少年。”

“老夫不是神機妙算,不過老夫師兄曾說過,你體內的情蠱已存在六年。”

沈微漁骨節泛白,咬住下唇,不敢置信,情蠱在她體內待了六年,那時候朝梣還在她身邊。而他身為苗疆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身中情蠱。

朝梣在騙她。

一旦知曉這點,沈微漁恍惚地站起身,想要沖到朝梣面前質問。

葛老看她臉色不好,擔心地道:“你放心,陛下知道你中情蠱,已經派老夫想辦法解蠱。”雖還沒有解開蠱,但也能安慰她。

沈微漁聽不見葛老的寬慰,喃喃低語着幾句,“我不信”而後提着裙袂,去見朝梣。

葛老見她行色匆匆,唯恐她出事,便拎着藥箱跟上去,然而沒追幾步,十三不知何時出現攔住他道:“不必擔心,陛下在府中安排衆多護衛和暗衛。”

葛老松口氣,随後反應過來,吹胡子瞪眼,“你在偷聽我們對話。”

十三坦蕩道:“嗯。”

“你還真是沒臉沒皮,不過你既然聽到,陛下那邊是不是也知道了,還有沈姑娘之前不知道情蠱的事情嗎?”葛老納悶道。

“她的事情,不必我們擔心,陛下自有成算。”十三淡然道。

葛老:“陛下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麽?”

“作繭自縛。”葛老抛下這句話,覺得這陛下真喜歡亂折騰,旋即拎着紫檀藥箱子回去。

十三不知道葛老為何說陛下作繭自縛,但眼下沈姑娘的事情還是要啓禀給陛下。

他身影一閃,消失在涼亭。幾片落花,搖曳飛入泥土間。

槐樹依偎牆角,翠鳥一身缥青盤旦在牆圍。沈微漁踩在石階,翠鳥驚醒扇動翅膀逃走。

沈微漁推開廂房的門,腦海混亂不已,也沒多想今日護衛怎麽沒守在院外。在推開廂房大門,沈微漁往內走,刺鼻的苦澀藥味,經久不散。

她一眼見到躺在床榻的朝梣。

這段時日,朝梣臉頰瘦削,躺在床榻恍若随時随地都能乘風飛走。

沈微漁望着他的面容,不由想起兩人在一起的一幕幕,彼時兩人約好相伴終老,誰知老天不開眼朝梣死了。

那段日子,她過得渾渾噩噩,回到沈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麻木過着每一日。直到在寺廟見到蕭庭訚,僅僅一眼,沈微漁死寂的心才有翻滾的跳動聲。

之後她入了宮,一門心思接近蕭庭訚。

蕭庭訚對她甚是不喜,但沈微漁為了肖像朝梣的這張臉,竭盡全力地讨好,欺騙蕭庭訚。

僅僅是為了肖像朝梣的那張臉。

她那般愛朝梣,可他卻給自己下情蠱,不信任自己。

沈微漁攥住朝梣的手腕,望着他沉睡的面容,豆大的淚珠順着眼尾落下。

“你怎麽能不信我愛你呢?”

在娘親死後,她孑然一身,孤孤單單地在沈府,遭受爹爹和哥哥的偏見,甚至被誣陷。她都沒有抱怨過任何人,可朝梣的出現,宛若一盞燭火,褪去她無邊的晦暝。

沈微漁耳畔似乎響起寒風獵獵之聲,眼前浮現,她當年在寺廟生病的一事。

寺廟裏的僧人不會看病,天寒地凍,下山請不來大夫,朝梣幹脆背着她徒步下山。

白雪皚皚,沈微漁渾身無力,任何話都說不出來,唯有記得朝梣背着她下山的寬厚後背,還有他側眸望過來的擔心。

之後,少年忘記帶銀子,被敲門的大夫不耐煩讓他們滾回去。

他想用蠱毒威脅大夫,可身上的蠱毒都不在身邊。

再後來,挺直後背的少年學着旁人求藥的姿态,下跪磕頭,才換得大夫醫治。

沈微漁每每想到此事,黯然神傷。

“我們之間,怎麽會鬧成這個地步。”

躺在床榻,陷入昏迷的朝梣自是一個字都沒回應沈微漁。

她輕聲細語地說了一些兩人的過往,在離開時用手撫摸他消瘦的面容,淚水砸在他的指間,一下又一下。

“情蠱一事,等你醒來,我再親自問你。”她不能憑他人的三言兩語,斷定此事是朝梣所為。

他是全天下最不可能傷她的人。

沈微漁用錦帕擦幹淚水,為他撚好被褥,出廂房時,翠鳥又圍在粉牆,叽叽喳喳,一見到沈微漁便振翅飛走。

她擡頭望着翠鳥飛走,忽然心底有幾分悲憫,鳥兒能飛到天涯海角,她卻深陷一方天地。花團錦簇的愛意,不知何時被掀開腐爛的一隅。

沈微漁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到自己居住的廂房,可一推開門,發覺蕭庭訚不知何時坐着輪椅出現在她面前。

“陛下。”沈微漁收斂思緒,露出笑意。

蕭庭訚坐在輪椅,懷裏是沈微漁的織金雲鶴披風。他面無表情地斜瞥沈微漁,一眼看穿她的強顏歡笑,目光掠過她眼尾嫣紅。

“朕醒來,你不在,便過來尋你。”蕭庭訚雲淡風輕地道。

“天寒地凍,陛下受傷,出行不便,下次若有事可尋婢女來喚我。”沈微漁攥緊錦帕,悲哀的心緒已經被壓下去。

蕭庭訚淡然道:“朕不過閑來無事,況且葛老跟朕說你知道情蠱的事情,黯然神傷。”

他倒是沒想到由旁人告訴沈微漁,會讓她有幾分相信。可這豈不是說他連葛老都不如。

蕭庭訚垂眸,壓下暴虐的心緒,漫不經心地道:“情蠱一事,待他醒來,應當能幫你解開。”

沈微漁垂眸,低聲道:“此事等阿朝醒來再商議。”

蕭庭訚:“你不想解開情蠱。”

“此事還沒有定奪,誰又能保證我身上的情蠱是朝梣所下。”況且,沈微漁還是更想聽朝梣所言。

蕭庭訚聞言,雙手腕骨的青筋浮現,頃刻間又恢複如常。

“朕問你,若他真對你下情蠱,你會原諒他嗎?”蕭庭訚黑眸定定地望着她,胸口堆砌的郁氣不上不下。

沈微漁緘默一下,輕聲道:“會。”她不能因為朝梣做錯事,抹殺兩人之間的過往。

蕭庭訚心中冷笑。

他再怎麽算計,沈微漁的心都偏向朝梣,既然如此,為何還要示弱讓她産生愧疚,放下戒備呢?

蕭庭訚眉眼微微皺起,暴躁不安的思緒湧入心頭。

倏然,沈微漁不知道何時來到他身邊,暗香疏影,恍若冷水澆在身上,剎那冷靜,指尖也悄悄松開。

“陛下還要我念書嗎?”沈微漁見他這幾日好說話,而且這雙腿受傷又是自己造成,難免生出愧疚。

況且,若要離開蕭庭訚,一直硬着性子又不行。總要讓他放下戒心,再想辦法離開。

至于留下,是斷斷不能。

且不說朝梣那邊。再說天子性情捉摸不透,萬一哪天跟她翻舊賬如何是好,況且沈微漁不想與他周旋下去,怕再斡旋,難以抽身,甚至還會粉身碎骨。

蕭庭訚以為她的示好是愧疚,并不知道沈微漁還是打定主意不會留下。

但他知道,也不會放沈微漁離去。

兩人各懷心思,倒也和諧,沈微漁為他念書 ,蕭庭訚則是坐在窗牖,身側花幾置放青蓮瓶花,幾縷寒風拂來,蕩起蕭庭訚的金絲衣袍,也掀起他身後如黑絲綢的烏發。

沈微漁冥冥之中望去,一眼見他用玉冠束起的烏發揚起,還有他回望過來黑沉沉的目光。

胸口又傳來疼痛。沈微漁不解,為何情蠱會讓她動不動心痛。

下次還是找葛老問個清楚。沈微漁松口氣,又若無其事地為他念書。

之後兩人用晚膳,沈微漁望着楠木四方桌擺着羊四軟、五味杏酪鵝、槽瓊枝、槽黃芽、蒸軟羊豆兒糕……佳肴豐盛,皆都是她喜愛之物。

想來是蕭庭訚吩咐廚房所準備。沈微漁暗自思忖,觑向蕭庭訚。

蕭庭訚淡然,并未主動跟沈微漁說自己的心思。

兩人皆在緘默中用完晚膳,之後蕭庭訚便回到宮中,但在回宮之前,蕭庭訚吩咐葛老,不用讓朝梣盡早醒來。

葛老疑惑,“陛下之前不是吩咐老夫讓他早點醒來嗎?”

“那是之前。”蕭庭訚撚着衣袖,腰間蟠龍玉佩挂在腰間,周身氣度非凡。

既沈微漁這麽偏愛他,還是讓他少出現為好。待到沈微漁願意留下,再讓他醒來。

蕭庭訚吩咐下去後,又回到宮中。

之後的幾天,蕭庭訚白日閑暇時分都會出宮來見沈微漁,有幾次也把樂兒帶來。

沈微漁抱着樂兒逗弄一番,唇角彎彎。

蕭庭訚見她這幾日氣色都好了些,眉眼舒展,又命沈微漁空出一時辰為他念書。

沈微漁見他腿腳不便,對他的提防少了些。

只是朝梣那邊不知為何,遲遲昏迷不醒,沈微漁擔心不已,狐疑的目光落在蕭庭訚身邊。

蕭庭訚黑沉沉的目光掃來,見到她眼眸水光漣漪,撚了撚佩戴指間的白玉扳指,垂下眼簾。

他一定藏了什麽心事,也許是這幾日蕭庭訚受傷,不能行走,沈微漁并不不畏懼他。

“你在想什麽?”

蕭庭訚掀起眼皮子,淡然地望着她。

沈微漁斟酌地想問朝梣一事,身上淺淺的淡香如梨花又恰似梅香,摻雜蕭庭訚身上的龍涎香。

但話到嘴邊,沈微漁不知如何說起,便問他,“陛下,你的腿何時能好。”

蕭庭冷靜地睥睨她。

身後猶如黑絲綢的烏發揚起,“幾個月後,說不準。”

“朝梣,他是不是幾個月後也能醒來。”沈微漁受不了他仿佛能看穿人心的黑眸,幹脆大大方方問出口。

“若是朝梣一直醒不來,你會留下來嗎?”蕭庭訚忽然發文她。

沈微漁思緒一頓,垂眸在想用什麽話搪塞的時候,蕭庭訚用手扣住她的下颌,哪怕坐在輪椅,行動不便,可周身屬于帝王的氣勢,還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你能為我留下來嗎?”這一次,蕭庭訚沒有用“朕。”

扣住她的力道也很輕。

冷風侵入窗牖,四周阒寂。

沈微漁烏睫顫抖,胸口又密密麻麻疼起來。

當時應該問清楚葛老,為何情蠱會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