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她要逃跑

殿內火炭燒得“滋滋”響, 鎏金香爐燃起一縷青煙,沈微漁凝眸對視他,烏睫顫抖, 手若不是被他攥緊, 怕也會手抖。

“你瘋了。”沈微漁眼眸凝聚無措,想要別開臉,欲不見他。

蕭庭訚不容置喙地掐住她的下颌, 冰冷的語氣, 透着冷厲, “朕說的話都言而有信,難不成你想一輩子留在宮裏,當不見天日的禁脔。”

此話一出深深刺痛沈微漁。

她不願留在宮裏,被他囚禁在此地,可她難不成真的要聽他的話,毀他這張臉。且不是說他是天子,受萬人敬仰,若是龍顏有損傷, 何以面對他人。

沈微漁的心一顫顫,垂下眼簾,遮住思緒。

可恨的蕭庭訚不給她任何猶豫的機會, 如同惡鬼般, 冷聲道:“朕給你二選一,你一個都不選, 休怪朕幫你選。”

片刻間,沈微漁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望着蕭庭訚握住自己的皓腕,對準臉頰。

沈微漁險些失聲尖叫, 不管不顧地強行一轉,卻留下深深的一道血痕,吓得她松開五指,淚光在眼眶打轉,水波粼粼,如困在一方井水裏的青苔,終其一生都被拘束在那四四方方的一隅。

“陛下。”她渾身顫抖。

手上玉柄短刀掉落在床褥。

蕭庭訚的右臉,一道長長的血痕,從眉弓側邊一路滑落到耳垂,仿佛鑲繡一道紅線在臉頰,詭異、恐怖。

“你怕?”蕭庭訚拾起床褥沾染血跡的玉柄短刀,可沈微漁卻抓他的皓腕。

“求你了,求你了。”沈微漁被刺激得語無倫次,眼眶的淚珠如連綿不絕的春雨劃過面頰。

她恐懼着,害怕着,也不願意再被蕭庭訚抓住皓腕逼迫給他毀容。

蕭庭訚聞着風中的血腥味,知曉臉頰疼痛是何滋味,可他并未在意,銳利的眼眸掃過她的布滿淚痕的眼眸,唇角揚起譏諷,對她說的話充耳不聞。

想他九五之尊,萬人之上,且不說後宮未納妃嫔,民間多少女子想攀附枝頭,入那後宮,以求下半輩子榮華富貴,家族昌盛。就算是朝堂大臣,個個都想送女兒入宮為妃嫔,哪怕為宮婢,也多得是官家女子求而不得。如今,她卻為了一個男人,将他帝王顏面踩在地上,連同那可笑的真心,都被踐踏得一文不值。當真令人發笑!

沈微漁不知他心中所想,卻恐懼眼前的蕭庭訚,用力攥住他的皓腕,一直央求不斷。

倏然,蕭庭訚冷笑道:“你一直抓住朕的手不放,是不是想留在朕的身邊,哪怕無名無分。”

沈微漁聞言吓得松開手,轉眼又重新攥住他的皓腕,搖頭又颔首,不知所雲。

蕭庭訚手臂一揮,壓住她的肩膀,扣住下颌,逼其面對面。

沈微漁望着他臉上的傷勢,放聲尖叫,雙手松開,又驚又懼地拍打他的胸膛還有手臂。

她不知用了多少力氣,蕭庭訚仍然無動于衷,甚至唇角扯開一絲笑意,配上血淋淋的面容,沈微漁當場要吓暈過去。

蕭庭訚卻先一步将她推入床褥裏,解開她的腰帶,陰森地笑着,如同惡鬼攀附人間,用流着血痕的面容逼近。

“不!”沈微漁想逃,可雙腿無力已經殘廢,她能逃到哪裏去。

蕭庭訚用沁涼的手指觸碰她發顫的面頰,不容置喙地一沉。

“這張臉不過是被毀了,你就害怕了?”蕭庭訚冷聲笑道。

沈微漁驚懼地瞪大雙眼,宛如砧板的白魚,被随意宰割。

今夜的蕭庭訚動作比之前還兇狠。若是之前還有所顧忌,可今日卻截然不同,臉上的血痕,将他像是被下了藥。

不顧一切。

花招頻出,沈微漁苦不堪言,壓抑的哭聲斷斷續續。

不知過了多久,沈微漁昏昏沉沉,周而複始被折磨記不清日子,唯一那張扭曲、猙獰、布滿一道血痕的面容,在她心中留下刻骨銘心的一幕。

在昏死過去的一霎,她聽到,蕭庭訚俯耳在她耳邊,蘊含憎惡的一句,“我恨你。”

沈微漁聽到這句,心下複雜萬分。他恨自己那又如何,這一切就當自己還債。

但一想到這不過是自欺欺人,她又痛苦萬分,勉強撐着最後一眼去見他。可一滴血珠,不偏不倚滴落在她的眉心,恰如弓箭擊中胸口堆砌郁氣。

“我恨你。”蕭庭訚一遍又一遍道,像是警告,又像是自訴。

沈微漁終究無力承擔,陷入了夢中。

夢中,寒冬臘月,她穿着一襲鶴氅,盼君歸來。

雪落滿肩頭,未曾等到君來,卻等到一句,“我恨你。”

沈微漁的喉嚨像是被人掐住,無法出聲,唯有驚恐地瞪大雙眸,迫切地想要掙紮。

可這道聲音如影随形,沈微漁崩潰得淚流滿面。

恍惚間,有人似乎在為她擦去淚痕,小心翼翼,對她恰如對待易碎的玉石般溫柔。

可這世間除卻去世的娘親,還有歸來的朝梣,再無視她若珍寶之人。

沈微漁以為是做夢,惦記朝梣,于是低語地喊了“朝梣”二字。

她忽然脖子一冷,緊随其後便是有誰陰冷地道:“你到底還是喜歡他。”

睡夢中的沈微漁自是說不出任何話,唯一面容多了恐懼之色。

殿外風雪落了一夜,天光乍洩。

隔着一道翠屏,斷斷續續的咳嗽傳來。

“陛下。”

蕭庭訚松開扣住她下颌,陰晴不定地笑了一下,面頰的血痕已止住,許是怕有人吓到,戴了半張鎏金面具,遮擋住血痕。

他起身時,寒風從窗牖滲入,衣袍掠過一道殘影。

葛老坐在翠屏,身形較之前消瘦不少,鬓發多了幾根白發。

紫檀木的矮幾擺着琳琅滿目的藥,亦有治病所用的金針銀針。

蕭庭訚落座在他對面,收起陰森的冷意,平靜地道:“她身上的蠱母何時能引出來。”

“沈姑娘身體豢養蠱母太久,恐怕還需要幾日。”

“她身上的情蠱呢?”蕭庭訚漫不經心道。

葛老面露難色,想起宋桡的話,捋了捋胡須道:“情蠱難除,可轉移他人。”說罷間,拿餘光觑他。

這段時日,葛老在宋桡的醫治下,自是好轉,也是湊巧,他前幾日來,聽到傳聞中沈姑娘病重,封後大典推遲,心裏唏噓。

當他親自來一趟,見到她被鎖在殿內,虛弱無力,眼皮子一抖,心頭震驚,卻也始終沒說過半分不對。

之後蕭庭訚命他配了幻藥。可憐沈姑娘還不知道,自己的雙腿正常,一切都是中了幻藥,才會認為雙腿不良于行。

葛老嘆息,又趁着沈微漁昏迷,取血查了上次未解之謎,方才确信,這沈家小姐還當真體內吃藏蠱母,而宋桡幫她診脈,還發現中了情蠱。

蕭庭訚知道她中情蠱,不知為何少了幾分寒意。

可轉眼間,蕭庭訚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面頰的刺眼血痕,着實可怖。

葛老他們不敢過問發生何事,小心翼翼地幫蕭庭訚面容上藥。

一國之君,面容遭毀,說不去豈不是有損天子名聲。

因此葛老他們想給蕭庭訚的面頰去疤。

蕭庭訚卻不以為然,不屑一顧道:“朕因容顏受損,名聲不如之前,那又何妨。朕乃天子,何人敢置喙。”

話雖如此,葛老還是不敢随意對待。

這不再給沈微漁去除體內的蠱母時,葛老還在想盡辦法,如何讓蕭庭訚面容的疤痕去掉。

蕭庭訚不知道葛老的心思,在聽到“情蠱可以轉移”眼眸一沉,修長的指尖叩了叩矮幾,似沉思,又似漫不經心。

葛老想蕭庭訚既然對沈姑娘如此上心,何不将情蠱轉到他身上,一舉兩得。

蕭庭訚卻冷靜道:“朕不需要情蠱。”

他若是用情蠱,豈不是跟朝梣別無二致。

蕭庭訚不屑用下作手段,既沈微漁已經被關在身邊,這一輩子都逃不掉。

他也有一輩子的日子,跟沈微漁慢慢耗下去。

蕭庭訚不相信,一個女子而已。待她認清事實,知道欺騙天子有多麽愚不可及,他也勉強原諒她。

沈微漁這次昏睡醒來,已然是三日後。

這日子,還是戚嬷嬷抱着襁褓的嬰兒來探望時,告知于她。

沈微漁不知道日子過得這般快,望着懷裏的嬰兒,眼眸垂下,用指尖逗弄她。

戚嬷嬷過來将嬰兒抱走,不經意提到:“沈姑娘喜歡孩子,說不定過幾日便會有自己的孩子。”

此言一出,沈微漁驚悚地摸了摸小腹,一想到會有屬于自己的子嗣孕育在肚子裏,而且還是蕭庭訚的孩子。

她心下一沉,蕭庭訚曾經說過要将孩子送走的話還歷歷在目。

沈微漁絕對不允許自己有蕭庭訚的孩子,可這段時日,他日日索求無度,萬一真懷上如何?

一想到若是肚中真有孕,那該如何是好。沈微漁憂心忡忡擔心好幾日,直到來了月事,才松了一口氣。

她來了月事,蕭庭訚自是不會碰她。

可瞧沈微漁來了月事,臉頰蒼白,汗水打濕青絲,蕭庭訚冷聲道:“真沒用。”

沈微漁無力辯駁,虛弱地咬着唇,打算挺一挺便過去了。前幾年都是這樣過去,早已習慣。

可小腹忽然滾入灼熱,沈微漁虛弱地撐開眼皮子,但見蕭庭訚坐在床邊,而懷裏多了湯婆子。

她心中一驚訝,想要擡眸說些什麽,蕭庭訚斜瞥她一眼,那銳利的黑眸,還有雖已痊愈的面容,可唯有眉弓處殘留的傷疤,似乎都在告訴沈微漁,之前他如何逼迫自己。

原本要問的話,一下子說不出口。沈微漁養阖眼,蜷縮着身子躺在床褥。

風中隐隐約約的龍涎香,竟讓她有幾分安心,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幾日後,沈微漁的月事過去。

還沒歇息幾日,便被蕭庭訚推入床褥間。

沈微漁怕兩人再怎麽厮混下去,會有一日鬧出孩子的,難得掙紮地用盡全力,又抓又掐,床褥的帷帳也被撕碎下來。

可沈微漁還以為自己腿不能動,輕而易舉地被蕭庭訚鎮壓住。

一向忍耐力不錯的蕭庭訚,也不免蘊含幾分怒氣。他攥住沈微漁的雙手,舉在頭頂,眉弓的傷疤猙獰浮現,“你躲什麽躲?”

“我不躲,難不成還要被你一直欺辱?”沈微漁面上浮現怒氣 。

蕭庭訚心中簡直要被氣笑了,面上卻冷靜,伸出另一只得空的手,将她攔腰抱起。

“你想要幹什麽?”沈微漁驚恐地雙臂掙紮。

蕭庭訚紋絲不動地将她抱起,來到窗棂,推開露出覆滿白雪的梅花樹林。

一股寒意侵蝕沈微漁的脊背,她向後瞥去,亂瓊碎玉,寒梅綻放,暗香疏影,好似人間仙境。

原是冬日嗎?沈微漁恍惚地想到。倏然,腰間一冷,沈微漁這才回過神,驚恐地捶打他的肩膀,怒斥道:“下流坯子。”

“你說朕欺辱你,朕便欺辱你試試。”蕭庭訚眼眸一冷。

之後蕭庭訚為了給她證明,何為欺辱,動作不免粗魯。

兩人衣衫整整,唯有她的羅裙下擺亂糟糟,羅襪褪去,半垂在空中,水痕從小腿滑落。

“不。”

寒風侵肌,沈微漁冷得瑟瑟發抖,唯有在兩人親密相處,方能從他身上汲取點暖意。

蕭庭訚卻鐵石心腸,打定主意,好生讓沈微漁這個不知所畏的女子,知道何為欺辱。

自始至終,蕭庭訚都面無表情,衣衫整整,而沈微漁冷得顫抖,想要逃走,可腰肢被他禁锢,無所逃離,以至于冷風刮在後背,沈微漁承受不住地嗚咽。

“不要在這,好不好。”沈微漁放下自尊,央求地望着他。

蕭庭訚殘忍地掃過她毫無血色的小臉,掠過她水霧霧的眼眸,冷靜地道:“不。”說罷,手上動作一狠。

揉捏。

瓊花瑟瑟發抖。

水痕漸漸沒入小腿,羅襪,滴落在地面。

沈微漁哭泣聲逐漸多了隐忍,而雙手也忍不住死死掐住他肩膀的肉,像是要狠狠掐出一塊肉出來。

蕭庭訚冷漠道:“你若是哭大聲點,引來宮人,朕倒不介意。”其實殿外四周,沒他的命令,宮人都不敢擅自過來。

沈微漁聞言,花容失色,像是洩憤般一口咬在他的下颌,瘋子瘋子瘋子……她一定要逃。

蕭庭訚卻縱容她咬自己的下颌,眼眸深沉地用力一揉。

沈微漁被逼得松開唇齒,臉頰布滿緋紅,往日一雙的秋水剪瞳,此時多了怨恨之色。

蕭庭訚忽然笑了一下。

她也會變怨恨自己嗎?一如自己怨恨她一樣。

蕭庭訚心情大好,攔腰抱走,一手阖上窗牖,而後将她推入床褥。

沈微漁卻好似恢複過來,奮力掙紮,卻又被他輕而易舉地強制結束這一切。

風雪交加的夜晚,殿內隔絕寒冷,滿室春光,薄薄的汗珠滾入溝壑,鴛鴦交頸的一幕,映入羅帳。

兩人的剪影,好似無人能分開,扭曲地交纏在一起,頗有不死方休的意味。

經此一事,沈微漁每回見到蕭庭訚都不會肆無忌憚地亂說話。

蕭庭訚見她終于老實下來,也就放寬心去處理朝梣一事。

這幾日京城內,發生不少命案,雖死者皆是罪大惡極的犯人,但卻未經過朝堂關押審批問罪,先一步将人弄死,實在是不将朝堂放在眼裏。

尤其是做出此事的人,竟是朝梣。

起初,蕭庭訚以為他狂妄自大,愚蠢至極,以為殺幾個人便能将沈微漁帶走,做夢。

可随着朝梣殺的人越來越多,起初還是罪大惡極的犯人,後面直接連朝堂官員都敢殺。

一下子群情激憤,誰也不知,朝梣随意殺人如何是好?百官争先恐後上書,懇求陛下下旨捉拿兇手。

蕭庭訚知曉內中緣由,被朝梣用蠱弄死的柳大人,在朝堂上貪污受賄十幾年。之前蕭庭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等他貪心不足,找個時機差不多的日子抄家,将其貪污受賄,斂財得來的銀子,一并充入國庫。

朝梣卻将此人殺了。他究竟是……

蕭庭訚沉思,下令讓休養好身體的沈奍徹查此案,順便讓宋桡一同協助。

畢竟朝梣是苗疆人,殺人用的都是蠱蟲。

蕭庭訚将朝梣一事安排妥當後,便去了一趟關押英王的院子。

他之前還以為英王是手段狠辣之輩,原來癡情人,為了兒子,甘願被囚禁在院子。

不過蕭庭訚可不認為英王當真為了兒子,放棄權勢,于是派暗衛連夜守着院子。

蕭庭訚去見蕭徽,他正在涼亭悠然自得地下棋。

“陛下。”蕭徽聽到四周也窸窸窣窣之聲,一擡眸便對上,身穿月牙圓領,披着鶴氅而來的蕭庭訚。

他的目光掠過蕭庭訚眉弓的疤痕,不着痕跡地別開視線。

“聽說陛下的棋藝高超,不知可否一起。”蕭徽邀請他一同下棋。

蕭庭訚落座,執起黑棋。

“陛下,樂兒在宮中可好。”蕭徽撚着白棋問道。

“你想見他。”

“陛下願意?”

“你若是吞下此藥,朕自是願意。”蕭庭訚從衣袖拿出一只琉璃小藥瓶遞在他面前。

蕭徽撚着白棋一頓。

兩人相視一眼,蕭庭訚面無表情地凝視他,唇角忽然勾起嘲諷的意味,“三叔,不願?”

蕭徽聽他稱呼自己為“三叔”,捏緊白棋,俯身看向琉璃小藥瓶,溫和地笑了笑。

“你這般多疑,也不怕終有一日得不到人心嗎?”

蕭庭訚:“人心易變,随意付出一切,滿盤皆輸。”

“聽起來,你被人騙過嗎?”蕭徽拿起琉璃小藥瓶,目光直勾勾地望着他。

蕭庭訚眼前浮現沈微漁水霧霧的眼眸,竟難得不置可否。

寒風凜冽,庭院草木葳蕤覆上白雪,池塘回廊皆有梅花落滿地。

蕭庭訚回到宮內,霧蒙蒙的大雪,一望無際地被白雪裹挾,宮人們見到他回宮,燒茶,端來茶具……來來往往的宮人,阖宮上上下下伺候他一人。

沒由來的孤寂席卷他的心神,這時慈安宮的宮人過來通傳一聲,說是太後怕活不過明年,需要陛下去看一眼。

蕭庭訚擺擺手,依舊是老樣子吩咐太醫過去看病。

慈安宮的宮人走後,蕭庭訚在得未陽宮坐不住,起身掀起布簾,去往西邊的深宮走去。

白雪皚皚,他不允許太監們跟上來,孑然一身,游走雪中,徑直往前走,來到一座偏殿。

“陛下。”幾名侍衛見到蕭庭訚,當即行禮。

蕭庭訚揮揮手,踱步往殿內走去。

殿內青煙袅袅,火盆裏的炭火燒得正旺盛,沈微漁昏睡在床榻邊,雙目阖緊,枕在香枕,白瓷來的臉頰被炭火熏染,多了緋紅。

蕭庭訚走近不動聲色地将火盆往一側挪了挪,坐在她身邊,心境難得平靜。

許是天色也不早,蕭庭訚也有了困意,解下外袍,走上床榻,将沈微漁攬入懷中睡了過去。

沈微漁是被熱氣弄醒,一睜開眼,入目便是寬厚的胸膛,熟悉的龍涎香湧入她的鼻間,不用猜便知道來人是誰。

她并未掙紮,雙目透着幾分清醒,悄悄地探出手,往香枕底下探去。

那裏有一枚碎片,是她偷偷打碎瓶花,吸引外頭的一個看管嬷嬷進來,而後趁其不備,悄悄藏起來的碎片。

沈微漁想趁着蕭庭訚睡着,行兇刺傷,将侍衛引來,趁亂逃走。

至于她這雙腿。沈微漁昨晚用膳,不小心将湯灑在腿上,留下的灼熱燙傷,已經讓她起疑,之後便半夜偷偷爬起來,摔倒好幾次,才勉強站起來。

沈微漁經過此事,才明白蕭庭訚根本沒有打斷她的腿,應當是下了什麽藥的原因。

不管如何,今日是個好機會。往日蕭庭訚總是會在她醒來後,不見人影,今日他正好在殿內。

若是賭一把,天闊任鳥飛。

若賭輸一把,蕭庭訚有本事殺了她。

況且沈微漁受不了每日提心吊膽怕懷上蕭庭訚的子嗣,若一直猶猶豫豫,不知哪日才能逃出生天,還不如賭一把。

沈微漁思忖許久,當指尖觸碰到那枚冰冷的瓶花碎片,一直猶豫不決的心,如同找到主心骨。

她悄悄從香枕拿出來,注意他的氣息平緩,顯然還未醒來。她将碎片握在掌心,臉頰浮現薄薄的汗珠,之後推了推蕭庭訚,見他沒出聲,又低聲喚他名字,沒反應。

沈微漁心中一喜,小心翼翼挪動身體從他懷裏掙紮出來。起初蕭庭訚毫無反應,沈微漁以為他睡得太沉,并未在意。

直到她上半身從他懷裏鑽出來,終于可以喘一口氣時。

一陣天旋地轉,沈微漁暗道不好,卻被蕭庭訚反壓在床榻,目光晦暗地盯着她。

兩人青絲交纏,室內靜谧一片。

沈微漁甫一動,卻驚覺他體溫灼熱過分,心頭猛然一驚,烏睫顫停,正想逃開,卻被拽入被褥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