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罪無可恕

沈微漁踩着木凳, 抱着朝梣從窗牖一躍而下後。廂房內火光四起,沈微漁頭也不回。

恰好撞見幾名護衛從廂房四側圍繞而來。

沈微漁知道他們是來抓自己,抱緊朝梣, 眼裏浮現麻木與絕望。

她知道蕭庭訚絕不會放過自己, 可是他殺了朝梣還不夠,還想要她一輩子都要被困在他身邊嗎?

然而幾名護衛還未走近,身後卻多了幾道黑影。

這幾道黑影身形高大, 身穿黑衣, 沈微漁還未看清幾人, 聽到有人大喊“刺客”

她瞳孔一震,但見那幾人從腰間抽出刀劍,護衛們當即迎上去。

刀光劍影,連同“铮!”的一聲,幾名護衛與幾名刺客搏鬥起來。

沈微漁見他們都沒注意到自己,趁此機會将朝梣一并拖拽到一隅,想要遠離血腥。

可當沈微漁将朝梣拖拽到一處雜蕪,喘着氣時, 卻驚訝地發現朝梣的胸口似乎有活物蠕動。

沈微漁心頭一驚,似乎記起什麽,拆開他的腰間絲縧, 露出精瘦的上半身。一道長長惹眼的劍痕刺傷胸口, 鮮血汩汩流淌,浸染了布帛, 可在胸口一側,體內仿佛蠕動一條蟲子,正不斷翻滾。

她不假思索用指腹隔着皮肉碰了碰蠕動的蟲子,幾乎片刻間, 指腹傳來炙熱。

人死後身體還會溫熱嗎?

沈微漁剛冒出這念頭,身後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她還來不及掩藏自己,一道身影悄然無息接近她。

“沈姑娘,府中有刺客,我先送你出府。”來人赫然是面色擔憂的初雁。

沈微漁還以為她是來抓自己,沒想到是來護送她。

可蕭庭訚會有那麽好心?

自從見到剛剛的一幕,沈微漁已然不信任蕭庭訚。

初雁手中的短簫換成長劍,衣裳沾染污泥還有猩紅,環顧四周,生怕有刺客突然闖入。

見她遲遲不願走,初雁忍不住催促幾聲。

沈微漁很快回神,不管蕭庭訚是否好心,當務之急,先離開是非之地,于是想也不想地将躺在地上已死去的朝梣一并帶走。

初雁見到她帶朝梣走,面上流露幾分不贊同。

可當務之急,先護送沈微漁離開府邸。

少頃,她們繞過回廊,從後山往西而行,中途也遇到幾名刺客,都是初雁出手解決。

沈微漁并不知道初雁還會有殺人的本領,但人不可貌相。兩人一路有驚無險地來到後門。

初雁小心謹慎地環顧四周,推開绀色小門,掩蓋面容的白紗沾染血跡。

“沈姑娘,後門有一輛備好的馬車,我護送你出城門。”初雁說罷,握住沈微漁冰冷的皓腕,至于一直被她攙扶,看起來已經死去的朝梣。初雁認為是累贅,但也沒在這個節骨眼說出扔下朝梣的話。

沈微漁自始至終都是沉默,任由初雁護她出小門,眼看要走出拐角,往馬車方向走去。

初雁聽到身後人輕聲道:“對不起。”

沈微漁動作迅速,在被護送出來,已經在腦海裏設想幾回,當真地動起手來,快準狠。

初雁在被迷暈倒下的一霎,眼裏流露不可置信。

興許是沒想到一向溫柔的沈微漁,會對她動手。

沈微漁看都不看一眼初雁,伸出手将靠在圍牆的朝梣攙扶起來,往馬車的方向走去。

将朝梣放在馬車後,沈微漁撕下衣袖一角遮住自己的面容,駕馭着馬車,一路往南而去。

彼時京城下起小雨,沈微漁心境恢複平常,雙目透着堅毅。

他們離身後的府邸越來越遠,直到變成一粒塵土,甩在身後。

夜闌春雨,碼頭迎來不速之客。

沈微漁用身上僅有的珠寶,換來乘船的機會。

至于朝梣被她撕下布帛将面容包裹得嚴嚴實實,旁人覺得好奇多嘴問一句。

她傷心落淚,說是家中表哥,生了病無人伺候,正在昏迷,打算将表哥帶回祖籍的南陵醫治。

一番話下來,應付好事者後。

沈微漁一直躲在客艙,見四下無人,終于安頓下來後,懸着的心卻沒松開。

她思忖一番,猶豫朝梣是否還活着。

沈微漁解開朝梣身上的衣物。

藏匿在朝梣色身體裏的蟲子還在蠕動,俨然還活着。沈微漁伸出手觸碰,發覺他的身體還有暖意。

又探了探鼻息。

明明朝梣已經死了,為何身體還是熱乎乎。

沈微漁忽然想起朝梣之前死過一次,難不成這次他沒死成。

她的心七上八下,望着清隽疏朗,面容霜白的朝梣,心中幽幽傳來嘆息之聲。

無論如何,沈微漁都期盼朝梣還活着。

至于蕭庭訚——

沈微漁胸口傳來疼痛,眼前浮現蕭庭訚猩紅雙目質問她的一幕。

現在回想,竟有幾分愧疚。

沈微漁突然心慌起來,雙手交纏在一起。她不明白為何會對蕭庭訚有愧疚,難不成她忘記蕭庭訚之前對自己做的種種過分之事嗎?

她心亂如麻,全然沒注意已死去的朝梣指尖竟在顫抖。

幾日後,慶靈城。

一道清瘦的人影出現在市井,彎着腰垂首,手裏拎着藥館包好的藥方,踱步回到南子街最裏的一戶院門。

“吳大哥,你又去買藥嗎?”幾個稚童瞧見“他”,都紛紛跟“他”打招呼,熱情天真的面容,令人容易生出好感。

沈微漁仰起頭,瞥了他們一眼。

當初來到此地,花光了身上珠寶,才置辦一處鬧鬼的宅院,沈微漁亦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不跟鄰裏來往,避免麻煩。

附近的稚童倒是天真可愛,見他膽敢住進鬧鬼的宅院,一個個都對她充滿敬佩和好奇,一來二去,他們也跟自己熟悉起來。

她也通過這些稚童知道鄰裏的一些為人。

不過她來此處是為躲人,一些結識都沒必要。

沈微漁思忖,可面對稚童到底狠不下心冷着臉應對,只能勉強露出笑容,便匆匆忙忙回到家中。

幾個稚童見到“吳大哥”一笑,個個面紅耳赤,你看我看你,紛紛開口道:“吳大哥笑起來真好看。”

沈微漁走得快,沒聽清身後稚童們在說什麽。她一回到院子,将門闩上,轉過頭廚房冒起青煙。

“你身體還沒好,去歇着。”沈微漁的笑臉收斂,垂眸走近廚房,一眼都不看正在竈前煎藥的人鬥。

“阿漁,你還在生我氣。”朝梣軟弱無辜地想要環抱她的腰肢。

可自從他醒來,沈微漁便不再理會他,任憑他如何示好,都無動于衷。

朝梣面上不在意,可每日宛如蛇一般纏着沈微漁。

沈微漁用手拍了拍他,“男女授受不親,給我松手。”

“阿漁,你從來都不跟我如此生分。”朝梣自從“死而複生”霜白的面容未曾有絲毫血色,眉眼孱弱。

之前還有幾分人樣,如今每日像文弱書生,每日黏着沈微漁不夠,時常用傷心的眼睛望着她。

沈微漁不為所動,心如磐石。

朝梣活像是被抛棄的妻子,哀哀戚戚,默默來到廊檐下黯然失色。

院子裏種了枇杷樹、金明樹,還有石榴樹各幾株,樹葉飒飒。

沈微漁從廚房出來,恰好見他傷春秋悲,本就單薄的身子又變得搖搖欲墜。

沈微漁心軟了一下,又冷起臉,低聲道:“我們談談。”

朝梣聞言,收起黯然的神色,側身與她一并回到裏屋。

兩人落座在四方桌前,沈微漁一雙美目濯清,恍若寶玉,灼灼其華。

朝梣攥緊衣袖,竟不敢見沈微漁,挪過視線,落在斑駁的茶具上,心緒不寧。

沈微漁見他不願意開口,便先開口問,“你為何這般做?”

“蕭庭訚根本沒殺你,是你自己假死逃生。”

“還有情蠱一事。”

“朝梣,你瞞我的事情太多了。”多的沈微漁一問出口,錐心的疼密密麻麻席卷全身。

朝梣何嘗沒看出她的傷心,心中仿佛被人偷走什麽,難得狼狽地垂簾道:“當年我奄奄一息,苗疆的同族找到我,想帶我回去,甚至用你來逼迫我。”

“可我不願意你被牽連,故此用假死來脫身,然而假死的藥會讓我失憶。當時我并不知情,渾渾噩噩從墳墓裏爬出來,便被英王救下來,為了恢複記憶,我滋養蠱毒,每隔一段時間放血,才将蠱毒煉好。之後食用蠱毒,以毒攻毒,才恢複了七七八八的記憶。”

“正因如此,我這幾年都沒有來見你。”朝梣将曾經的過往一五一十地告訴沈微漁。

“情蠱是我們相識的第二年給你下的,那時我娘親曾偷偷來見我,知道我有喜歡的人,還是中原人,娘親很生氣,只因我父親也是中原人。但他薄情寡義,騙了娘親感情,還害得娘親雙目失明,娘親擔心我會重蹈覆轍。”

朝梣說到這些往事,語氣頓了頓,擡眸凝視她,眼底有幾分掙紮,明白說下去,沈微漁絕對不會原諒他,可不說她更不會原諒自己。

也許,一切都是因果報應。

朝梣修長如玉的指尖叩在四方桌上,一縷寒風揚起绀色的絲縧,窄口鑲繡如意,露出昔日放血遺留的傷疤。

沈微漁餘光觸到,心聲停歇一下。

又聽他溫聲道:“你可以原諒我嗎?”

“你擔心重蹈覆轍,給我下情蠱,還問我願不願意原諒你。”微漁反問他,身子發抖,怒火在心間滾動。

朝梣眼裏流露彷徨還有脆弱,“對不起。”

“你一句對不起,輕而易舉能将此事揭過去嗎?”沈微漁氣不打一處來,站起身,不想與他談下去。

可一起身,朝梣卻猛然沖上來,跪在她的面前,雙手環抱住她的腰肢。

“阿漁,我從來沒有愛過一個人。在我僅有的記憶裏便是父親背叛娘親,親手挖掉娘親雙目的一幕。我害怕自己會落得跟娘親一樣的下場。但我不怕你挖我眼睛,而是怕你不愛我。”

朝梣跪在她跟前,眼淚沾染烏睫,蒼白俊朗的面容流露的。堂堂男兒,此刻被逼得在沈微漁面前下跪,落淚。

沈微漁不敢俯視他,怕會心軟,強行将目光落在緊阖的窗棂。

“可你傷害了我。你知道當情蠱下在我身上,你我之間就沒有信任。”

沈微漁的嗓音輕柔,眼中不知何時堆砌淚花。

這段時日堆砌在一起的憤怒與失望,統統爆發出來,“我娘親去世早,身邊無人愛我,當你出現時,你可知一切都變得與衆不同。”

“可忽然有一日,我知道你根本不信我,我有多麽難過嗎?”

“我知道阿漁難過,但我別無辦法。”朝梣痛苦地抱緊她,仰起頭時又露出瘋狂的笑。

“你可知,我越愛你,越恨你。我恨你的眼裏不能一直有我,我恨你的心裏裝着他人,恨你為什麽無時無刻不能只望着我一人。”朝梣雙眼猩紅,眼中恨意是沈微漁從未見過的瘋狂。

“從前我只知愛而不知其醜,憎恨而遂忘其善之人,可我也不知愛之深,妒之切。”朝梣一字一句地說出口,牙關還在打顫,雙目怨毒卻又可憐。

沈微漁一雙手在顫抖,俯視他的嫉恨還有眼底,心裏湧入疲倦與痛苦。

“你妒忌他人,為我下情蠱,絲毫不在乎,我知道真相會不會恨你嗎?”

“只要你不愛上他人,情蠱便不會發作,阿漁也永遠都不知道真相。”

沈微漁聽着他的坦言,終究忍不住睜開雙眼,“你一開始就不該騙我。”

她的淚珠恰巧滴落在他仰起頭的雙目,猶如砸在朝梣的心底,堅守的東西轟然倒塌。

“情蠱一旦種下,你每次對他人的動心,我也會痛心。”

“況且我眼裏,你每次動心的疼痛,皆都是在背叛我。”朝梣雙手勒緊她的腰肢,哪怕知道這句話會傷沈微漁,可越深愛的人,說出的話往往越是最傷人。

沈微漁聽聞後,如遭雷擊,喉嚨也似乎被人惡狠狠掐住,半點反駁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許久,沈微漁找回全身的力氣,對着抱着自己的朝梣無力地說:“你我都有錯。”

“尤其是我不知恩甚則怨生,愛多則憎至。”

說罷,她甩開朝梣的手,潸然淚下。

狂風暴雨落入世間,連綿不絕,百花被欺壓落滿地,不計其數的将士們黑壓壓地闖入京城。他們騎在馬鞍,身披盔甲,手裏揮動長矛刀槍,以雷霆震怒之勢,強行闖入京城。

本該安安穩穩的深夜,多了肅殺之意。

“敵軍來襲!”

“快逃……爹……”

……

皇宮內,宮人們行色匆匆,正往未陽殿去啓禀陛下京城內出事。

可他們剛來到游廊,幾名黑衣人突然冒出,一刀封喉,不沾血跡。

未陽殿。

蕭庭訚坐在輪椅,從回到宮中,面容陰翳,旁人都不敢上前一步。

十三等人守在殿外,葛老急匆匆地從殿外而來,身邊還跟着神色蒼白的初雁。

“何事?”十三将兩人攔下來,陛下正因為沈姑娘出逃,府中闖入刺客心煩,兩人若是無事,別去打攪陛下。

“我徒弟有沈姑娘的下落,特意過來禀告陛下。”葛老拱手作答。

十三還未有回話,殿內傳來蕭庭訚不怒自威的聲音。

“宣。”

十三聞言,也不好攔下二人,可葛老卻沒有進殿內,反而捋了捋胡須道:“老夫還是在這等着徒弟出來。”

殿內,蟠龍雙足鼎青煙袅袅,青紗帷幔蕩起,白玉琉璃鑲嵌兩壁,鎏金蓮花的燭火搖曳,恍若白晝明亮。

“陛下。”初雁步伐穩健,緩緩走到內殿,一眼觑見坐在輪椅靠窗賞月的蕭庭訚。

蕭庭訚一襲明黃玄袍,側身時露出眉弓的傷疤尤為惹眼,但一點都不損天子威嚴。

“你知道她的下落。”蕭庭訚回過身背靠她,威嚴十足。

初雁悄然走近,衣袖沉沉,“卑職找到沈姑娘——”

話音未落,初雁從衣袖抽出一把匕首,冷聲道:“狗皇帝受死!”

噼裏啪啦聲響起,十三聽出不對勁,正要走近去,一只手臂卻攔下他。

十三暗道不好,往後一撤。

葛老面色不變,從衣袖裏灑出藥粉,猖狂大笑:“你這小子,看我一招。”

與此同時,宣義門的高樓,原本被關押的英王睥睨皇宮,身側的随從抱着襁褓中的嬰兒。

“宋相等人已恭候英王殿下多時。”

“不急。不親眼見到他的頭顱,本王寝食難安。”英王為了今日,一早在蕭庭訚身邊埋下棋子。

今日也正好教教侄子,作為帝王怎麽能輕信他人。但很可惜,沒有抓到侄子在乎的女人。不過抓不到也好,避免惹上朝梣。

十三在葛老灑藥粉便先一步用衣袖捂住口鼻,知道蕭庭訚腿腳不便,不再糾纏,立馬踹開殿門,大步沖了進去。

等他急匆匆趕到時,初雁捂着流血的手臂憤恨地瞪了一眼十三,便從窗牖一躍而下。

反觀蕭庭訚氣定神閑坐在輪椅上,待到十三走近才察覺陛下肩膀有傷勢。

“陛下,卑職去請太醫。”

十三正要去請太醫,誰知十五從大殿趕來,下跪拱手道:“陛下,宋相已與英王勾結。他正率領将士闖入皇宮。

“陛下,卑職先送你離開。”十三聽聞噩耗,震驚不已,旋即下跪懇求蕭庭訚由自己護送。

“不必,朕被下蠱,逃也逃不掉,更何況朕乃君主,怎能棄皇宮而跑。”蕭庭訚雙手握住鑲嵌和田玉的扶手輪椅。

十三一驚,“陛下中蠱?”難怪初雁跑得快。

蕭庭訚面無表情吩咐十三推他進入闇室。

“陛下,闇室四面不透風,你應當先去解蠱。”十三憂心忡忡地勸阻。

“朕在命令你,不是吩咐你。”蕭庭訚在被行刺的一霎,察覺到殺意,雖避開一劫,可蠱蟲卻順着他肩膀的血跡,竟然鑽入皮肉蠕動。

蕭庭訚眼下不能信任何人,因此吩咐十三先将他送入闇室。

十三不敢違抗聖旨,只能先将蕭庭訚送入闇室,其餘的人都在外頭守着。

闇室四面無光,唯有四壁的青龍燈燭臺燃燒。蕭庭訚被推入進去,唯一的陳設便是一張案幾,還有布帛藥瓶與一把玉柄匕首。

甚至——還有一件女人的翠青羅裙。

在沈微漁出逃的那日,漫天的憤怒燃燒他的心神。

在下令抓到刺客後,蕭庭訚便命人将府邸全燒掉,還有沈微漁曾留在宮裏的物件連同衣裳,甚至白雲寺廟挂滿平安符的長生樹也被他燒掉。

漫天的火光,将有關沈微漁的點點滴滴一并燒毀在那日。

蕭庭訚以為燒幹淨,便能忘得一幹二淨,可他還是偷偷留下一件衣裳藏在闇室。明知不可為,卻還要行之。

如今他撚着沈微漁的翠青羅裙,眼前似乎浮現沈微漁朝他溫柔一笑,秋水剪瞳裏倒映他的身影。

倏然,肩膀的疼痛傳來。

蕭庭訚攥緊沈微漁的衣裳,擱置懷中,旋即褪去衣物,露出肩膀的傷勢。

他取出玉柄匕首,讓其尖銳的對準藏有蠱蟲的皮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趁着蠱蟲來不及躲藏,一刀下去,連帶一塊皮肉被他割下來。

蠱蟲混在皮肉,拼命蠕動想要逃走,可蕭庭訚拔出匕首,一刀将其斬成兩段。蠕動的蠱蟲當場死亡。

做完這件事的蕭庭訚臉色終于有幾分虛弱,唯有攥緊懷裏的羅裙,想象沈微漁就在身邊,方才能清醒幾分。

恨她。

恨她。

恨她。

四面無風的闇室,坐在輪椅的君王捧着一襲羅裙不斷吐露恨意。

若是旁人無意闖入進來,必以為他失心瘋。

少頃,蕭庭訚從闇室出來,除卻滿身的血腥味,臉色虛弱,全然看不出來,他曾在親手割肉殺蠱蟲,也曾抱着羅裙跟個瘋子般喃喃低語。

此時此刻,他依舊是君臨天下的帝王。哪怕坐在輪椅上,仍難掩一身帝王風範。

風雨欲來,皇宮內一片肅然。

英王見到闖入皇宮的烏泱泱将士,面露微笑。

與此同時蕭庭訚坐在輪椅,居高臨下,面無表情地發號施令,“英王擅闖皇宮,勾結朝中黨羽,罪無可恕。”

“召薛相即可入宮,緝拿罪臣,忤逆或違抗者,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