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是男性。

岑惜從來沒有想過, 點點竟然是男性。

她以誠相待了那麽久,跟他說了那麽多心裏話,可他竟然從頭到尾都在騙自己!

或許他沒騙, 從頭到尾岑惜沒有問過他性別。

可是論壇默認是女孩子, 自己管他叫點點, 他也沒有否認過。

他不是不懂, 他是故意的。

這個一秒鐘的語音不難聽,甚至可以算得上好聽, 但是岑惜不想再點開第二次。

她有喜歡的人了,她喜歡的人有可能也喜歡她, 她不需要身邊再有其他男人。

岑惜面無表情的打字。

【七惜:你是男人, 你為什麽不早說?覺得耍人很有意思嗎?你知道你這樣假裝, 很惡心嗎?我看你評論裏也有讀者喊你姐姐,師徒一場, 我不去論壇裏曝光你, 你自己去承認】

【七惜:如果我知道你有任何欺騙讀者或者更過分的行為,舉報你的時候,我不會手軟】

【七惜:網絡不是法外之地】

她低頭看了一眼腳邊的薔薇花。

【七惜:花多少錢?我轉給你】

【七惜:以後別再死皮賴臉的加我】

過了兩分鐘, 點點沒回, 岑惜一咬牙,轉了1000塊錢給他。

删除, 拉黑,讓他徹底不可能再加回來。

老二再次從上鋪探出個腦袋,水喝完了,她要把瓶子投進垃圾桶,順帶掃到了岑惜苦大仇深的表情,她打趣道, “喲,失戀了啊。”

岑惜冷着臉“嘔”了一聲,嘔完仍覺得不夠,彎腰把地上的薔薇花抱起來,下樓準備扔進垃圾桶。

很大的一捧花,包裝的也很精致,拿在手上快要看不清眼前的路。

外面有些冷意,岑惜帶着怒意出來的,忘記穿外套,風一吹整個人精神過來。

把花扔進垃圾桶的瞬間,她感覺那一聲“嗯”有點耳熟。

一開始,岑惜只有憤怒,過了兩天,失去一個好朋友的難過漸漸的掩過了憤怒,岑惜不管做什麽都悶悶不樂。

覺得心像有個缺口,風呼呼的灌進來。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也想過,是不是自己的問題?畢竟自己從來沒有問過點點關于性別的問題。

那如果她當時問了,知道了點點是男生,她還會不會如此以誠相待?

不知道。

可惜沒如果。

這兩天她也沒再遇到簡珂,聽說他案子進展的不錯,可她卻沒有可以分享的人了。

下午兩點時,手機照常響起,盡管已經把點點拉黑了,但是他的奶茶還是照送不誤,就像是自動下單了之後忘了一樣。

岑惜接起電話,“喂,您好,以後送到我這裏的奶茶可以直接不配送嗎?”

騎手在外面,聲音有些嘈雜,“不行的哦同學,這是我們的工作。”

岑惜,“可是這個奶茶不是我點的,您能有辦法聯系到下單的人嗎?”

騎手,“不行的哦同學,我只能聯系到單子上寫的聯系人。”

岑惜,“那您喝了吧。”

騎手,“同學這可有四杯哦。”

“您和您的同事分了吧。”不等騎手再說什麽“不行的哦同學”,岑惜快速補充了一句,“元旦快樂。”

小騎手今天好快樂!

這個牌子的奶茶最貴了,他還能喝到四杯不一樣的!

這一天他的工作積極性非常高,逢人便說“元旦快樂”。

岑惜挂了電話之後就攥着手機在發呆,她猶豫着要不要跟點點說一聲別送了。

算了,說了就相當于給他希望,送一段時間覺得沒希望他就不會再送了。

中漾集團有兩個停車場,一個在地下,供集團裏的員工使用,還有一個在地上,只有副總裁級別以上的人才能停在上面,有專人負責清理。

簡珂的車停在地上,由總助恭送兩位律師到車門前。

等到他們兩個上車,總助才松了一口氣,包律還是那樣随和,簡律卻比之前還森冷。

可是他們的要求謝總都答應了,事情眼看就要成了。

如果成了的話,這兩位律師日後的法律顧問費用七位數起,這都不值得他開心嗎?

簡珂上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點煙。

銀質打火機“咔嚓”一聲,流星似的亮了一下就滅。

簡珂吸了一口,整個人随即重重的向後方磕,後背和椅背碰撞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可他連眼皮都沒抖一下。

簡珂以前是抽煙的,大一那會兒包宏藝還見過。

聽說他是高中開始抽的,因為學習壓力太大。

在附中那樣人才輩出的高中裏,他門門都是第一,高考時直接拿的本市高考狀元,後來因為采訪的時候抽了煙,教育部覺得這樣的狀元不能當榜樣,就只寫了他的名字,晚間新聞裏就放的文科狀元。

後來大一上學期還沒到期中,簡珂覺得抽煙眼光放長遠來看對身體不好,頭天說戒,第二天包宏藝就沒見他再抽過。

當時他覺得這男的真狠,沒想到時隔這麽久,他一抽起來就玩命。

一口煙含進去,連白煙都不吐出來。

包宏藝剛想開車,忽然看見副駕駛玻璃上出現了一片白花花的肉。

大冬天的,一個穿着低領毛衣的女人正扒着車窗往裏看。視線稍微往下點,能看見脖子上挂着一條沒來得及收起來的藍色吊牌,看來是從大廈裏追出來的。

這時候開車會出危險,包宏藝只得按下窗戶。

女人比他動作還快,立刻把胳膊伸進來,帶着她的微信二維碼。

淡粉色的毛衣,這個顏色簡珂見岑惜穿過,因此他擡眼多掃了她一眼。

女人像是得到了鼓勵,搖了搖手機,“簡律,認識一下可以嗎?”

簡珂剛要張嘴,倏地想起什麽,把“沒空”兩個字和煙一起吞下,抽過煙的嗓子沙啞的像灑了沙子,“有喜歡的人了。”

車開到主路上時,簡珂已經開始抽第三根,包宏藝真覺得他再這麽抽下去人就沒了,因此本來沒打算插手的他也忍不住問,“你跟岑惜到底怎麽回事?”

簡珂眼皮耷拉着,輕描淡寫,“她嫌我惡心。”

包宏藝忽然一口氣有點上不來。

簡珂這人,優秀到完美,偏偏還肆意坦蕩,傲到讓人讨厭。

可比起這樣碎了一地的他,包宏藝還是更喜歡那個令人讨厭的他。

“包子,幫個忙。”簡珂把煙掐了,像是這會兒才覺得累,把座椅往下調了點,小臂擋在眼睛上,青色的血管連跳動的頻率都看的一清二楚。

“哎,你說。”

晚上是元旦晚會,不是強制性的,但是節目精彩,且每年的獎品都不錯,所以票都是要搶的,岑惜和室友們歷年都沒有錯過。

今年搶票時她還沒跟點點鬧掰,那時還跟點點說,要給他錄節目來的,只是沒想到才短短的幾天,竟然能物是人非成這樣。

能分享快樂的人沒了,她連看都不想看了。

舍友們看出來她這兩天心情不好,聽她說不去了紛紛不同意,生拉硬拽把她給拽出了宿舍。

難過成這樣,岑惜出門前也沒忘化一套完整的妝。

她想着萬一被偷拍了發到論壇上,簡珂看到了,她可不能是以一副邋遢的形象出現的。

往紀念堂的路上,岑惜再次遇到了朱思霖,作為學生會的人,這次的元旦晚會她也沒少辛苦。

人都比前兩天拍宣傳照的時候瘦了點。

朱思霖風風火火的朝她這個方向走來,岑惜以為她是有事要忙,想着好歹也算半個熟人,擡手跟她打了個招呼。

擡起來的手臂一把被抓住,朱思霖拽着岑惜往紀念堂旁邊的體育館裏扯,還順便叫上岑惜的舍友們,“過來啊,正好這邊玩游戲缺人。”

老二一聽玩游戲,興沖沖的跟上,走到一半又有些猶豫,“可我們的票怎麽辦啊?”

“游戲也是要憑這個進場的。”朱思霖拿過票,撕了票根就當是檢票了,“我們學生會為這事忙活了幾個月,自己組織的活動,比晚會有趣,獎品也比裏面的好,要不是正好缺人,能輪得上你們?”

舍友們一聽,覺得自己好像撿到大便宜了,老老實實跟着往體育館走,在後面偷偷議論,“真是沾了老三的光啊。”

學生會組織的活動,又有獎,她們本來以為會是一場特別高端的大型游戲,起碼不能低于劇本殺。

可是沒想到竟然是捉迷藏。

還是最原始的那種,大家都躲起來,數十下開始找人,這麽簡單的游戲,最後被找到那個人的獎勵竟然是一臺最新版iPad。

舍友們的參與度極高。

聽說學生會的人已經躲好了,岑惜也稀裏糊塗的躲進了體育場的狹小空間裏。

她只來這個體育館偷偷看過簡珂打籃球,并不太熟悉,不知道為什麽她在的這個空間裏周圍為什麽會有許多鐵杆。

她穿着一雙過膝靴,格紋短裙下面光着腿,這樣的打扮在人多的紀念堂裏正好,但是體育館沒開空調,她凍的打哆嗦。

體育館裏沒開燈,幽暗的像歌劇魅影。

聽到有腳步聲傳來,不知道是開始找了還是又有人加入躲藏的隊伍。

岑惜盡量壓制住自己的呼吸,搓胳膊的動作也停下來。

器材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清明月色宛如一條銀白絲帶灑在來人身上,好看的下颚線好像泛着光。

她還沒來得及驚慌,小小的門再次被關上。

躲進來的人好像沒看見她。

她知道他是誰。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周圍所有的氣息被他濃烈的侵占。

空間太小,簡珂身高腿長,弓着腰還不行,膝蓋也微微彎曲,正好抵在她暴露在空氣的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