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辯論隊最近打算着去西安參加一個全國比賽,隊裏的一群老成員全都撺掇着隊長讓隊長也帶着她去,說是哪哪兒都不能少了咱校隊裏的金牌辯手。

隊長來找她的時候,她趴在牆上看了看自己的課表,都是快臨近期末的時候了,沒什麽課程,可是一本又一本的幾大本書放在那兒不得不背,她最後想了想,還是應了下來。

本來是沒答應的,誰知道後來隊長帶着四五個成員到她的宿舍樓底下來圍堵她,一見到人就蜂擁而來,滿口的“大神”那叫一個親切動人,又是給她遞上奶茶,又是替她抱書捶肩,平時一群威風凜凜的人,折騰起來全都是一個谄媚樣兒!

她無可奈何地被迫答應了,隊長塞給她一張一周後的機票,喜滋滋地就離開了。

一周後,她拿着那張機票渾渾噩噩地就跟着那群人浩浩蕩蕩地上了飛機。

電腦裏是隊長提前給她發過來的資料,她熬了好幾個通宵才給寫出來的那些稿子,隊長第二天就定了稿,于是踏上西安旅程之後她就徹底在飛機上睡着了。

這一覺睡得昏天暗地,落地的時候機場正下着小雨,不知道是熱氣還是霧氣,進了通道的時候玻璃上起了一層薄薄的白霧。

她剛睡醒有些懵,腦子不清不楚地跟着人流走在後面,恍恍惚惚之間,看見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又睜大了眼睛看過去,卻又什麽都沒有。

不禁嘲笑自己這相思病,好像看誰都是許暮之。

她拖着行李箱到了酒店後,沒過多久隊長就來敲門了,“由光大神,待會兒咱就去吃晚飯了,互相通知通知,七點的時候咱酒店門口集合,行吧?”

她點頭。

這房間裏就她一個人,也沒什麽好通知,分配房間的時候正好多了一個人,總不能叫她和一群男生去住,隊長感謝她忙着考試還來參加比賽,就幹脆将這房間給了她。

隊長去通知那些女生的房間,她就很主動地走出門去敲了敲那幾個男生的門,一開門就笑道,“晚上想吃什麽?待會兒七點就開飯了。”

那些人見到是許由光,頓時一個兩個都湊到門口來,“由光美女想吃什麽吶?咱哥兒幾個都沒問題!”

“問周北!問周北!”突然有人就說了,嘻嘻哈哈地就推了一個男孩子出來。

周北她認識的,剛進辯論隊一年,打過不少的辯論賽,口才和頭腦都有,算是個潛力股,隊長能選他,也是想好好歷練歷練他。

她見了周北,随和地笑了笑,“周北是本地人?”

周北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卻還是點了點頭。

她說,“那行吧,待會兒就讓周北給咱帶路,吃好吃的去!記得啊,收拾收拾就出來了,七點酒店門口。”

“行嘞!”

“好嘞!”

一群大男孩兒笑嘻嘻地應着她。

她和隊長兩人就先去了樓下。

樓下大廳裏面的餐廳裏面悠閑地坐了幾個人,一旁的位置軟座也有人玩着手機。她和隊長找了一處空座坐下,隊長眯着眼睛就嘆,“咱後天才比賽,要不明兒去哪兒逛逛吧?古城牆?兵馬俑?”

“都行。”

“由光兒?”隊長突然笑眯眯地湊過來,“咱隊裏有個叫周北的男孩子你知道吧?”

她疑惑,“知道的。”

隊長說,“跟你說啊,上次咱隊裏幾個人酒桌子上把人給灌趴了,問他什麽答什麽,說什麽喜歡由光學姐,一開學的時候就喜歡了……”

隊長那模樣特八卦,搭在她肩膀上,“咱這次出門經費供不起這麽大一酒店,還是人周北說自己家這邊做生意有來往,給了折扣的!”

隊長這話兩邊不着調,卻很容易能将這兩句話的意思湊起來,說白了,她以為隊長給她單獨一間房間是良心大發,是感恩的回扣,搞了半天原來是走了後門,靠着她的面子。

她打掉了隊長的手,“我能答應你來這兒,自然就能不負責任地回去,你別逼我!”

也知道她什麽脾性,隊長趕緊哄,“行行行,我這不是告兒你一聲嘛!咱小周也不能老這麽默默付出的吧?”

她沒搭話。

隊長說,“我上次見你家曉武了,和一女的在那兒不清不楚,什麽情況吶給說說呗?咱浪子張曉武回頭了?”

和一女的不清不楚。

心中即便有驚濤駭浪,她卻還是表情平靜,側頭微笑,“哦,你說他啊……嗨,就那麽一回事兒!”

她總不能說身為哥們兒的她什麽都不知道吧?!

隊長摸着下巴一臉興致,“我說呢,看上去那麽生氣,就張曉武那人,誰不知道是出了名的好脾氣,那麽生氣倒是沒見過啊!”

有本事讓張曉武生氣的女人。

越來越好奇了。

正要說話,電梯口就見一群人陸陸續續地來了,她也閉上了嘴沒追問下去。

晚上吃飯的時候氣氛特別鬧熱,男男女女碰到一起喝酒,一準兒是葷素都來,她也玩得開,喝酒猜拳不在話下,就是喝着喝着一堆人話題全都往她和周北身上帶。

周北沒勉強她,她躲話題躲得巧妙,讓一群人抓不着傷了腦筋。

打鬧着将那酒喝了下去,她才發現周北一直看着她。

周北是個性子挺安靜的男孩子,她剛和一群人打鬧的時候,他就在一旁笑着看她,有人開玩笑,他就羞着笑意。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

愛人的眼睛藏不住。

她以前怎麽就沒發現這麽一朵桃花呢?

那頓飯後來也就這麽過去了,大家都約着第二天去哪兒逛逛,周北給帶路當導游,說起來的時候,大家興致都挺盎然。

這些人都是她在剛進學校的時候認識的人,大家也都是一起打過大大小小的辯論賽,有默契,也有感情,不常聯系,但都是聚在一起都聊得開的人。

于是大晚上的一群人就三兩成排一前一後地抱在一起壓馬路,走在前頭的幾個男生還唱起了歌。

華燈初上。

路過街邊的繁華路段時,她看見有一家藝術畫廊,“mamplight”這幾個字母以一種十分奇特的線條橫亘在室外的爬山虎牆面上,在這個古色與現代氣息交錯的城市裏,它的設計從外觀到內裏都是那麽違和。

她想了半天也沒想起這是什麽風格,腦袋裏卻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許暮之。

如果是他,應該也會喜歡這樣的風格的。

可惜她不懂他的所謂藝術,只是單一地覺得十分好看。

“這家藝廊沒來幾年,”耳畔突然想起了一道聲音,她擡頭,看見了周北在夜燈之下溫潤的眉眼,“你喜歡嗎?”

她目光再次回到藝廊,藝廊此刻漆黑一片,早已經關了燈下了班。

她點了點頭。

“這家老板據說是個國外很有名的藝術家,裏面的藝術品工藝品全都出自各國名家之手,價格不菲,”周北笑了笑,“這位老板挺讓人猜不透的。”

“怎麽?”

見她有興趣聽,周北也開口,“我聽我身邊的幾個朋友說,論行情,論市場,論這位老板的身價,都該是開到北京去才對,畢竟來這家藝廊的人,外地人居多,其中以北京人更甚,可那老板卻偏偏開在這裏,國內外的連鎖店,就只此西安這麽一家,這是其一。”

周北低頭看她,她的神色很明顯是在認真地聽他講話,見他沒講了,甚至還擡頭,問道,“怎麽不說了?”

周北笑意更甚,“我只是好奇,為什麽你會對藝廊感興趣。”

她坦然地迎上周北探視的目光,“我有一個……朋友,是個很厲害的人。”

“也是藝術一行?”

“嗯。”她笑着問周北,“還有其二呢?”

周北恍然大悟,撓頭笑道,“其二……其二就是這人不愛露面,你說作為在國內的第一家,為了開拓市場,老板總是要親自莅臨,可這人是真不在乎。我好幾個朋友都說這人厲害,來來往往的企業家藝術家或政治家都挺尊重他,說得直白了,就是這人背景太深,黑白滲透。”

她聽後唏噓,“真厲害。為人低調,善理人事,也難怪能一身成就。”

周北笑道,“這裏面啊,一幅畫動辄就是幾十萬,咱一平常小老百姓誰敢踏足,能去的,都是同其交好,或真有本事的人。”

“嗨!”遠方突然有人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她注意力被吸引過去,隊裏的幾個人叫着已經落後的他們,紛紛調侃,“倆人聊什麽呢那麽起勁兒?!給大夥兒也說說呗?”

衆人的目光,好奇的八卦的全都投了過來,她無奈嘆笑,卻見周北一個高高大大的男孩兒霎時就紅了耳根子,走過去堵住了那幾個聒噪的人的嘴。

她緩緩地走在後面,那些調侃沒多久也就散了,隊長卻站在她一直身邊擠眉弄眼。

她嘴角一抽,“說吧。”

“由光兒,您今年還是單身呢吧?”

“是啊。”

“是單身……”說着胳膊肘就擠了擠她,壓低聲音不懷好意,“就考慮考慮咱小北呗?”

前方的周北還在和那幾個男生打鬧。其實也不算打鬧,那幾個男生性子活,調侃一句周北人就害羞了,覺着好玩就一直逗弄,周北在旁邊就搭不上話。

隊長的話她卻聽進了耳裏。

感情是個很微妙的東西。

至少在第一眼見到周北的時候,她沒動過歪心思。

至少在第一眼見到許暮之的時候,她沒動過好心思。

她想了想,還是開了口,“隊長,我有喜歡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