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笑語生春(一)
快過年了,京城年味更足,家家戶戶門前的紅燈籠都已經準備上了,各家商鋪小販也備好了年貨,準備掙上年前的最後一筆。
黃昏的京城通常是這個時候的京城最喧嚣熱鬧的時候。大家幹完了工,就會在飯後帶着家人街道轉轉,一來消食,二來順道買些年貨帶回家。
沈月透現在就在魚龍混雜車水馬龍的街道,被唐岫遠牽着手,不情不願的逛着。
她不喜歡人這麽多的地方,而且唐岫遠沒有戴面具,又專門換了件白底鑲金絲的衣袍,配上他那張臉實在是招搖。
唐岫遠給出的解釋是,這條街貨最全,并且過年了就要穿新衣服。
同理,她也被唐岫遠軟磨硬泡的哄着換了一身白底金絲的衣裙,配着白底金絲掐白兔毛滾邊的鬥篷,和唐岫遠是一套的。
之所以這麽聽話,都是因為唐岫遠答應她,買完年貨回去,就把家裏的兩麻袋貝殼,都給她串成貝殼風鈴。
她哪裏能頑的過在京城摸爬滾打近十年的唐岫遠,小白兔碰上老奸巨猾的大尾巴狼,自然只有被吃幹抹淨這一個下場。
她本是恹恹跟在唐岫遠身邊的,走着走着,卻發現了不對。
唐岫遠個子高,又身形挺拔,在一片烏泱泱中簡直就是鶴立雞群,周邊經過的大小姑娘全都駐足轉頭,遠遠瞧他一眼,目光火熱。
有的瞧完一臉嬌羞,低下頭匆匆逃走,有點瞧完滿面春風,半天也不肯移開視線,更有甚者眼中居然秋波流轉,腳下也跟着唐岫遠的步伐動。
沈月透環視一圈,十分不自在。
她們是瞎嗎?看不見他身邊有人了嗎!
好歹…還牽着手呢…難道是動作太小,天黑了不夠明顯?
她精神頭上來了,蹭近了些,将牽手改為挽着唐岫遠的胳膊。
唐岫遠似乎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注視,旁若無人沖着主動示好的沈月透綻開笑顏,順帶捏了一把小丫頭的臉。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手是要挽的,但是捏臉也是不可以的!沈月透給了唐岫遠的手背一下,不安分,該打。
唐岫遠當即感覺到了不對。
小丫頭以前從來不會不給他捏的!難道還在生貝殼的氣?
他就近拉着沈月透進了一間首飾鋪,擺開架勢,讓小丫頭随便挑。
首飾鋪的掌櫃的一眼就認出唐岫遠,比見了親爹還親,立馬上蹦下跳,給唐岫遠介紹新到的首飾。
沈月透心如止水。
且不說她本來就對這些首飾沒什麽太大的興趣,而且家裏唐岫遠已經給她準備很多了,她都沒來得及顧上看,這些一看就知道沒有唐岫遠給她的好,已經入不了她的眼了。
“不喜歡?”唐岫遠撥開還在喋喋不休的掌櫃的,琢磨:有點難辦了啊…
沈月透沒好氣道:“哪有年貨跑來首飾鋪買的?你還要不要買年貨?不買回去了。”
“買!”生怕小丫頭生氣,他趕忙拉着小丫頭又回到了街上,空留掌櫃的被吹亂頭發,一人在風中巍巍嘆氣。
年貨是肯定要買的。但是年貨要買什麽呢…
他起先,只不過是想用這個理由帶小丫頭找個人最多的地方出來轉轉,順便嘚瑟一下自己有了娘子這件事。
好吧其實那個順便的才是他的主要目的。但是買年貨從始至終都只是一個托詞。
他小時候在家做少爺,年貨這種事根本就不需要自己上心。
再後來,每次過年他都蹭去沈月透那,沈月透自己在家,也不過年不備年貨。
再到後來,他也沒心思過年,都是一個人渾渾噩噩,從來也沒關心過年貨這種東西。
加之,他插手的商行都是已經成熟了的,要什麽時候進什麽貨這種小事,也不需要他插手。
就直接導致,其實他只知道過年是要備年貨的,根本不知道年貨需要準備一些什麽東西。
“咳…”他腦中一轉,準備把這個棘手的問題抛出去,“月兒今年,想要什麽年貨?”
沈月透看着街邊五花八門的頑意,淡淡道:“随你。”
正巧周邊傳來了冰糖葫蘆的吆喝聲,那聲音乍耳又悠揚,簡直像是專門給唐岫遠派來的救星。
他試探着問:“那,冰糖葫蘆,要嗎?”
沈月透看了一眼,一顆顆紅潤飽滿的山楂,裹着亮晶晶焦黃的糖衣,分外誘人。
“可以。”她點頭。
她點頭了!唐岫遠如蒙大赦,立馬将那一整柁都連鍋端了。
賣冰糖葫蘆的小販拿了錢,将東西交給下人,眉開眼笑,今天好運,碰到了助他過個好年的神仙,連連拜謝。
直到誇到沈月透人美心善的時候,沈月透的心情開始好轉。
她看着小販跑走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輕輕問唐岫遠:“他為什麽說我心善?”
唐岫遠覺得前兩個字才是重點,不過還是耐心解釋:“咱們買了東西,他有了銀子,過年就不用再幹活出攤了。所以咱們這是幫了他。”
“哦…”沈月透似懂非懂,“那別的也是這個樣子嗎?”
唐岫遠點頭,“自然,快過年了,街邊這些小販不像鋪子裏的,幹一日受凍一日,都在等着這個節骨眼多賺些,好拿上銀子回家過年。”
突然感覺眼前出現了一道光,沈月透的眼睛都亮了,好像是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她也顧不上周邊姑娘的目光了,拽着唐岫遠就進入了人群。
甚至,她都沒有問過唐岫遠帶了多少銀子。她自己随身帶了些碎銀子,就當是養唐岫遠的了。
之後,根本不需要唐岫遠再苦心思索,只需要護着沈月透不要被不懷好意的人擠到就可以。
一直到天全黑了,小販收拾東西回家,沈月透才心滿意足跟着唐岫遠一起回了家。
戰利品相當驚人。驚人到唐岫遠都沒有想過,女子買起東西來居然會是那麽癫狂的一個狀态。
兩個時辰,他算的清清楚楚,花了三千四百兩。
街邊的撥浪鼓,瓷娃娃,糯米糕,花車,一應都被沈月透搬空了。
唯獨…就是沒有買年貨。
說實話,其實沈月透也不知道年貨應該準備些什麽。她也沒有過過年,對年貨僅限的認知就是不是衣裳收拾。
因為這些是年前要新做的,不算年貨。
小時候,過年她爹都會去外面喝酒,她娘就煮碗元宵,坐在屋裏抹眼淚。
後來…就是跟唐岫遠。
再後來,她也沒心思過年,每天都是一樣,不過什麽節日都是不變的作息和安排。
夜深人靜,兩個人從一堆東西裏挑出的心儀的那些,擺在寝室的桌上,對着桌子笑的像傻子。
“他們賣的都是年貨嗎?”沈月透對着一個鬼臉娃娃頭布偶,有點不理解為什麽過年要準備這個。
唐岫遠一口咬定:“這就是年貨!”
下人一句話也不敢說,搖着頭退下了。
唐家以前一直沒有伺候的人,這些都是唐岫遠今日從他手下的鋪子調來伺候沈月透的。
都算是唐家的老人了,眼明心靜幹活又利索,知道他們主子紅鸾星動,都沒打算插嘴。
等出了屋子,幾個下人盤算着,這些年受這麽多唐岫遠的恩惠,要不大家一起湊錢,趕在年前給主子添置些燈籠麻糖糕點這樣的年貨,好讓主子能過個好年。
東西買完了,事也做完了,開心勁過了,沈月透也沒心思再去惦記那個貝殼風鈴了。
她沐浴完,坐在梳妝臺前讓唐岫遠替她順頭發。
人高的梳妝鏡,将唐岫遠那張認真的臉倒映的清清楚楚。
真的是越看越俊。尤其是這個認真的樣子…
他已經換上了寝衣,可是沈月透腦海中他穿那件白底金絲衣袍的模樣就是揮之不去。
他越俊,沈月透心裏就越堵。
“先前你一個人在京城的時候,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嗎?”
“嗯?”唐岫遠手下不停,揚起臉,沖着鏡中的小丫頭淺笑:“什麽樣子?”
“就…”沈月透嘀咕:“她們都在看你…”
唐岫遠理解成了另一個意思,得意起來,“你男人走到哪都是金元寶,誰不惦記?”
金元寶?沈月透猛然想起民間常說的男人有錢就變壞這句話。
“她們都知道你有錢?”
唐岫遠莫名其妙,回憶一番,“差不多吧…”
“那你沒錢了,她們還會看你嗎?”
唐岫遠更莫名其妙了,“我怎麽會沒錢?”轉而好像悟出門道,“我的錢就是月兒的。都給月兒來管。”
看來不是因為錢。沈月透明白了,錢在不在他身上都不重要。她要是有這麽多錢,那些姑娘也不見得用那種眼神看她。
還是因為那張臉!
“你過來。”她沖唐岫遠勾手。
唐岫遠以為小丫頭被哄高興了,立馬湊上去,準備借機一親芳澤。
卻不想,被小丫頭捏了個正着。
他臉頰被捏着,想到自己經常捏小丫頭的臉,便也不敢叫喚疼,只好洋裝委屈,用那雙一汪深情的眼對着小丫頭眨巴。
沈月透最受不了他這個樣子,才一下就被他看的心動了。
晃了晃腦袋,回過神來,一把甩開了他。
好險,差一點又被他蠱惑了!
她不高興,別過頭不再看他。
“她們都喜歡你!我不要喜歡你了!”
快過年啦,大家的年貨都準備好了嘛~
(這章是一月二十四號存的,也不知道會哪天發出去,就在這裏和月月木頭一起祝大家新年快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