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含1k營養液加更)
深夜的東山州城外, 偶有聲似烏鴉一般的鳥雀鳴叫傳來,配上嗚嗚的風聲,莫名顯得有幾分哀婉。
本應該陷入酣眠的時間, 有人卻因為官營采石場如火如荼地建設而難以入眠。
城外一座三進的大宅中, 燭火還依舊亮着。
“這幾天采石場的勞工已經走了大半, 若再由着他們發展下去,咱們的石場遲早得倒!”
說話的那人一臉忿忿, 此人便是謝虞琛那日視察的那座采石場的場主。
謝虞琛一行人來得突然, 別說提前準備,等到對方都帶着怒氣拂袖離開之後,他這邊才姍姍來遲收到管事的消息。
也怪他,這幾個月靠着把石灰石賣給那些江安府來的商隊,賺得盆滿缽滿。不僅換了三進的大宅, 還在外面包下一間院子養了個外室。
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 沉醉在溫柔鄉裏, 難保就起的晚了些。
不過他絕對不會承認這是他自己的問題, 把錯都推在了來禀報消息的管事身上。
誰讓他不早點告訴自己謝虞琛要來視察的消息呢?挨一頓罵,再罰兩個月的工錢沒問題吧?
至于上次管事因為彙報消息, 打攪了他的清夢被責罵得如何慘,他是半點都想不起來的。
“還不是怪你!”旁邊一個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粗聲粗氣地斥責道。
“要不是你忙着和那小娘皮颠鸾倒鳳,怎麽會惹惱了那位?連帶着我們家的礦場都受了牽連!”
“怎的還怪起我來了?”最開始說話的那人不甘示弱地嚷嚷道:“要不是我家的礦場離州府最近,你以為你們能逃得過去?”
“你家那破礦場環境還不如我那兒。要是半月前勞工被砸死的消息讓那位知道了,你看你現在還能不能安穩地坐在這兒說風涼話?”
聽到這話, 那山羊胡子拍案而起:“開石哪有不出意外的?我已經賠償了那人的家屬半貫錢,這事兒就是放到州衙裏去說, 他關泰初也找不出我半點毛病!”
“呦呵,你倒是硬氣, 也不知道是誰,看那位要清查礦場,這才急慌慌地叫人拿了半貫錢堵人家爺娘的嘴,現在倒裝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正氣樣子。”
一道不陰不陽的聲音在花廳中響起。眼看着衆人就要吵嚷起來,坐在最上首的那人“咚”地一聲放下茶碗,“要吵給我出去吵!我叫你們過來是讓你們吵架的?”
廳內頓時安靜下來。盡管面上還帶了幾分憤然,但衆人還是不情不願地坐回了各自的位子上。
“那現在怎麽辦?”山羊胡子看向廳堂正中間的人。
若仔細計較起來,他還得叫對方一聲堂伯。
最開始石灰生意還沒那麽紅火,整個東山州只有一家采石場,便是他這位堂伯的。
後來對方年紀漸長,身體也不大好了,再加上石灰場的生意越做越大,才有了他們在座的幾個小輩。
今天,東山州僅有的三家采石場的掌櫃都坐在了這裏。
原因也很簡單。
謝虞琛前段時間讓關泰初創建的采石場開始招工,待遇和工錢比他們好了數倍不止。原本在他們這兒幹活的工匠立馬走了大半,眼看着生産就要進行不下去,他們自然急了眼,聚在一起商量對策。
為首的那人全名仲學文,不過性子和他這個名字卻沒有半分相似。他早些年走南闖北地四處謀生,将近不惑之年才有了現在的家業,可以說手段和心計都不缺。
這也是為什麽剛才他甫一開口,廳堂裏吵吵嚷嚷的那些小輩即使再不忿,也都不敢造次。
“那位的黴頭你們觸不得。”
蒼老的聲音在廳堂響起,明明不是多威嚴,衆人卻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看向對方。
仲學文口中的“那位”自然是代天子巡視的烏菏。實際上是謝虞琛,不過在人們眼裏是同一個人而已。
“那位”別說是仲學文惹不起,就是放眼整個南诏,除了少數幾個膽大包天的,就沒人願意和他對上。
廳堂裏的衆人頭一回觀點相同,沒有争辯,齊刷刷地點了點頭。
“那就任由他們走的走,散的散?這采石場還要不要開下去了?”
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傳到了仲學文耳朵裏,他沉沉看了一眼聲音傳來的方向,“年輕人過于急躁可不是一件好事。”
“……是,侄子明白。”剛剛說話的那人心裏一顫,趕忙低頭告罪道。
“不過你們也不必太着急。”仲學文收回視線,繼續道:“那位只是頂了一個巡視的名頭,東山苦寒,他總歸還是要回京的。”
沒了大巫撐腰的東山刺史就猶如拔了犬齒的虎獅、飛不起來的鷹鹫,沒有半分需要畏懼的地方。
……起碼在仲學文看來是這樣的。
“所以你們現在盡量低調些。那位已經對采石場有許多不滿,切不可再生事端。知道嗎?”
衆人連連應是,仲學文滿意地點了點頭,語氣裏也帶了幾分長輩的和藹來,“等到那位回了京城,那個所謂的官辦采石場,該怎麽對付還不是由着你們來。”
“小侄明白。”
“孫兒明白”
……
“明白就好,那位想讓你們做什麽,你們就順着他的心思來。那些勞工的工錢,該給的也給他們去。”
仲學文的視線在衆人臉上掃過一圈,又道:“行了,時間也不早了,都各自回去吧,我也要歇息了。”
說完,也不等衆人是什麽反應,就在仆役的攙扶下轉身出了廳堂。
……
對于仲學文一行人的知情識趣,謝虞琛倒沒有露出什麽滿意的神情來。他心裏清楚,那些人不過是懾于烏菏的威名,暫時避着自己的鋒芒罷了。
等到他一走,他們又會恢複原狀,說不定還要變本加厲,把這段時間虧損的的利潤全給補回來。
這些人是典型“只有知道痛了,才能長記性”的那類人。
不過這回謝虞琛根本不打算給他們“長記性”的機會。
對于這些蠹蟲,就應該斬草除根才是。哪能留下讓他們東山再起呢?
謝虞琛沒有預兆地笑了一下,把一旁正在彙報礦場進展的關泰初給吓了一跳,還以為是自己哪裏做得讓對方不滿意了,惴惴不安地放低了聲音。
“沒事,你做的不錯。”謝虞琛很不走心地稱贊了一句。
關泰初當即偷舒了一口氣:“多謝大人稱贊,下官愧不敢當。”
“既然石場那邊已經準備就緒,你就按着紙上的方法,開始着手生産水泥吧。”
謝虞琛把鎮紙放到一邊,拎起桌上的紙輕抖兩下,等墨跡差不多吹幹之後便遞給對方。
“下官明……等等,水泥?”關泰初下意識接過謝虞琛遞來的宣紙,站在原地看了起來。
紙上的字他倒是都認識,筆走龍蛇,十分養眼。但連成句子……
這半水石膏是什麽?
從河灘湖邊尋找粘性較高的土壤又是有何用處?
最最關鍵的是,巫神大人口中的“水泥”又是個什麽東西?
小心翼翼問出心中疑惑,謝虞琛一邊不慌不忙地收拾着書桌上列着算式和數字的廢紙,一邊抽出空來跟屋裏的幾個人解釋道:“你們應該知道江安府新流行開的石灰砂漿。水泥和它類似,也是一種建房或是修建土木工程時用的材料。”
見衆人仍是那副迷茫的模樣,謝虞琛放下手中的廢紙團,把水泥的模樣、用處、使用方法和如何養護都細細說了一遍。
這些內容有的是前世生活中的常識,有的則是他在拍戲時為了更好的塑造人物,在工地裏蹲了半個月,和工地上幾個土木專業的實習生聊天時聽來的。
其中一個應該是無機非金屬材料工程一類的專業,非常熟悉這方面的知識。講得頭頭是道,給謝虞琛普及了許多關于水泥工藝、混凝土工程方面的知識。
不過講到最後,這些人總少不了對于他們這一專業坎坷就業前景的仇怨,已經自己當初學什麽不好學土木的懊悔。
回想起這段經歷,謝虞琛忍不住向屋裏的衆人多科普了幾句。
但包括關泰初和周洲在內的所有人,都被他這一段長篇大論給砸得雙目失神、大腦發暈。
這水泥硬化後能和石頭差不多硬?
既能防水耐腐蝕蟲蛀,還能澆築成梁、板、樁後用來進行土木橋梁工程的建設?
而且還能代替黃泥糯米灰漿用來黏合磚瓦?
這莫不是什麽神賜之物?
關泰初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謝虞琛,見他面上認真的神情不似作僞,便試探着問道:“大人說的可是真的?這水泥當真有這麽厲害?”
“怎麽?不相信?”謝虞琛擡頭瞥了他一眼。
關泰初趕緊搖頭,“不是下官要懷疑大人,實在是這水泥的效果太過離奇,若是真有此物,用來修建城牆,可保一國平安啊!”
“也沒你說的那麽厲害。”謝虞琛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水泥也是有使用年限的,會随着日曬風吹而粉化脫落。在耐用性上不及石牆。只不過成本比較低,也更省時省力而已。
“下官孤陋寡聞,從沒聽說過這名叫‘水泥’之物……”
言外之意就是,這水泥實在不像是俗世應有之物,大人你不會被騙了吧?
周洲可聽不得這話,立馬冷着臉道:“既然知道是自己孤陋寡聞,還一直問什麽?”
“……”
關泰初立馬閉上了嘴。
謝虞琛懶得理會不知道又在發什麽神經的周洲,對關泰初道:“你就照着紙上的去做便是。放心吧,不會錯的。”
這是在安慰他嗎?巫神大人在安慰他!
送走一臉“我是不是在做夢?”的關泰初,周洲又回來收拾書桌。手上把筆墨都放回原位,嘴裏還不忘念念有詞地說着關泰初的壞話。
大致內容差不多是:關泰初這樣的人,公子不如把他攆回去,讓他繼續做他那什麽縣的縣令。
至于這個東山州刺史的位置,等到他們家大人回京,就尋個由頭,把朝中最愛沒事找事、動不動就要撞柱子,搞死谏那一套的老頭打發一個到東州來,讓他們也體驗一下風吹頭頂涼的感覺。
“你确定他們能受得住長途奔波,還有這東山的酷寒烈日,窮山惡水?”謝虞琛挑眉道。
嘴上抱怨個不停半點不影響周洲做事。他手腳麻利地收拾好書房,轉身從博古架上取下一罐從京城帶過來的茶葉,一邊開始泡茶,一邊回答着謝虞琛的問題。
“公子別看那些人走三步一喘氣的,身體可好着呢!”
說罷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周洲搖頭輕啧一聲,又道:“去歲春祭的時候,那位趙大人非說我們大人代天子祭神不合禮數,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抱着笏板從祖宗禮法,講到大人查抄私鹽時行事暴虐、濫用刑罰。滔滔不絕地講了一刻鐘都不停歇,當真是‘老當益壯’。”
謝虞琛對他講的事來了興致,坐起身追問道:“然後呢?你們大人是如何回的?”
周洲沉默了一下,然後有些心虛地答道:“我們大人說,趙大人怕不是有不臣之心……”
可憐那位趙大人年過半百,一輩子都以“忠孝節義”自比,老來竟然被扣上一頂“不臣”的帽子,氣得就差兩眼一翻暈過去。
“後來呢?”謝虞琛笑着又問。
“然後趙大人氣急反問,說我們大人是在血口噴人。大人就問他,‘皇上風寒未愈,趙大人就要讓皇上三叩九拜,行近四百階臺階至圜丘壇祭神,不是有不臣之心是什麽?’”
“你們大人說得有道理。”謝虞琛強忍笑意附和道:“确實是那位趙大人有錯在先。”
“屬下也覺得。”周洲堅定點頭。
***
有了具體的原料及配比,水泥也并不難制。
六成半的黏土、三成的生石灰,剩餘則是占比不到百分之五的半水石膏。将其全部磨成粉後經過高溫煅燒。
石膏加不加倒沒那麽重要,因為石膏在石灰中主要改變的是水泥的凝固速度,并不會對水泥的質量造成什麽影響。
因此即使不加石膏,也只是讓水泥在使用過程中的凝固速度變快而已。
不過石膏在東山倒不是什麽金貴東西,附近也有不少天然的石膏礦石,只要運回來一些磨成粉加熱,就能得到半水石膏。
将原材料都準備齊全後,工匠開始燒制水泥。
燒制時謝虞琛還專門去石場那裏把每個流程都檢查了一遍。
燒制石灰的地方就選在采石場附近,也是為了運輸原料方便。而最開始籌備采石場時多招募的那些匠人,也都被分配到了水泥廠那裏。
燒制出來的土水泥并不像後世的水泥那樣,是深深的灰色,而是稍微泛着些許淺黃的顏色。謝虞琛猜測可能是跟他們選取的黏土原料有關。
不過只是顏色上的的問題倒不影響水泥的正常使用,起碼經過測驗,制出來的水泥在耐腐蝕性、耐火和硬度方面都和後世的水泥相差無幾。
與一臉淡定的謝虞琛不同,在看到他指揮工匠測試水泥各項性能的場景後,随行的大小官員全都驚呆在原地。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其中一個年紀較小的參軍不可思議地揉着眼睛,主動上前親自試驗了一番。
“大人,那兵士說的沒錯,這水泥當真是防水防火,而且還極其堅硬!”湊到關泰初的耳旁,年輕參軍興奮道。
回想起他第一次拿到水泥制法時的不可思議,甚至對大人心生懷疑。再到現在親眼看到水泥一車一車生産出來,關泰初內心的複雜可想而知。
百感交集地撫摸着那塊已經硬結的水泥磚,關泰初剛想和謝虞琛說些什麽,回頭就對上了那張永遠冷淡的眉眼。
差點忘了這位的身份。
吞下已經到了嘴邊的感慨,關泰初那張幹瘦且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真切的笑意。
“石灰沒什麽問題了,着手讓人繼續生産吧。”謝虞琛吩咐了一句,難得不是用那種冷冰冰的語氣。
知道衆人畏之如虎似的懼怕自己,謝虞琛也沒在采石場多待,帶着周洲和十幾個內衛又浩浩蕩蕩地回了石場外停着的馬車裏。
整個過程中,謝虞琛就沒透露出一點對于水泥該如何銷售的擔憂來。
毫不誇張地說,且看前些日子裏石灰砂漿的受歡迎程度,就知道這材質堅固、用途又極廣的水泥就不可能缺乏市場。
除了用作房屋修繕建造以外,水泥還有一個更大的作用其實是在水利、橋梁、城牆等大型工事的建造中。
普通人或許受限于眼界、識度,一時間還沒有想到這一方面,但常年跟在烏菏身邊的周洲不可能想不到。
果然一上馬車,周洲就忍不住看向謝虞琛,詢問道:“水泥的事屬下可否修書告知京城?”
謝虞琛驚訝于這種事情周洲都要主動向自己彙報。難道不是趁入夜後偷偷叫來他身邊的內衛,一封密信加急傳到烏菏本人或是他其它下屬那裏嗎?
有些複雜地上下打量了周洲一圈,謝虞琛點點頭,“當然可以,水泥燒出來本就是為了土木建築用的。”
他還等着東山州靠水泥實現賦稅盈餘呢。
按照南诏的律法規定,除了糧稅和徭役以外,多餘的稅款在繳夠規定的數額後,餘下的便可留作州府自用。
不過東山州常年稅收墊底,連應該繳納的都繳不夠,靠着中央的撥款才勉強付得起修繕官衙一類的開支,更別提有盈餘了。
光靠賺普通百姓購買水泥的銀兩,那都是小錢。想要完成他對于東山州的規劃,還得把主意打到官府和世家身上。
得了謝虞琛準許,周洲馬不停蹄地跳下馬車,問水泥廠的管事要了一擔燒制好的水泥,以及一小塊已經幹硬的水泥作為範例。連帶着寫滿水泥用途的一張紙,打包交給了身後的內衛,命他快馬加鞭地送到京城去。
另一邊,謝虞琛正坐在馬車上,思考起除了售賣以外,生産出來的水泥還能用作什麽。
最先考慮到的便是修路,從州府到采石場的這條路有多颠簸坎坷,他是親身體驗過不止一回的。對這條破路的忍耐程度也到了極限。
但這個季節并不是修路的好時間。
一來是烈日炎炎,熱辣的陽光容易讓鋪好的水泥太過幹燥,導致路面開裂。二來是據關泰初說,再過半個來月就到了東山州降雨最多的時候。往年常有連日的暴雨,也不适合修路。
只能等這個夏天過去再考慮修路的事了。謝虞琛一邊忍受着車廂的震晃,一邊無奈地想。
……
暴雨總是突如其來。前一秒還是萬裏晴空,火傘高張的樣子,轉眼就嘩嘩下起了瓢潑大雨。
“幸虧今天出門前帶了傘。”周洲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為謝虞琛撐起傘,有些慶幸地說道。
“這麽大的雨不知何時能停。”看了一眼屋檐外珠簾一般稠密的雨線,謝虞琛忍不住蹙起眉頭。
特意選了個大晴天到采石場這邊,沒想到卻如此湊巧地遇上了大雨。
“大人要不要先回城吧,再等一會兒只怕回去的路會更加泥濘濕滑。”周洲道。
再精巧的馬車,防滑性都比不上後世的交通工具,冒着雨趕路并不安全。可既然關泰初說了是雨季,恐怕這天氣一時也很難放晴。
連日的陰雨天,又是在山裏,危險系數直線上升。若是遇到山體滑坡之類阻斷回城的道路,恐怕會更加麻煩。
掂量了一會兒,謝虞琛還是點了點頭,同意了周洲的提議。
“那屬下現在就去安排。”
周洲轉身就要走,謝虞琛叫住他,又囑咐道:“告訴礦場上的人,讓他們這幾天就停止開采吧,安全要緊。”
“屬下明白。”
即使是一路上有鬥笠、油傘遮擋,等到坐到馬車上時,謝虞琛身上還是被打濕不少,特別是雙腳,更是濕淋淋的,又沾了泥漿,別提有多難受。
換下鞋襪,謝虞琛用布巾擦拭着發梢,忍不住懷念起後世的鞋子來。
舒适程度先不說,光是防水不易被雨打濕這一點,就不知強了現在的布鞋草鞋幾倍。
“可惜這個年代還沒有橡膠。”
謝虞琛自顧自的一聲嘆息隔着雨聲傳到周洲耳朵裏,正在烘幹衣物的周洲下意識便“啊”了一聲,扭過頭問道:“大人您說什麽?”
“沒什麽。”謝虞琛擺擺手,又補充一句,“就是想起一種植物,也不知道它現在生長在什麽地方,覺得有些可惜罷了。”
“什麽植物?”周洲放下身上的衣物,徹底來了勁頭。“公子記可記得它的模樣?屬下可以派人去找!”
謝郎随便搞出來的石灰就已經那樣厲害,說是改變了整個南诏的土木建築都不為過。現在能讓謝郎都苦惱費心的植物,那得有多厲害?
想到這兒,周洲詢問得就更起勁兒,謝虞琛無奈地笑笑,思考了一會兒才不報什麽希望地把橡膠樹的特征和他描述了一遍。
“這……”周洲為難地搖了搖頭,“屬下還從未聽人說過有這樣神奇的樹木。”
正打算再說什麽,謝虞琛卻搖頭打斷了他,“不必費力去尋,說不定這種植物還不存在。”
什麽叫“還不存在”……
難道說是現在沒有,但将來會有的東西?
周洲下一秒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若是現在還沒有的東西,謝郎又怎麽可能知道。
但想起采石場上,衆人都聞所未聞的水泥,以及對方近乎神跡似的僞裝,周洲又不确定了起來。
……不會真是他想的那樣吧?
緩緩放下手上的東西,周洲總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馬車另一邊的謝虞琛倒是沒有注意到周洲內心的波瀾起伏,他此刻正聚精會神地思考着橡膠的事情。
橡膠樹還遠在大洋彼岸的熱帶雨林裏。說不定在這個歷史上不存在的朝代,連大洋彼岸都不是他所熟知的那片大陸,就更別提橡膠樹了。
但根據他這一年多的觀察,這裏的大部分東西都和中國古代有的差不太多,偶爾有一小點出入也屬于正常現象。
所以橡膠樹大概率是不可能有的。但天然橡膠的替代品,謝虞琛覺得自己還是有機會争取一下。
常見的幾大天然産膠作物,除了橡膠樹以外,還有銀葉橡膠菊和橡膠草。
前兩種謝虞琛就先不考慮了,一個遠在巴西的熱帶雨林,另一個則遠在北美洲。都是現在的他遙不可及的地方。唯有橡膠草還有點可能。
本土植物杜仲樹倒是也能産出類似橡膠的東西。
不過杜仲膠的主要成分和天然橡膠還有一定的區別。所以制出來的膠雖然也具有部分橡膠的特性,但是在彈性上就要差一點,通俗點說就是比較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