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雖然烏菏一副“摘也行, 不摘也可以”的樣子,但謝虞琛還是果斷地把烏菏和自己來這兒的原因歸在了“他是來摘桂花的”上面。

雖然不太可能,但事實一定是這樣。謝虞琛默默點頭。

知道山上的樹不是金桂之後, 謝虞琛就對它們失去了興致。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 兩人便收拾東西準備打道回府。

只是可憐了身後跟着的內衛, 好不容易才吭哧吭哧把兩個比腦袋還大的竹籃拎上山,結果一點用處都沒派上不說, 還要再把它給拎下去。

因為今天出了點汗, 又沾了不少塵土,謝虞琛回去後立馬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裳。

他現在的頭發堪堪到背,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 要擦幹還是得費些功夫。

有一搭沒一搭地擦拭着半濕的頭發走出來, 謝虞琛正好看到了桌上那方素色的手帕。

正是今天在山上烏菏遞給自己的那塊。

謝虞琛腳步一頓, 放下手裏的布巾, 有些發愁地坐下來,拿起那方手帕在燈火下仔細端詳了片刻。

當時他用這塊帕子擦拭過汗, 當然不能直接還給人家,便順手塞到了自己懷裏。只是塞到懷裏簡單,現在怎麽處理倒成了個麻煩事。

謝虞琛撚了撚手帕,即使他分不清那些品類繁多各式各樣的絲絹綢緞,但指尖傳來的觸感溫潤綿軟, 也能清楚這塊帕子的用料是極好的那種。

帕子的右角還用銀線繡了他看不懂的花紋,謝虞琛猜測應該是某種獨屬于烏菏身份的象征。

丢掉吧, 不太合适。他自己留着吧,又總覺得哪裏有點古怪。

算了, 還是洗幹淨之後再還給人家吧。

謝虞琛把帕子丢回了桌上,心道:雖然專門究扯一塊帕子是有點小題大做,但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做下決定後,他便開始認真擦拭起了頭發。這個季節的夜晚已經帶了涼意,若是不把頭發擦幹,睡一覺起來肯定得頭痛。

好不容易擦幹了頭發,謝虞琛揉着發僵的脖子起身,內心無比懷念自己從前的短發來。

怎麽古代的人就非要留長發呢?多不方便。而且富貴人家還好,能用起各種各樣的“澡豆”,普通人光靠皂莢和草木灰清潔,還真不一定能洗得多幹淨。

帶着這樣的怨念躺倒在床榻上,謝虞琛一邊醞釀睡意,另一邊還在想着,等過幾天回了蓬柳村,一定要琢磨着把後世各種香皂肥皂給試着造出來。

啓程的日子定在了七日之後,好像是烏菏那邊還有什麽事情沒處理完,連帶着謝虞琛也在這兒多待了一些時日。

不過羅西府的氣候溫和,經濟也繁華,謝虞琛并不沒覺得時間有多難熬。

到了離開的那天,随行的車馬擠滿了院門,站在門口,得伸長脖子才能看到最後。

謝虞琛回頭看向烏菏,一臉疑惑,用眼神詢問道:這是什麽情況?

“既然是淮陵沈氏的義子,排場就得稍微大點。”烏菏抱臂,義正言辭地說道。

謝虞琛噎了一下,要不是烏菏提醒,他還真忘了自己還有這一重身份。

他之前還以為不過是走個過場,沒想到竟然真的一板一眼搞起了這些派頭。

不過誰會拒絕讓自己更舒坦些呢?他也不能免俗……謝虞琛沒怎麽猶豫地便接受下了這一衆人馬。

認真謝過烏菏的好意,謝虞琛才想起自己還有另外一件事還沒做,趕忙送袖中掏出早就洗幹淨的手帕,遞到烏菏面前:“這是大人大日借與我的帕子,我已經清洗幹淨,現在原物歸還給大人。”

烏菏擡了擡手,并沒有如謝虞琛所願地接過那方帕子,而是搭在了佩劍的劍柄上,語氣随意道:“不過是一方不值錢的帕子罷了,不必在意。”

謝虞琛攥着沒還回去的帕子,心道:既然是需不要在意的東西,那你倒是拿着啊?推給我算是什麽事兒。

“若是不喜歡,随便扔了或是打發掉便是。”烏菏語氣不變。

手帕有什麽喜歡不喜歡的?謝虞琛頗為無語地撇了撇嘴。不對,這根本不是喜歡讨厭的問題,而是這帕子本來就不是他的啊!

但烏菏既然已經把話說到這兒了,謝虞琛也不好再推辭,只得重新又把手帕收回了袖子裏,心裏忍不住嘀咕道:果然身居高位的人思維就是和常人不同。

撩開車簾鑽進馬車,還沒坐穩,謝虞琛就聞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

嗯?院子西邊的那幾株桂花樹前兩天就落得差不多了,怎麽還能聞到桂花香?

謝虞琛挪到窗戶邊,探出半個腦袋問道:“車裏怎麽有股桂花的香氣?”

“你不是想帶一點幹桂花回去嗎?”沒想到烏菏還沒走,聽到謝虞琛問話,便開口回答道:“我前兩天吩咐周洲去摘的,在院裏曬了好幾天,應該已經曬幹了。”

“多謝……大人有心了。”謝虞琛眸光微怔。

“無事。”烏菏輕輕搖頭,正準備吩咐車夫啓程,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補充道:“那桂花應該是擇幹淨了。若是裏面還有一丁點枯枝砂礫,就寫信給我,我再罰周洲三個月的月俸。”

“……”

倒也不必。

可憐的周洲,也不知道跟在烏菏身邊這些年,是不是一直都在貸款上班。

馬車辚辚駛離羅西府,謝虞琛坐在車內,随着車廂搖搖晃晃地想。

……

謝虞琛搖身一變成為了淮陵沈氏的義子這個消息暫且放在一邊,蓬柳村的百姓只聽到他要回來的消息,整個村子便歡喜了好幾天。

謝虞琛雖然在村裏待了一年,但對于大多數百姓來說,一直都是比較神秘的一個存在。

首先便是因為謝虞琛不常出門。平日裏沒什麽事時,差不多一直待在他那個別院裏,就連食肆的幫工也只都是碰個巧才能遇上他一回。

其次便是謝虞琛不刻意僞裝着的時候,不管是容貌還是周身的氣度,都和整個鄉野村莊格格不入。

村人們也說不上來謝虞琛給人的那種感覺,就覺得宛如雲間月、山間風、天上人……反正是只可遠觀,不敢親近的那種。

蓬柳村的村人們又敬他又畏他,但也發自內心地感恩擁護着謝虞琛。

謝虞琛從蓬柳村離開的半月後,便有一群披甲佩刀的軍士闖進村,把劉開一家上下都帶走了。

聽縣裏的人說,別說是劉開,就連在灣水縣的主家都受了牽連,丢進大牢去好幾個。

再一打聽,便有人說當天圍住劉家院子的是金甲衛。能指揮得了金甲衛的,都是京城裏的那些貴不可言的人物。

不過劉開在蓬柳村橫行霸道這麽些年,怎麽突然被清算了?衆人一琢磨,便聯想到了前幾天劉家和那位謝郎的龃龉來。

當時許多人還在私底下唱衰許大郎,說劉開可是不好惹的,這回要完蛋了雲雲。不曾想完蛋的那個竟然是劉家。

“那劉家再有權有勢,和京城裏的那些大人物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你沒看那謝郎都不在咱們村裏了嗎?肯定是去京城讓人處置劉家了!”

最開始還只是一些人的随口猜測,說的多了便成了“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