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沒見, 祁亦言不像以往一樣,陶哓哓能感受他的克制,又溫柔得可怕, 他在逼她妥協。
陶哓哓死死的咬住手背,他的面容在她面前一直晃悠, 已經分不清流到眼角的是淚水還是汗水。又漸漸清晰, 他深邃的黑眸沒有一絲憐憫。
越發的寒了心, 她把頭偏向一邊,小聲抽泣, 祁亦言停了動作,他看到陶哓哓已經咬破了嘴皮,血滲出到嘴角。
祁亦言伸手擡起她的下巴,細細看着她的面容,她拼命扭朝一邊,不想見他。
他眯起雙眸, 執意讓她看着自己。陶哓哓擡眸, 寒氣從腳底直達心底, 那是從未見過的神情,似無情,似絕望。可,明明她就在身旁, 也聽着他, 任由他。為什麽,兩人如此近時, 卻溫暖不了彼此。
祁亦言面無表情,猜不透心思,只是用拇指抹去嘴角的血跡, 越摸越多,壓得重了,帶着點疼痛。可和心裏的痛比起來,幾乎可以忽略。陶哓哓現在才知道,經過六年,他壓抑在心底的恨,怕是和着其他,一起湧出來。
她閉上了眼,淚珠滑落,不想看到眼裏的自己。無望的想,這樣他喜歡了吧,也許哪一天他厭倦了……那就這樣好了,順着他,也就少受罪了。
心中無盡悲涼,一邊想要拒絕他給的一切,可一邊本能一次次出賣她。就像她知道祁亦言這樣做已經侵犯了她的生活,愛不是這樣的,太可怕,想要離開。
可一邊又……
控制不住的還是喜歡他,對他的一切做出反應,恨他更恨自己。直到最後,她不再掙紮,只是安靜的流淚。
如同暴風雨過後,一切歸于平靜。
陶哓哓痛恨自己,為什麽這一刻如此清醒,她睡不過去。祁亦言輕拍着她後背,很輕,像哄嬰兒入睡一樣。
她茫然的看着牆壁,聽着他的心跳聲,她說:“你這樣有意思嗎?”
祁亦言動作沒停,他手掌附在她雙眼上,說:“在我身邊,就那麽難受嗎?”
陶哓哓不知道怎麽回答,只是閉上眼,不知何時睡過去。
祁亦言收回手,他看着已經睡過去的陶哓哓,他就靜靜的看着,近乎癡迷。
六年前的他,當時心中尚存愛惜。可後面發生的事,他始終無法釋失去時的絕望和恨,又被回憶折磨多年,壓抑的野獸被釋放。他伸手拉過被子,緊緊幫她蓋住,心中不知道是何種滋味,只是有一個清晰的念頭,原來毀滅過後,還是無盡的空虛。
夜,也仿佛沒有了盡頭,彼此折磨,這樣的日子,一晃眼又是一個月。
陶哓哓像往常一樣上班,可笑容越來越少,足足瘦了十斤。陶哓哓無奈的想,曾經想減肥時,怎麽都瘦不了。現在每餐都被他各種手段,吃得比往常多,卻不知道去了哪裏。
而祁亦言呢,因為之前的案子出了錯,局裏很忙,可他堅持每晚都要回來,那黑暗的夜,有時候他會溫柔的哄着她入睡,有時候又會要得狠。
每天,他總會給她講各種事,無一隐瞞,比如他母親從療養院逃出來的事,又比如岑歆家五年前的案子。岑歆的繼父已經出獄,案子重審申請通過,陸衎作為主要負責人,岑歆是案子的重要證人,回避原則,就把祁亦言編入專案小組。
只是,他講到關鍵的時候,他還是有所保留,陶哓哓隐隐感覺到,岑歆和祁亦言,有種某些聯系。可她不願意問,他也不主動提,只是一遍遍的說,很快,就不會有人傷害她了,只會剩下兩人了。
可祁亦言不知,傷她最重的人,現在是他自己,傷痕哪裏是那麽容易就能彌補的。
這天夜晚,天空比前幾天晴了不少,初春的夜空,墨色的帷幕上幾顆星辰點綴。陶哓哓木木的看着窗外,又看到玻璃門上,倒印着自己迷亂的臉,已經忘了羞愧是什麽感覺。
直到後面,她身子一軟,祁亦言接住了她,擦幹淨後抱她躺在床上。陶哓哓翻身,轉身閉眼睡去,今天很累,她不想聽他說了。
祁亦言看了會,轉身去了浴室。因為有一次陶哓哓在浴室裏暈倒,所以他特意把浴室的門換成玻璃透明的。
沒有熱氣升起,陶哓哓不願意去想,又重新側過身子,看着窗外發呆。
祁亦言出來時,她聽見動靜,慌忙閉上眼睛。祁亦言走到床邊,躺着,側目看着她的樣子失神。
剛擡起手,想要把她旁邊的被子蓋上,手擡到空中,看到她突然一抖,懸在空中的手停頓。
“哓哓,等過了這個月,我就帶你離開。”
陶哓哓不理會,她蜷縮在一起,露出的肩膀,受涼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祁亦言抿抿唇,他拽出她捏的被子,拖到脖子處,牢牢蓋住後下床。
可是,身體可以讓她溫暖,可心寒了怎麽辦。眼睛酸澀,從那天以後,習慣了後就很少哭,今天只是簡單的一個動作,卻觸發了心中的開關,悲傷撲面而來,眼淚怎麽都收不住。
“祁亦言,我們,是不是回不去了?”她小聲詢問,可是身後人早已不再。
慢慢的,兩人都不再信任。
她有時候會想,這樣的陶哓哓早就不是他想要的那樣了,他為什麽還不厭倦,還不放手。胡思亂想着,又昏昏入睡。
祁亦言從書房進來時,陶哓哓已經睡着了,他動作輕巧,蹲在床頭,看到她滿臉淚痕。折騰過後,每次她都哭得很傷心,仿佛有無數流不完的淚。
他去浴室取了熱毛巾,握在手中,熱氣很快就流失在空氣中,他還是輕輕的坐到床邊。擦去她臉上的淚痕,一碰她就顫抖,睡夢中也很不安穩。
她該是真的怕了,也好,恨着總比麻木好。
他一遍遍擦拭,一遍遍告訴自己,這樣就是他想要的,行屍走肉也無所謂,只要她還在,那就夠了。可久了,又會心生貪念,想要更多,仿佛有座牢籠,明明想要困住她,卻也把自己鎖在其中。
放下毛巾,他披起外衣去了陽臺。
陶哓哓其實沒多久就醒了,她已經習慣半夜醒來。她伸手摸了摸旁邊,床鋪冰涼,他應該出去很久。小心翼翼的翻身,她微張開眼睛,就見他一人坐在屋外露臺上,煙霧缭繞,伴随着初春的寒氣,屋頂的燈昏暗,形單影只。
他突然起身,陶哓哓一緊張,她微閉起眸子。但是他沒轉身,只是扶着圍欄,俯瞰城市,右手手指夾着煙蒂,藍色的煙消失在在墨黑的天空。
陶哓哓收回目光,心中思緒萬千。這幾步的距離,這樣的日子,她受夠了。掀開被子,陶哓哓穿上衣服起身。
靜夜,真的很安靜,一點動靜都很清晰。這時他身後傳來一個腳步聲,他知道是陶哓哓。祁亦言這時候甚至想,如果她現在想殺了他,也是好的。
他現在真如陸衎所說,像一頭瘋獸,什麽都聽不進去,用着世界上最愚蠢的方法,損人一千,自損八百。
她怕是已經恨透了他。
可是,一個溫暖的懷抱卻撲到他後背上,祁亦言僵住身子,他動也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不敢。生怕一動,夢就醒了,就碎了那久違的溫暖。
陶哓哓臉頰貼着他冰冷的身子,雙手緊緊捏在一起,沒有多久,她喃喃道:“祁亦言,我們是不是回不去了?這樣的日子我受夠了……”
她吸了吸鼻子,又繼續說:“祁亦言,為什麽你會變成這樣子?”
祁亦言呼出一口氣,在初春的夜很快起了一層白色霧氣,他一手覆在她手背,另一手掐滅煙頭。拉開她的手轉身,摟住她,微低下頭,眼眸垂下,嘴角上揚,噙着一抹讓人猜不透的笑。
“為什麽不是一開始我就是這個樣子呢?”
陶哓哓看着熟悉的面孔,說:“祁亦言,你曾經喜歡的陶哓哓,我已經找不到了?放了我吧。”
祁亦言嘆了口氣,空氣中隐隐飄來煙草味,他淡淡說:“不放,找不到,那就不找了,只要是你,只要你在身邊,變成什麽樣都無所謂。”
陶哓哓咬了咬唇,小心試探問出:“如果我說,我還喜歡你,不會離開你,你是不是也不相信了?”
陶哓哓真的緊張,她拽了一手的冷汗。
“恩,不相信了。”
一句話,便徹底的把她打入谷底。
第二天清晨,陶哓哓就生病了,高燒不退。一直說着胡話,怎麽都醒不過來。
祁亦言這是第二次看着病床上的她,臉色憔悴,蒼白如紙。同一家醫院,同一個病房,她卻不像上次那樣,還會故意裝睡,躲他。等他揭穿,又無處可逃,只得用被子裹住腦袋,露出一雙水眸,無辜的望他。
這次,他只敢靠着窗子而站,離得遠遠的,連呼吸都屏住了一般,生怕驚動她。
護士測完體溫,醫生看了眼過來說:“燒已經退了,但是病人還沒清醒,這恐怕是心理上的問題了,心病還須心藥醫。”
祁亦言點點頭,只是看着病床上的人,卻不做出回應,醫生嘆息一聲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被抽中檢查,無法形容心情,真應證一句話,xx無能,累死三軍,無力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