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手機鈴聲打斷了暧昧的氣氛, 岑惜全身無力,整個人像灘水化在他胸膛裏,身體裏血液亂撞, 找不到一個發洩口, 胸脯難以自抑的起伏。

她的聲音帶着明顯的委屈:“你手機響了。”

簡珂似乎在找什麽, 手在她身上四處點火, 最後從腰間口袋裏拿出她的手機:“你的。”

岑惜靠在牆上,看見手機屏幕上一個來自企鵝的語音通話提示欄, 除了“點點”來電話那次她喝醉了不記得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企鵝好友給自己打電話, 對這個提示音難免陌生。

她慢吞吞擡手接過手機, 好像還有點不情願。

“坐着接, 我去沖個涼。”簡珂小心翼翼的放開她,确認她能自己站穩才松手, 轉身朝衛生間走。

手機屏幕上顯示來電人是禦貓, 岑惜遺憾的同時還挺奇怪:“喂?禦貓?”

“喂!是小七嗎!”禦貓平時就這麽叫她,所以這一聲就直接點名身份,她語氣急躁, 連寒暄都免了直奔主題, “我跟你說,鳶鳶可他媽太賤了!我好奇把她的文買了, 你猜這麽着?她不止抄你了,她也抄我了!而且我覺得這也就是咱倆鬧出來了,她說不定還抄了好多別人的別人壓根就不知道!!!”

“我靠。”岑惜脫口而出,沒想到鳶鳶竟然還吃“百家飯”,這麽會剪裁拼貼,找個廠子當裁縫不好嗎!寫什麽書啊?

“哎?小七你聲音這麽好聽的嗎!”都氣成這樣了, 禦貓竟然還重點跑偏,關注到了岑惜的聲音,“聽聲音就覺得是個美女!真好,聽到美女聲音我心情都好點了,但這也并不妨礙我要去挂這抄襲狗!”

前半段岑惜聽着開心的又無語,直到聽禦貓說她要挂人她才張口阻攔:“先別,你發之前給我看一眼,我修改一下你再發。”

禦貓不解:“啊?為什麽啊?”

岑惜解釋:“如果你用詞不當,到時候萬一她倒打一耙抹黑你起訴什麽的,挺麻煩的。”

“還反了她這抄襲狗了!還有臉告我???”禦貓憤憤不平,不過看在岑惜的面子上她還是答應下來,“行,我今天晚上寫出來,你幫我看一下,我明天再發。”

盡管禦貓話這麽說了,但岑惜能感覺到她的不情願,還是跟她說清楚:“事實在人心,法庭看證據,千萬別沖動,有理都變成沒理了。”

禦貓應下來,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麽,岑惜聽她的語氣就是沒辦法放心下來,隐約覺得要出事。

此時禦貓不給她再勸的機會,把話題扯遠了,說完了正事,她開始閑聊:“咱們認識有兩年了吧?我還是第一次給你打電話呢,還有點害羞。”

岑惜笑笑:“害羞?我可沒聽出來。”

“靠,你這人。”禦貓笑着罵她,“那什麽,聽口音你也是B市人嗎?”

“是啊。”岑惜說,“咱們當時認識,不就是同一個編輯群裏,正好只有咱倆所在地一樣才加的好友嗎?”

禦貓想了想:“咦,是嗎?你不說我都忘了,咱們跟鳶鳶也是這麽認識的嗎?我記得她也是B市人來着。”

岑惜正在想和鳶鳶是怎麽認識的,忽然看見簡珂從浴室裏走出來,一邊擦頭發一邊朝她這邊走。

他剛說過他是去沖涼,所以頭發雖然濕漉漉的,但是沒有多餘的水汽,顯得他格外幹淨。

男人穿的仍是那套白色的家居服,袖口規整的翻折到小臂,頭發上的水珠從發梢落下,順着他的脖頸沒入領子。

岑惜咽了下口水,默默別開了眼。

簡珂不知道是不清楚岑惜在想什麽,還是太知道她在想什麽了,從櫃子上拿了瓶礦泉水,坐在她身邊時才咽下,讓她清楚的聽到吞咽聲,能聯想他喉結上下密密滾動時的樣子。他把水放在桌上:“忙什麽呢。”

“啊啊啊小七,你旁邊是誰在說話啊?你男朋友嗎?他聲音也太好聽了吧!你倆好配我鎖死了!”還在耳邊的電話忽然發出驚天尖叫,岑惜說了聲“我還有事”匆匆挂了電話,清了清嗓子對他說:“哦,那個,就是我有個朋友,也被鳶鳶抄了,然後準備挂她,我剛跟她說完寫完給我看一眼…………然後,我再給你看。”

“哦。”簡珂笑聲似調侃,“小同學還學會狐假虎威了。”

書房裏開了一盞明亮柔和的閱讀燈,岑惜用簡珂的電腦修改他改過的文檔,簡珂坐在她對面,對着筆記本也在忙碌。

安靜的房間裏,只有外設靜電容鍵盤和筆記本自帶鍵盤噼裏啪啦的響聲。

岑惜改完前面的用詞部分,發現簡珂在後面的情節對比上也做了一些标注,比如像天上都出現雙彩虹這種情節,被他直接标記劃掉,岑惜有些不服氣,把電腦屏幕朝他轉了個角度:“前面撞的都算,為什麽這裏不算了?”

簡珂看了一眼她指的地方,不緊不慢的給她解釋:“雙彩虹屬于單純描述性語句,無法構成情節的最小組成單位,兩篇文我都看過了,在這部分的故事前後銜接處理上,沒有實質性相同。”

岑惜不服:“可是她前面都是抄的,這裏肯定也是抄的啊!”

“小惜,我可以理解你作為創作者被抄襲後的心情,但是不要激動,不要主觀評定,既然你要據理力争,就不要讓她找到任何機會反咬你,得不償失。”簡珂神态整肅,除了上課之外,他很少說這麽長的話,忽然他問,“你看過《讓子彈飛》嗎?姜文導演的。”

岑惜有點憋屈的吸了吸鼻子,她點點頭又搖頭:“看過,但是忘了講的是什麽了。”

“不重要。”簡珂目光深深的看着她,打算等她到情緒臨界點時他就不打算再說下去,“裏面有一個情節,是好人被壞人污蔑他多吃了一碗粉沒給錢,好人為了證明自己沒吃,生生拿刀把自己的肚子劃開了。”

岑惜想起來了!她不自覺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感同身受和好人共情,氣的猛拍椅子:“當好人真是太難了!壞人長個嘴瞎叭叭幾句,好人就要剖腹!”

“是。”簡珂沒有否認,他挺意外,她的接受能力似乎在某些方面比他想象的更強,“好人在面對攻擊時為了自證難以辯駁,比壞人脆弱的多,我舉個老套的例子。”

他撕下書桌上的臺歷紙,合起掌心攥了下,本來整潔的紙張頓時變成一個紙團:“我随手一下就能讓這張紙變皺,那你呢,想要讓這張紙恢複平整有多難,證明自己是清白的就有多難。”

岑惜抿嘴,從他手心裏把紙團摳出來,再展開已經變得皺皺巴巴,她捋了幾下,不僅沒能捋平,還差點把紙扯壞。她嘆氣,把紙放在一旁,認命般的把目光移回到電腦上,準備進行最後的修改,忍不住牢騷道:“當壞人成本真低。”

“倒也不是。”簡珂往後靠,“拿這件事來說,抄襲這個标簽會伴随抄襲者一輩子,以後只要是她出現的地方都會跟這個名號,那些喜歡她的讀者會因為喜歡她而戰戰兢兢,時刻擔心被人提及這段黑歷史,而你永遠不會,永遠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在你喜歡和擅長的發光發熱,這樣好受點了麽?”

岑惜沉默了幾秒,消化他說出來的話,幾秒後,她下沉的嘴角在燈光的勾勒下緩緩上揚:“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