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這回把賬本翻出來, 除了教導常三以外,還是為了把賬目結清一下。
作坊現在蒸餾香水用的幹花,都是月前謝虞琛大肆收購回來的那批。按照現在的生産速度, 起碼還夠兩個月的。
當時謝虞琛手頭沒什麽錢, 所以收購這批幹花的錢是許大郎出的。再加上知道将來幹花的會漲價, 盡可能多地收購。最後幾乎把許大郎攢下的全部身家都花了進去。
這筆賬他一直沒和許大郎算。現在他要離開蓬柳村,建立香水作坊又是一筆很大的開銷。也是時候把這筆錢和許大郎算清楚了。
只不過謝虞琛剛透露出一點要和許大郎核算賬本的事情, 對方就滿臉的不情願。
謝虞琛的意思是, 買花的錢就當是他問許大郎借的。現在幹花的價格上升,還錢按照現在市面上的花價給。或者把這筆錢當做是許大郎在香皂作坊的投資,現在按照分紅結算。
但許大郎說什麽都不同意,“食肆賺來的這些錢裏本來就有一半該給謝郎。在香皂作坊上我又沒出什麽力,怎麽還能多拿錢呢?”
兩人對峙不下, 誰都說服不了誰, 最後只好各退一步:
謝虞琛問許大郎借的錢, 其中一半算作許大郎自己的, 另外一半則作為謝虞琛在許家食肆的分紅,不需要償還。
而謝虞琛要還給許大郎的那部分, 則按照現在市面上幹花的價格計算。花價上升了一成,謝虞琛就要比原來多給許大郎一成的錢。
兩人終于在這一方面達成了共識。把和許大郎的賬算清楚後,謝虞琛又算了一下目前自己能随意支配的現錢。
其中的大頭來自當初他從那幾個商販手裏,連蒙帶騙得來的投資。除了一小部分花在了香皂原料的購買上,還有這幾天擴建作坊也花了一些以外, 剩下的大部分都還在。
剩下的還有這段時間肥皂作坊的盈利。因為香皂的利潤非常可觀,所以這也是一筆不小的收益。最後就是從許大郎這裏得來的分紅了。
雖然加在一起的數額已經是讓尋常人咋舌的地步, 但對于要從無到有建設一座香水作坊來說,還仍舊是遠遠不夠的。
“還是要拉投資啊。”謝虞琛合上賬本, 心裏默默地想。要從誰先開始下刀呢?
不如就田福吧!正好他就住在食肆,而且又是熟人,比較“好騙”。雖然他已經從田福這兒诓到一筆免費的原料了,但哪個萬惡的資本家會嫌棄自己口袋裏的錢多呢?
謝虞琛說幹就幹,當天下午,就從廚房端了一盤剛烤好的桃酥,哼着亂七八糟小調敲開了田福的房門。
“謝郎找某可是為了作坊一事?”
不愧是曾經白手起家的商賈,還沒等謝虞琛開口,田福就将他的來意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在謝虞琛邀請他投資香水一事上,田福倒是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他們這樣的人是最懂抓住機會的重要性的。但饒是田福,也沒想謝虞琛會脫口而出這麽大一筆數字。
如果不是熟悉對方的為人,田福都快懷疑謝虞琛是不是獅子大開口戲弄自己。猶豫了片刻,田福一臉遲疑地開口:“……這三千兩白銀,可要抵田某的大半身家了。”
這可是三千兩的白銀,不是什麽別的東西啊。放在這個時代算是很大的一筆錢了。
那些普通一點的人家,一家七八口人,一年的花銷也不過是兩三兩銀子。謝虞琛一張口就是幾千人一年的開支,也難怪田福會露出一副大驚失色的表情。
“這三千兩白銀是謝某估算出來的一整個作坊的建設成本,怎可能讓你一人承擔?況且謝某雖然不算富裕,但也是有一點積蓄的。”
其實并沒有,他手裏所有的錢加起來也沒有一百兩。這次修建香水作坊,完全就是空手套白狼罷了。
但顯然,田福并不知道謝虞琛此事心中所想。聽到他的解釋,坐立不安的男人總算長舒了一口氣。
謝虞琛笑了笑,又道:“雖然投資什麽的都是但憑郎君自願,盈利少則少分,多則多分。但謝某也是要提醒田郎,但凡是投資,就都是有不小的風險的。”
若是香水作坊賺到錢了,自然是皆大歡喜。但若是沒有賺到錢呢?
田福逐漸皺起了眉頭,一時間難以做下決定。不過謝虞琛也不急,從盤子裏捏了一塊桃酥,在一旁慢吞吞地掰着吃,好像完全忘記旁邊還有一個糾結不已的田福似的。
田福本人願意和謝虞琛合作,自然是看好這門生意的前景的。但正如他謝虞琛說的那樣,只要是投資,就必然有一定的風險。
至于願不願意承擔虧本的風險,就看每個人自己的決定了。
可這世上哪有絕對安全的事情。自己年輕的時候帶着商隊南來北往的販貨就沒有風險了嗎?
什麽都沒有的時候尚且敢拼一把,沒道理現在年紀大了,反而變得畏畏縮縮,不敢往前邁步子。
田福左手重重地在扶手上一拍,擡頭看向謝虞琛,眼神也逐漸堅定,“田某願意拿出一千兩來投資香水作坊。”
嚯!一千兩!比他自己在來時估計的還要多。他原想着能從田福這兒拿到五百兩就算不錯了。沒想到對方竟然比自己想的還要膽大。
可能是謝虞琛心裏的驚訝太過明顯,連田福都發現了不對勁,忍不住問道:“怎麽了?可是謝郎覺得一千兩這個數字還不夠……”
謝虞琛趕緊擺手,表示自己沒有那個意思。這可是一千兩啊,怎麽可能不夠呢?
“那就好。”田福也舒了一口氣。這一千兩已經是他能拿出來最多的了,再往上,他手裏也未必有那麽多。
“呂家那裏,不知謝郎打算怎麽處理?”田福适時将自己心裏的疑惑問了出來。
以呂家人的性子,知道作坊是謝虞琛的之後,少不了會使絆子、找他們的麻煩。
雖然那天謝虞琛說過自己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但到底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沒能完全解決田福的憂慮。
“田福可聽過淮陵沈氏?”謝虞琛很直接地問道。出資一千兩後的田福在謝虞琛心中的地位已經很高了。身為自己的可靠又大方的合作夥伴,謝虞琛是很願意讓田福安心點的。
“當然聽說過。”田福下意識點了點頭,但很快眼底又生出一抹濃重的疑惑。他們不是在說呂家的事嗎?怎麽和大名鼎鼎的沈家扯上關系的。
見田福一臉的茫然,謝虞琛又問道:“那你覺得呂家和淮陵沈氏比呢?”
這回,田福的回答顯然比上一次要謹慎得多,“那自然是沒法比的。”
“那不就是了。”
擡頭對上謝虞琛促狹地眨了眨眼,田福心了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但這什麽可能呢?
那可是“一門數廷臣,父子皆宰相”的沈家啊!怎麽可能和他們扯上關系?
看見田福面色變了又變,謝虞琛把臉瞥到一邊,努力讓自己笑得不要太明顯。
另一邊,田福面色複雜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就差把“你真的和沈家有關系”幾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何止是有關系啊,要真見到沈家的家主,他說不定還要叫一聲“義父”呢。
謝虞琛輕咳一聲,也不好說的太直接,只能含糊道:“我确實與沈家……有幾分交情。反正呂家的事,田郎不用擔心就是了。”
那他可太不擔心了。呂家再怎麽猖狂,也頂多是能在當地蹦跶幾下,真碰上沈家那種貨真價實的名門望族,哪還有他嘚瑟的空?
田福一顆心完全放回了肚子裏,他現在最慶幸的就是剛才自己咬了咬牙拿出了一千兩銀子。不然指不定得有多後悔呢。
也怪他,到了蓬柳村之後就徑直奔着謝虞琛過來,沒在村裏打聽打聽消息。
但凡知道謝虞琛之前身邊都是有金甲軍跟着,田福現在也不會震驚得半天都沒緩過神來,在屋裏繞着圈地打轉,邊走還邊低聲感嘆。
被田福這麽一提醒,謝虞琛回到自己屋裏之後,便準備提筆給沈家寫信,拜托他們幫自己解決呂家的麻煩。
畢竟是第一次聯絡自己的“義父”,光是開頭,謝虞琛便逐字逐句的斟酌了半個時辰。就在他愁得甚至開始想咬筆頭的時候,終于想起烏菏曾經說過的話。
“反正他們也是天天閑着,你多給他們找點事情做。”
懶洋洋的神态,要多漫不經心就有多漫不經心的語氣。謝虞琛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後拿開鎮紙,把寫了一半的信揉成一團扔到旁邊,重新取了一張紙,落筆一氣呵成地寫完了整封信箋。
整封信下來,場面話當然還是在開頭說了幾句的,但再往下,就都是羅列出來的,想請沈家幫自己做的事了。
表面上似乎是客客氣氣的,但話裏話外,卻沒給對方留半點商讨的餘地。
只是沈家家主收到謝虞琛的信件後,卻沒有露出半點惱怒的神情。立馬便叫來了自己的次子沈元化,讓他跑一趟榆林,把謝虞琛信的做的幾件事趕快辦妥。
對于謝虞琛的存在,沈家上下都是很清楚的。得了父親的指派,沈元化馬不停蹄地便帶着人往榆林趕。
到了榆林的當天,他便帶着禮去拜訪了幾位熟識。辦事的速度可謂是很雷厲風行了。
至于呂家,沈元化甚至都沒有去理會對方。對于這種人家,真下場對付他們才是自降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