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東西是一截人類手指,小拇指,主人是男性,現年21歲,身體健康,沒有抽煙喝酒之類的毛病,尿酸稍微有點高,可能是吃太好還不鍛煉,但只高一點點不管都沒——”
“打斷一下。”傅重明屈指在桌上敲了敲,“文技術員,你這是體檢報告?一截骨頭你能給我弄出這麽多有的沒的來!”
文诤遠戴着手套,捏起手術刀,劃開那物件的表皮,冷冰冰但極其專業地反駁:“這不是骨頭,皮膚肌肉組織雖然萎縮,但都是齊全的,甚至血管神經系統都還完整,是你讓我檢查這個人有什麽不妥的。”
他聲音冷硬,像看搗亂小學生般不耐煩,白淨的臉上有一條長長的傷口,能看出是有利器對準他的太陽穴紮下去,幸而被外力打偏,才從皮膚上劃過,而不是直接紮穿大腦。
但傅重明仍舊指了指他的臉:“你确定不管管傷口?”
“這不是管了嗎?”文诤遠奇怪反問。
防衛官安德烈正用紗布沾着藥擦上去,傅重明一眼就能看出那是防衛軍團發的藥。
“哦,我也建議你,除非要死的傷,不然千萬不要用光塔給你修複,哪怕修複液。”文诤遠明白了傅重明的意思,“是的,包括普通修複液,就我們在異形那一場用過的那種。”
傅重明心下一緊:“怎麽?那東西有副作用?”
“我之前沒有設備。”文诤遠說,“現在終于能化驗一下了,大型設備帶不來,所以檢測不準,但我仍然懷疑那種修複液裏有活化細胞的成分。”
傅重明挑眉:“我不太懂技術,那不好嗎?”
“當然不好。”文诤遠哼了一聲,“癌細胞就是生命力特別強的細胞,你覺得好嗎?”
“這麽嚴重?”
文诤遠:“我不知道。這個類比其實不恰當,這種活化因子似乎能讓正常細胞極快分裂生長,于是我們可以看見血肉快速愈合,和增殖極快的癌細胞又不一樣,它長出來是正常細胞。”
傅重明:“所以你的疑慮是對人體的消耗,甚至透支。”
“你認為光塔是不需要支付報酬的慈善家?”文诤遠說着嘶了一聲,安德烈忙擡起藥布,但他擺擺手示意沒事,然後繼續說,“先說你這個手指,誰的?”
“它是人類的手指?”
文诤遠:“當然,不然呢?”
傅重明:“沒有異常?”
文诤遠:“尿酸高不算的話,就沒有。”
“和這個數據吻合嗎?”傅重明說着,從智腦的加密系統裏,打開防衛官才有權訪問的數據庫,調出徐旺的全部資料。
“你今天是十萬個為什麽?”文诤遠只看了一眼:“沒錯,所有生物識別信息都吻合。”
一旁的安德烈這才看出端倪:“莊默的男朋友?”
文诤遠不了解:“你們認識的人?”
安德烈對他解釋:“莊默,一個A級防衛官,一隊副隊長,是這些年裏第一個考慮過是否晉級為S的防衛官。”
“為什麽是考慮過,然後沒晉?”
傅重明回答:“因為個人武力值一般,防衛軍團畢竟不是正常時期的軍隊,這裏要求每個人都是孤膽英雄,實在是把正常狀态下堅決禁止的個人英雄主義發揮到極致了。”
“莊默的各項能力更适合做個正常時期的指揮官。”安德烈的解釋少了傅重明那些俏皮話,“他沉穩嚴謹,抗壓能力強,有大局觀,就是差了一點個人戰鬥能力,做普通防衛官其實也及格了,但跟我們五個比,沒法看。所以如果把他提到S級,坦白說,S級就個位數,他萬一犧牲了,影響就會比較大。”
文诤遠:“所以他男朋友怎麽了?”
他們的那一場沒有遇到複活賽選手,有驚無險地勝利了,但文诤遠和所有科學人員一樣,聽完傅重明的話,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人怎麽可能複活。
“而且,這節手指的狀态很正常,這就是個普通人類的手指!”
想不通。
“他現在在我隊伍裏。”傅重明倒不急于一時。
現在是中級場了,小組賽的隊長多了一個隊伍面板,裏面徐旺的名字依然在,果然複活賽選手不會“死亡”。
莊默在休賽期和趙羽竹的隊伍去了南半球,所以返場報道直接在那邊的賽區,大概率不會和傅重明在比賽內或者選手大廳裏遇見,通訊芯片也太過稀少,A級分不到。
“只能下個休賽期聯系他了啊。”傅重明嘆氣。
科研交給專業人士,傅重明才不管文诤遠會不會熬夜禿頭,轉身回去繼續他的投喂長官大業。
路懷星真的很喜歡吃東西,油炸的百吃不膩,紅燒和火鍋緊随其後,但其實不管是什麽,能吃他都吃,哪怕有了補充用的營養液,他也盡量選擇吃真食物。
這個人格的路懷星比初見時更鮮活了。
傅重明依然記得在雪地裏第一次見他,當時傅重明會以為SP的那一個才是主人格,就是因為另一個雖然溫和但疏離冷淡,幾乎沒有情緒的波動。
現在他卻可以裹着被子,坐在桌邊敲碗等火鍋燒開。
傅重明還擔心了一陣子他的人格分裂是不是加重,但後來防衛官意識到,其實這只是終于甩了偶像包袱吧。
因為他發現,路懷星吃完炸雞沒有擦嘴就累得睡着了,是他幫着換了衣服,擦洗了臉和手,全程路懷星只夢呓了一句聽不清的話,但安德烈在他睡着時進了一次門,卻差點被突然驚醒的路懷星割喉。
傅重明已經在他的安全領域內。
——到現在想起來還有點甜滋滋的小得意呢。
“這是什麽?”路懷星皺眉,咀嚼着嘴裏的炸物。
“秋葵。”傅重明說。
路懷星慢慢擰着眉頭把那根吃完,嚴肅道:“下次不要了。”
傅重明回答:“營養均衡,你得吃蔬菜。”
路懷星的眼神在秋葵和營養液之間衡量了一下:“你我喝營養液。你笑什麽?”
“沒笑。”
傅重明正襟危坐,絕對不說他一定會偷偷把長官挑食的視頻私留一份的。
“長官,我看着呢,你忍心把我精心炸出來的秋葵丢了?”傅重明敲桌。
路懷星夾着秋葵的手一頓,不情不願地把那根蔬菜塞進嘴巴裏。
“要不然,你再唱個歌,我幫你把秋葵吃了。”傅重明開始打小算盤。
路懷星聲音幹巴巴的:“你那麽喜歡聽小星星?”
“那你唱別的也可以。”
路懷星想了想:“ABCDEF,字母歌?”
傅重明樂了:“您是就會這一個旋律?”
“別的都跑調。”路懷星癟了癟嘴,“我又不是趙羽竹。”
“那好吧,那你唱——”
他們齊齊頓住。
【致傅重明小隊各位成員,選手徐旺将與選手Abby互換隊伍,下一場比賽生效,調整後,傅重明小隊成員變更如下:隊長—傅重明,成員—羅小北、袁行知、Abby、路顏、路懷星,祝各位再接再厲,勇攀高峰,不斷取得新的輝煌,閃耀太陽系!】
“互換?”
“艾比?”
兩個人幾乎同時出聲。
下一場很快就到,每個選手都會覺得中場休息短得可憐,尤其是比賽內時長不定,不巧遇到一次長達幾月甚至一年的比賽,才休息兩天,就确實很要命了。
他們這一次在海上漂泊近一個月,下床時踩地面,還覺得像船一樣晃呢。
沒吃完的炸雞全部打包,傅重明和路懷星在羅小北屋裏發現了被他們遺忘的路顏,羅小北正在和她搶一塊炸魚。
“路哥!快救命!救救我的魚啊!”
傅重明調侃:“怎麽連鳥都打不贏了?”
羅小北:QAQ!
袁行知急匆匆趕來,忍不住替羅小北辯解:“雪鸮畢竟是猛禽!”
“嗚嗚哥哥你說得對啊!”羅小北一頭紮進他懷裏,擠眉弄眼。
袁行知別過臉沒看假裝抹眼淚的羅小北,而是問:“兩位長官是為了換組的事吧。”
兩人點頭。
傅重明道:“這是光塔第一次出爾反爾。”
說好一個賽季小組隊員不變,怎麽忽然徐旺換掉了,還換成了艾比這個知名的“瘋子寡婦”。
連防衛官提起這個女人都頭疼。
羅小北特別直白:“我不要她,那女的心理有問題,瘋起來才不會管我們是不是自己人!”
袁行知皺眉:“未必是出爾反爾。光塔到現在為止,所有的行事都是有規則制約的,它如果自己朝令夕改,随便讓選手串組,難道它這是連選秀黑幕都要模仿了?”
傅重明:“稀有道具?”
只有路懷星格格不入,低聲對傅重明耳語:“選秀黑幕是什麽東西?”
“唔,黑幕,其實您當初給我666的評分就是選人黑幕。”傅重明一本正經,“我都恃寵而驕了。”
路懷星斜眼瞪他:“那不如改判淘汰?”
後者立刻改口:“噢,這世界上沒有比您更公正的考核官了!”
路懷星出聲笑了一下。
另一邊羅小北想了想,直接發動【量子力學】。
他說:“是道具!一次性使用,使用後可以和指定目标換組,但我猜艾比肯定不想來咱們這個男人堆。”
“那就是徐旺?”傅重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在海盜船上就有過蓄意挑唆我對付艾比的行為,艾比看着對我敵意也确實不小,不像個安分隊友,我讓他輸掉了複活賽,用道具換給我一個隐患,同時自己擺脫防衛官的監控,确實是個一舉多得的好辦法。”
然後他看着路懷星,補充:“以前的徐旺,絕對沒有這種宮鬥心機。我需要想辦法再次接觸他,或者至少接觸更多的複活賽選手。”
複活賽,關于這東西的疑點太多了,目前只知道在挑戰擂臺擊敗主持人可以取得複活賽資格,但傅重明并不認為徐旺和凱米瑞這樣的普通選手能輕易做到,能做到的人,比如他和路懷星,大概也不需要複活賽名額。
所以他們是怎麽被光塔給與了資格,是不是所有死去選手都有複活賽資格,甚至——
“在比賽裏死去的人,真的死了嗎?”
這個問題一出口,所有人面色凝重,卻也感覺到了更多的希望和可能性。
袁行知:“不是沒有學者猜測過比賽或許是思維入場,就像一場技術水平更高的全息游戲。”
“不太可能。”路懷星沉睡多年,第一次接觸這個論點,但卻很快輕微搖頭,“身體沒有被留在地球,沒有人能在趙羽竹眼皮子底下藏這麽多選手的身體,光塔也不能,我有信心。而且我身上的全部科技造物都在,如果是全息游戲的進階版,只有思想入場,那我會失去體內的芯片和納米機器人。”
或者,光塔至少也得做個弊,把他武力值削一下才對,怎麽可能任由他繼續使用2513年的頂級科技樹。
一番推測,進展越多,疑點也越多。
但傅重明卻反而有種越戰越勇的興奮感——真正無知的人才會覺得自己無所不能、無所不知,人的認知就像一個封閉的圓環,環越大,能接觸到的外界未知事物就越多,幾乎所有小學老師都講過這個圓,他們現在當然會明白這個道理。
疑點越多越好。
“走吧,下一場要開始了。”
【4444分賽場,歡迎各位選手。】
【天幕已垂,血月當空,九幽門開,無常索命。歡迎諸位來到——百鬼夜宴。】
作者有話要說: 傅36:長官,你肯定當初就愛上我了!這是美好的裙帶關系!
霜總:不會修辭就別用。
小星星:抱歉讓你失望了,考核的時候真的是匿名,連你男女都看不出來,以前你的段位真的不夠讓我潛規則你。
……
【營養液2w啦!我們如約迎來葉蓮娜女士新的采訪!】
今天早上路将軍突襲查內務,他那戰鬥素養多高啊,我這麽可可憐憐的弱女子,路将軍踹門進來,我連把智腦關機的時間都沒有。
《小狼狗和俏長官》被他搜走了。
我完了。
智腦是開着機被端走的,屏幕上正顯示到俏長官躺在床上,肚子鼓鼓的,怎麽弄的在前一頁,我不想描述了,我覺得我沒時間,畢竟我得構思墓地。
構思個屁,主炮一炮,我就真化身星塵了,到時候直接往太空一揚,啊,真是凄美浪漫哇。
但一直到下午了,我都還活着?
羅宋湯,呸,羅頌揚敲我門,告訴我軍團長罰我去跑圈,一邊跑圈,一邊用語音輸入寫檢讨。
“跑多少圈?”我問。
羅頌揚:“跑到你寫完三萬字檢讨為止,不許車轱辘話,不許空話套話,必須言之有物。”
我:“……”
誰知我到了訓練場,發現譚露也在?
“你什麽情況啊!”
譚露已經跑了一會兒了,有氣無力地回答我:“我在剪的all路視頻被發現了。”
“靠!”我尖叫,“好你個濃眉大眼的譚露,你還讓我住腦呢,你也yy路總!”
“說這個沒意義了。”譚露面色凝重。
“混亂邪惡,混亂邪惡啊,我搞拉郎都1V1,all路?您這個也太狠了叭!”
譚露咬牙:“還不都是羅頌揚,他跟路總打的小報告!”
啥?羅宋湯你完了!
咦?
我回頭:“羅宋湯,你怎麽也來跑圈了?”
“我擅自使用技術手段黑進了你們的智腦,發現了不該有的東西。”羅頌揚面無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傷敵一千自損一千,活該!
羅頌揚繼續說:“葉蓮娜,軍團長讓我順便問你,《黑心軍火商的戰俘趙公子》你寫了嗎?”
哎???
路總寧要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