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未見, 本來以為會有些尴尬,沒想到簡母實在太熱情,一來就把他們分開, 連尴尬的餘地都沒留出來。

簡母把岑臻分給他們讓他們去裏屋, 跟簡父一起圍着岑父, 還撺掇着他把另外的“王芸”也叫來, 大家要一起回憶一下青春年少。

回屋之前,簡母不忘跟岑惜囑咐:“小惜, 你要是有空,記得一定要更新啊, 我看你昨天就斷了, 別說, 這對我的傷害還挺大!”

……還是第一次遇到現實中催更的。

岑家小惜壓力好大。

簡珂低笑,摟着她回了房間, 他本來想說不用管, 但是岑惜已經先開口找他借電腦用了。

帶着敬畏的語氣。

簡珂微微蹙眉。

不知道他媽在屋裏跟她說什麽了,好像人又變回去了一點。

現在後悔這麽早把她帶回來,也晚了。

“姐你行啊, 不止找了個爹, 還給爹找了童年好夥伴!”岑臻沒有意識到他們兩個之間微妙的關系變化,大大咧咧的扯過房間裏唯一一把椅子坐下, “這下我完了,四海之內皆我爹,擡頭不見低頭見。”

他說完,擡頭看見了簡珂。

……

又別扭的別開頭。

岑惜坐在床上,翻開簡珂的筆電,連屏保都沒看清就直接點開Word,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她看了岑臻一眼:“對了,你上次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家,不是家裏出什麽事了吧?”

岑臻撓撓頭:“這事兒爸不讓說。”

岑惜:“還真出事了?!”

“也不算出事兒吧。”岑臻“嘶”了一聲,非常努力的組織了一下簡單的大腦,“就是你之前不是跟人打官司麽,然後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有人找到咱家樓下來了,非說要對你進行死/亡威/脅。”

“然後呢?”岑惜不可思議瞪大了眼睛,她一直以為這是她跟李鳶兩個人的事情,從沒想過會連累到家人,岑臻的話讓她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爸何許人也啊!”岑臻顯得比她放松很多,懶散的坐姿讓他高大的身子都快從椅子上滑下去,“當時拉着人就不讓走了,愣是給拽警/察局去了,警/察都傻了,還以為當街強搶民女走錯地兒了呢!”

“……”

岑臻接着說:“後來警察給出結果了,就是一幫小高中生,追個抄襲作者追成邪/教了,還一堆人覺得來鬧事兒的這倆是英雄,牛逼壞了可。”

還好,沒鬧出什麽大事,岑惜松了口氣。

只是想到父親為了讓她能心無旁骛打官司,私下裏幫她解決了這麽多煩心事,岑惜難免有些動容。

“是不是挺感動?”岑臻一語戳破,吊兒郎當又賤兮兮的,“省省吧孩子,你爸跟我說,不賺錢就得了,還淨惹事兒。”

岑惜:“……”

還真的省了。

算了,算啦。

她跟父親大概永遠都不能真正理解彼此的想法,但是沒關系,就這樣也很好。

雖然不理解,但父親依然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她。

簡珂倚在窗臺,一條腿微微曲着,午後的秋日陽光像渡了一層柔光鏡,把他周身籠罩出虛晃的金色線條:“然後就這麽結束了?”

“沒結束啊。”岑臻攤開雙手,一副“我就等着你問呢”的樣子,“這倆姑娘一從派/出/所出來就來我們小區門口堵我,就抓着要我微信,當時我就拒絕了,我說你們這是通敵行為!倆姑娘聽了我的話有所觸動,哭的稀裏嘩啦的!”

……

簡珂和岑惜對視,一個眼神交換了內心的想法,“哭應該是在難過這麽帥的男孩兒竟然是個傻子吧”。

“小臻,你去開車把你媽接過來。”簡父在門外敲了敲門。

看來他最終是沒抗住簡父簡母的盛情邀請。

岑臻翻了個白眼兒,在椅子上擰巴,犯懶不肯起來。

岑惜笑了笑,把筆電從腿上拿下去,下床給父親開門。

開門時,岑惜和岑父面對面,父女相視一笑,冰釋前嫌。

簡父拍了拍岑惜的肩膀,又看了看簡珂,眼神中包含的意味不言而喻。

岑臻去開車接岑母,簡父簡母拉着岑父下樓去送他。

家裏就剩下簡珂和岑惜兩個人。

岑惜似乎不打算說什麽,安安靜靜的碼字,簡珂也不催,像從前一樣,他随意從書架裏抽出一本書。

過了一會兒,岑惜問:“我能用一下你的浏覽器嗎?查個東西。”

簡珂的影子被西斜的日光拉長,沒什麽情緒的“嗯”了一聲:“我出去抽根煙。”

岑惜她跟簡珂住在一起有一段時間了,從來沒見過簡珂抽煙。

她想,他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岑惜懵懵地擡頭,“發生什麽了嗎?”

簡珂罕見的低下頭,靜靜地看着她,眼尾被日光勾勒成疏離的弧度:“讓我想想吧。”

……哦。

看來他是真的有煩心事了。

岑惜目送着他出房間,又看着他關上房門,小心翼翼的,沒揚起一粒塵土。

她看他正是煩悶,猶豫了一下,準備等他抽完煙,稍作冷靜後再出去找他。、

岑惜收回視線,看見他浏覽器自動打開上次關閉的頁面,是她的微博主頁。

岑惜順手點開了自己最新微博下面的評論,第一時間被一個叫“風風”的讀者吸引了視線。

她記得這個名為風風的讀者。

事件的伊始,就是她先發現的《才不要和大明星談戀愛》和《頂流也要談戀愛》劇情相似來給她留言,然後她似乎短暫的支持過岑惜,只是後來又見她替鳶鳶出頭。

思想不是很堅定的樣子。

她已經很久不敢看評論了。

但如今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岑惜覺得,也沒所謂。

這是她第一次點進風風的主頁。

沒有預想中謾罵和诋毀,只有“山高水長,再也不見”的文案赫然映入眼簾。

出于好奇,岑惜點開微博下面配圖的備忘錄截圖。

【各位姐妹好,我是風風,從去年鳶鳶抄襲事件開始,我們已經“并(zhu)肩(zhou)作(wei)戰(nue)”一年多了。

這一年來,我也成為了許多人的主心骨。大家在我的帶領下,反抗,反擊,甚至給某位無辜的大大潑髒水。

是的,潑髒水。

她沒有錯,她只是一個寫故事的人,卻因為招上了鳶鳶這樣的蛀蟲而遭受無妄之災。

在這裏,我僅代表我自己,和 @綠江_七惜 說一聲:對不起!

對不起我曾經的無知和固執傷害過你,我給你發了私信,但你一直未讀,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這條道歉,但如果你能看到的話,希望你心裏能好受一些。

我不奢求你的原諒。

下面是我想對曾經喜歡過的鳶鳶說的話。

最一開始,發現有文章和你的類似時,我曾經無條件的站在你這邊。

你也信誓旦旦的保證自己沒有抄襲。

我們只是讀者,又熱愛你書中的人物,鬼迷心竅,相信你說的話不足為奇。

你說一切交給時間。

于是我們等來的是什麽呢?

是你在判決書出來後一次又一次的賣慘,你說你只是一個普通人,無法承受網絡輿論。

多好笑啊,我們為了你花了那麽多錢,付出了那麽多的心血,變成別人口中一身戾氣的“抄襲粉絲”,而你說,你還是一個普通人。

你既然抄襲,那安安靜靜賺你的錢不好嗎?為什麽還總想奢望好名聲?

你睜開看看,像我這樣,真情實感為你撕過的粉絲,發現自己喜歡的作者抄襲的時候,有多絕望?

我們守護正義的心成了你傷害原作者的刀子,而你賺的錢,血淋淋的打碎我們的人生觀。

山高水長,願我這一生,再也不要在任何地方見到你的名字。

也願原創,燦爛盛大】

岑惜的身子緩緩向後,靠在床邊。

他感覺好像自己變成了一朵雲彩,正在輕快的緩緩升空。

內心感觸良多,可當她兩只手搭在鍵盤上,卻一個字也打不出來。

密密麻麻的小字滾進胸口,此刻她心裏滿滿當當的,快要從嗓子裏溢出去。

岑惜把電腦放在床上,趿着拖鞋想出去找他。

才剛下地,她就想起來他明明心情不好。

在心情不好的人面前分享喜悅,是一個大忌。

岑惜收起笑臉,轉身時,從門縫的罅隙中看見了那道熟悉的清瘦身影。

她快步走出去,看見他手裏點燃的香煙沒怎麽抽,積了一截子白灰,她抿抿嘴,把聲音調整的聽起來舒心一些:“遇到什麽事了,現在方便和我說說嗎?”

簡珂站在光影半明半暗的夾角處,低頭看她時額前碎發散落,看不清神情,只能看見他喉結清晰的滾動,發出“嗯”的單音節。

有點沙啞。

嗯?

已經做好了他說“不太方便”準備的岑惜有點意外。

與此同時,她也隐約察覺到,他心情不好,可能和她有關。

想都自己在他心中或許地位比想象中更高,岑惜心情頓時更好了。兩只手交叉放在腦後,貼在他家的牆壁上,眼睛左右轉了轉,笑着說:“那你跟我說說吧。”

簡珂撈過矮櫃上放着還有半瓶水的礦泉水瓶當臨時煙灰缸,把那根沒抽幾口的煙丢進去:“那你先告訴我,你剛用我的電腦,是想查什麽?”

其實他想知道的是,是不是他媽媽說了什麽,讓她覺得心裏不舒服,所以要從網上找一些不切實際的答案。

畢竟有時候這丫頭迷/信改不了,考試前還偷偷拜了自己照片。

“哦。”岑惜用別在腦後的手順便撓了撓後腦勺,“剛剛我不是想寫小說嗎?正好寫到男主吃醋,但我不知道該怎麽寫,其實都卡在這裏好幾天了,就想着查查吃醋的人心裏在想什麽。”

但是後來她被微博帶跑了,想查的還來得及查。

岑惜想了想,覺得這也是個賣乖的好機會,把手拿下來,牽着他的手搖了搖:“還不是我男朋友太好了,都沒能給我吃醋的機會。”

只是她并不知道,現在的簡珂在想什麽。

這句話沒能讓他放松下來,反而讓他想起曾經那家餐廳裏抓過她手臂的那個陌生男人,激起他心中的占有欲。

他猛地把手擡起來,連帶着她纖細的胳膊一起,撐在她的頭頂,将手指插/進她的指/縫。

“想知道吃醋的人心裏在想什麽嗎?”簡珂的聲音沙啞而輕慢,唇瓣在她耳邊,吐氣滾燙燒灼,像是把她的耳朵含在嘴裏舔/吮,“我告訴你。要瘋,要死。想當着他的面把你扒/光,當着他的面上/你宣示我的主權,想把我內心的折磨千百倍強加在那個男人身上,讓你在我身邊寸步不離——”

岑惜一口氣吸到底,呼吸就此停滞。

怦怦跳的心髒像是被外界激/烈碰/撞的火紅氣球,下一秒就要炸裂。

男人的聲音繼而柔緩下來,手也從頭頂滑落到身側:“可是想到你會不開心,所以不能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