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了,滿殿的人皆鼓掌贊嘆,就連顧月梨,都忍不住在心底贊嘆了,傅菁菁的琴技的确不錯。

只是演奏完畢,傅菁菁沒有要回座位上的意思,而是看向了傅星胤身旁的顧月梨,唇角微勾,道,“聽聞世子妃自小才藝雙全,不知我可否有幸,聽你彈上一首?”

矛頭忽然指向自己,顧月梨眉頭微皺,身形自顧自向後仰了些。

“公主,臣婦的琴技,自然是上不了臺面的。”顧月梨起身,笑着回絕。

聽她這麽說,傅菁菁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眼底滿是輕蔑,卻在看向皇帝時悉數隐匿了下去。傅菁菁朝着皇帝撒嬌道,“父皇,世子妃她不想彈……”

“你也不要推脫了,若是彈的好,這把赤雪就送給你!”皇帝正高興着,也想見識下顧月梨的實力。

皇帝發話了,顧月梨也無可奈何,傅星胤見她這般模樣,本想起身求情,卻被顧月梨按住了,她微微笑了笑,告訴傅星胤并無大礙。

見她這幅模樣,傅星胤才穩住了心神,笑着回應她,顧月梨落落大方,一步步走向古筝旁,朝着皇帝一拜,“臣婦獻醜了。”

素白的手指撥動着琴弦,顧月梨一襲紅衣,宛如仙子,只是這琴音,只能稱作一般,比起傅菁菁,自然是差了些。

“好,果然不錯,這赤雪,你且帶走吧。”一曲終了,皇帝龍顏大悅,捋着胡須拍手叫好。

看着心愛的赤雪要被顧月梨帶走了,傅菁菁不高興了,立馬站起身來,“父皇你說話不算話,她彈的還不如兒臣,你怎麽能把赤雪給她呢!”

赤雪古筝,是傅菁菁花了重金購來的,原本是為了讨皇帝的歡心,可誰能想到皇帝竟然要把赤雪賞賜給顧月梨,她又怎麽能忍?

聽了她的抱怨,皇帝笑了一聲,“朕決定了的事,沒人能改的。”

傅菁菁還想說什麽,卻被人捷足先登了,一青衣男子從殿門口走進來,走到了顧月梨身旁,朝着皇帝一拜,“兒臣來遲了,還請父皇恕罪。”

“琅哥哥!”傅菁菁見到那人,一下子沒了怒氣,臉上的笑意漸濃。

見到青衣男人來了,高座上的皇帝亦是高興了起來,“不晚不晚,你未免太勤勉了些。”

“能為父皇分憂,是兒臣的榮幸。”青衣男人溫文爾雅,又是一拜。

從他們的交談裏,顧月梨漸漸清楚了,眼前的男人,正是宸國的太子殿下,傅星琅。

傅星琅與傅菁菁皆是有皇後所出,太子亦是長子,幾年前被皇帝封了太子之位,居東宮,協助皇帝理朝政。

傅菁菁看見傅星琅的那一刻,眼底哪裏還有半分怒意,兩只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上前挽住了傅星琅的胳膊。

這樣的舉動,本是該受罰的,可皇帝沒有說話,一衆人便只能當做看不見。

“方才世子妃彈奏古曲,兒臣沒敢叨擾,父皇的決斷沒錯,赤雪,的确找到了它的主人。”傅星琅面上帶笑,唇角微勾,溫儒如仙人。

顧月梨愣了一陣,才朝他一拜,“殿下言重了,臣婦的琴技,遠不如公主。”

聽她這麽說,傅菁菁神氣了不少,瞥了顧月梨一眼,“好了,父皇都說賞給你了,你就收下吧,本宮殿裏頭又不缺這一把。”

顧月梨謝過君恩,将古筝收下了。

宮宴沒多久就結束了,回程的馬車上,傅星胤一直歪頭看着她,顧月梨在席上喝了一杯酒,臉頰上的紅暈一直未褪,看着她東倒西歪的模樣,傅星胤輕笑一聲,順勢将她攬入懷裏,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小梨兒,原來你這般多才多藝,我怕是真的配不上你了。”看着微醉的顧月梨,傅星胤輕輕揉着她的鬓角,嘴裏喃呢自語着。

顧月梨覺得有些熱,鼻間萦繞着沉香味,躁動不安的蹭了蹭,語氣不輕道:“夫君……我沒那麽好的……”

傅菁菁殿中,燈火通明,已是深夜,她卻沒有一絲睡意,傅星胤選世子妃這件事,是她慫恿太後去辦的,而她的目的,是想将自己的畫像也放在裏頭,傅菁菁喜歡傅星胤,從她記事起就開始喜歡了。

她是宸國的慶明公主,母親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她又是皇宮裏最得寵的公主,向來是她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

所以她一開始就篤定,世子妃的位置,一定會是她傅菁菁的。

只是傅星胤,是個變數。

從那畫像裏随意挑了個不相幹的人,随随便便的就成了親。

饒是傅菁菁苦求太後收回成命,太後這次也沒遂了她的願。傅菁菁氣不過,今日盛裝出席,為的就是要把那位世子妃比下去。

顧月梨的樣貌,饒是傅菁菁,都不得不承認,那般容貌,同她比也是不差的,只是到底是卑賤人家的庶女,骨子裏的謙卑,讓她的美貌大打折扣。

這也是為什麽,傅菁菁看不上她,其實不管是誰做了世子妃,傅菁菁都是看不上的,那個位置,只有她配的上。

“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一陣溫潤的聲音響起,拂去了傅菁菁心頭的怒意。

傅菁菁勾了勾嘴角,看着傅星琅,有些不高興的道,“我只是想不明白,父皇為什麽要把赤雪給她,她的琴技,到底是不如我的!”

聽了這話,傅星琅輕笑一聲,修長的手指在她頭上揉了揉,不緊不慢的說道,“菁菁,論起品琴,你我都差了父皇很多,顧月梨今日之奏,在你聽來,差強人意,可在我聽來,卻有萬般意象。”

“顧月梨是故意彈的吞吞吐吐的,只是曲調可以彈錯,心裏頭的意境消散不了,父皇獎賞的,是她的明事理。”

傅星琅這麽說着,腦海裏不由得浮現出顧月梨的模樣,美目顧盼,熠熠生輝。

聞言,傅菁菁睜大了眼睛,“怎麽可能,她不過是一個六品官家的庶女罷了,怎麽會有這麽高的琴技?”

傅菁菁不敢相信,她自诩是這京城裏琴技最好的人,卻沒想到,區區一個庶女,便把她的風頭蓋了過去。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菁菁,你并沒有差在哪裏,勤勉一些,你的琴技也會這般爐火純青的。”

傅星琅摸着她的頭,漸漸将她心頭的怒火平息了。

因着昨夜的那杯酒,第二日醒來時,顧月梨頭暈的很。

“小姐,你總算是醒了,快喝些醒酒湯吧。”萍兒眼疾手快,将手裏的碗端了過去,“這可是殿下吩咐的,吩咐奴婢醒了就給你送來。”

聽是傅星胤吩咐的,顧月梨嘴角微勾,接過碗來喝了下去,左右看了看,見傅星胤不在,開口問道:“夫君呢,他幹什麽去了?”

萍兒将碗收回了桌子上,“今日太子去千佶寺禮佛,殿下陪着一起去了。”

提起太子來,顧月梨微微愣神,又想到他昨夜替自己解圍的場景,不得不說,傅星琅當真是個溫柔的人。

“難得天氣晴朗,萍兒我們也去寺廟拜拜吧。”顧月梨穿戴好衣裳,嘴角揚起一抹笑來。

脫離了苦海,她應當去還願的。

今天的确是個事宜出行的好日子,不僅顧月梨這麽覺得,就連顧月凝也這麽想。

早在清晨,她便反常的起來梳妝打扮,穿上了自己最心宜的襦裙,往千佶寺去了。

她早就打探好了,傅星琅今日會去千佶寺,來一場偶遇,日後想要當選太子妃,也更容易些。

“小姐本就天生麗質,這一打扮,連奴婢看了都要動心呢!”翡翠将一支釵子插進她的發髻裏,眼底滿是羨慕的光。

聽了翡翠的誇獎,顧月凝嘴角的笑容更濃了,看着銅鏡裏頭的自己,撥弄了兩下發梢,“好了,我們快走吧,不然一會兒就見不到殿下了。”

顧月凝實在心急,穿戴好之後就往千佶寺去了。

千佶寺中,傅星琅正好從禪房裏走了出來,正值盛夏,寺院裏的荷花開了滿池,傅星琅站在池塘邊,眯縫着眼睛,見一旁的傅星胤心不在焉的模樣,噗嗤笑了一聲。

“當真是娶了賢妻,都舍不得出來了?”傅星琅眉頭輕挑,打趣着他。

聽了這話,傅星胤愣了一會兒,嘴角揚起一抹笑來,“從前是為了躲過皇祖母的唠叨,如今我倒真是慶幸。”

“是啊,那是個好姑娘,只可惜了菁菁……”傅星琅微微低頭,看着池塘裏活蹦亂跳的魚兒,微嘆了一聲。

自己的這個妹妹可是心怡傅星胤很久了……

傅星胤鳳眼微眯,陽光打在他身上,襯得皮膚更加白皙,“你年紀比我還大些,皇祖母為何不催促你呢?”

傅星琅輕笑一聲,兩手背在身後,雙目眺望遠方,“天下尚未安定,我作為未來的儲君,又怎麽能将兒女情長放在嘴邊呢,在皇祖母眼裏,我不只是她的孫兒,我是未來的儲君,而你,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