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簡峰只覺得有人在拿錘子一錘錘砸他的腦袋,讓他疼得簡直要炸裂了,他想伸手揉一揉太陽穴,卻覺得四肢無力,動彈不了。

他索性開始強/制放松/身/體,等那陣炸裂的疼痛過去之後,他的意識才漸漸回籠。

等等,他還有意識?!

這麽說來,自己并沒有死?那章程那麽果決的一刀直接割在他的大/動/脈上,他閉上眼睛也能記起血液噴/射/而出的感覺和章程離去的背影,可他竟然沒死?

沒死最好,果然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麽多年,他都不知道章龍有個弟弟,這下好了,章程自己暴露自己,可怪不得他了。

等到身/體漸漸适應了現狀,杜簡峰這才慢慢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觀察周圍的環境,他就聽見一陣嘈雜的聲音響起。

“醒了醒了!峰兒醒了!”

杜簡峰皺了皺眉,這個聲音他一點都不熟悉,眼前還有些模糊,過了片刻,視線漸漸清明起來,他這才看清楚,圍在他身旁的有三個人。

讓他驚訝的是,這三個人的着裝非常奇怪,像是刻意打扮成拍古裝電視劇的樣子。

“峰兒,你感覺怎麽樣?”剛剛那個聲音又開口了,杜簡峰朝她看過去,發現這是一位看上去三十幾歲的婦人,眼裏有幾分關切。再看她旁邊,是一位老婦人,只看着他,并未說話。

站在她們旁邊的是一個男孩子,長得倒是清秀好看,就是太過瘦弱了,不過配上他眉心的一點紅痣,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杜簡峰迅速打量起他所處的環境來,發現他正處在一個破敗的茅草屋裏,就着他躺着的姿勢,還能看到房頂上幾個很明顯的大洞。

“峰兒,你說話呀,你別吓唬娘!”那婦人見杜簡峰一言不發,有些慌了,雙手捧着杜簡峰的右手,着急道。

娘?

杜簡峰剛剛才好些的頭痛又開始了,這情景,這場面,如果不是在拍電視劇,那麽……他該不會是因為章程的那一刀,到了一個不知名的異世界吧?

光看這些人的打扮,他也無法猜測現在他所身處的朝代,這他娘的,這都什麽/操/蛋/事啊?

尖銳的頭痛再次朝他侵襲而來,突然,一些對他來說從未經歷過的場景像放電影一般一幕幕在他腦海裏閃過。

杜簡峰深吸了一口氣,他的确是穿越了。

那些場景就是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的記憶,原主只有十七歲,眼前這位年輕的婦人便是原主的親娘何雪蓮,旁邊的老婦人是他的奶奶王氏,而這個看起來清秀的男孩子……竟然是和他已經成婚了兩年的“夫郎”。

原主名字也叫杜簡峰,通過原主的記憶,杜簡峰發現他竟然也和前世的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就是沒有前世的自己那麽高,他前世有187的身高,這具身體差不多180左右,不過在這個時代,算是很高的了,更何況他才17歲,還有得長。

這冥冥之中肯定有什麽牽引,否則一切不會這麽巧合。

何雪蓮見杜簡峰毫無反應,已經開始啜泣起來:“我就說,不能什麽事情都讓峰兒去做,這樣下去遲早要出事,他們都欺負峰兒老實,峰兒是老大,可是老大就該死嗎!我可憐的峰兒啊!”

“家裏這麽多口人,不做事怎麽行?不做事吃什麽?”王氏終于開口道:“下田做事的又不是只有杜簡峰一個人,大家都做了,為什麽只有他一個人出事了?還好醒來了,否則我們哪來的錢去請大夫?”

何雪蓮擦了擦眼淚,轉身對一旁站着的少年說道:“你去給峰兒燒點熱水吧。”

少年點了點頭出去了,何雪蓮這才對王氏道:“娘,我知道爹走後您操持這個家不容易,您把爹爹留下來的錢多數給了老二老三我也沒有怨言,我也知道您怪我自作主張給峰兒娶了個雙兒回來讓您失了面子,連帶您對峰兒也不疼愛了,可是您想想,我們家還有什麽條件給峰兒娶個女孩子?如果不把江嶼帶回來,我怕再這樣下去,峰兒将來連個能陪他過日子的人都沒有啊!”

何雪蓮說完再也忍不住,掩面哭泣起來,王氏嘆了口氣,她這一生,嫁了個秀才,年輕的時候又連生三個兒子,可謂是風光無限,被人吹捧得多了,也便漸漸有了傲氣,要知道能考上秀才多麽不容易,偏偏她的夫君做到了,讓她在人前能高人一等,又因為夫君考上秀才之後她又生了老二和老三,還是雙生兒子,這讓她更加自得了,對老二老三也特別的偏愛。

老二老三自小在王氏的溺愛下長大,這脾性自然好不到哪裏去,之前他們的秀才爹還在世的時候還好,家裏田土多也不用交賦稅,可自從七年前杜成新去世,家裏的情況簡直是一落千丈。

家裏沒了秀才,田土都要重新開始交稅,老二老三懶散慣了,從來不知道管這些事,只有杜簡峰的父親杜大民會,但杜大民從小不受王氏的重視,性格也很沉悶,他對老二老三有一份嫉妒心在那裏,管也只管屬于自己的事田地,長年累月,這矛盾就出來了。

王氏也意識到老二老三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沒了辦法,畢竟他們都已經成婚生子,一家這麽多口人,不做事不可能,王氏便讓所有人都必須做事,老二老三沒了辦法,只能照辦,只是隔三差五有個腰酸背痛的借口,王氏也就睜只眼閉只眼随他們去了。

躺在床上的杜簡峰在王氏的沉默和何雪蓮的哭泣中也漸漸捋清了思路,原主是個老實巴交的少年,奶奶讓他幹什麽就幹什麽,二叔三叔借口不做的事情,奶奶給他說幾句好話,他就接着做了,這不,昨兒個累倒在了田裏,讓他撿了個漏,成功占據了這個身/體。

杜簡峰可不打算坐以待斃,繼續做這個冤大頭,更何況原主的記憶告訴杜簡峰,這一大家子特別不簡單。

首先原主“杜簡峰”本人就讓杜簡峰覺得是個憨批沒跑了,家裏這麽多人,憑什麽就他一個人做的事情多,他還不反抗?其他人又不是沒手沒腳。

他的父親杜大民也一言難盡,從小嫉妒他的二叔三叔,自從他二叔三叔出生後,杜大民沒有過過一天舒心的日子,杜簡峰也能理解,誰不希望被父母看重呢?

他的二叔杜忠民和三叔杜小民是雙生子,不過長得不像,用現代的話來講就是異卵雙胞胎,但性格倒是差不離,一樣的好吃懶做,他爺爺還在的時候也希望将他們的三個孩子都培養成秀才,可結果不盡人意——三個都不是讀書的料。

至于和他成婚的這個人,他叫做慕江嶼,兩年前因為父親賭/博欠了/賭/債,被杜簡峰的娘買了回來和他搭夥過日子,只不過原主喜歡的是同村的一個小姑娘,他對雙兒不感興趣,所以一直對慕江嶼很冷淡,兩年來,兩個人基本沒什麽交流,連睡覺都是一個睡床上一個睡矮踏上。

現在這個杜家已經是一棵被蟲蛀了心的大樹,随時可能倒下,原本家裏還有一些田土,也被他二叔賣得只剩糊口的田了,連二叔在鎮上讀書的長子杜簡利也因為交不起束脩而退了學。

而剩下的這些田,一直是杜簡峰父子和他的親弟弟杜簡文在打理。

正思索間,慕江嶼捧着一杯熱水進來了,他走到杜簡峰身邊,想伸手扶起杜簡峰,杜簡峰看見慕江嶼瘦瘦小小的樣子,不禁皺了皺眉,這是造什麽孽啊,他自己坐了起來,道:“我自己來。”

何雪蓮一聽杜簡峰開口說話了,也停止了啜泣,吸了一下鼻子問他道:“峰兒,你感覺怎麽樣?”

“我沒事,您放心吧。”杜簡峰喝了一口水,又對還站在一旁的王氏說道:“奶奶,這幾天我恐怕下不了田了,您讓二叔三叔他們去吧。”

王氏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終究什麽都沒說,轉身走了。

杜簡峰放在現代其實是個高冷的性格,他不愛多說話,雖然不至于是什麽霸道總裁,但高冷是真的高冷,不過眼下這狀況,也容不得他不說話。

杜簡峰知道,在這個偌大又衰敗的杜家,唯一在乎他的就只有他娘何雪蓮,慕江嶼和他一天說不上兩句話,而且慕江嶼在這個家裏比他更不受重視,這個地方有三種性別,男,女和雙兒,雙兒那是比女性更被看不起的存在,王氏心高氣傲,對雙兒更是不喜,慕江嶼在這裏也是受盡了白眼和委屈。

杜簡峰嘆了口氣,他感受了一下,昨天這個身體應該是被熱到了,現在倒是好很多了,也沒什麽不适的感覺,于是他從床上起來了,何雪蓮見他站起來,想去按住他讓他躺好,被杜簡峰制止了:“我沒事,您也去休息吧,別擔心我,天色已晚,我站一會兒就睡。”

何雪蓮皺了皺眉,以前峰兒從不會這樣說話,他一向沉默,對人都很冷淡,更加不會用敬稱,這是怎麽了?但話都說到這份上,何雪蓮也只好叮囑了幾句,便出去了。

房裏這下只剩下杜簡峰和慕江嶼了。

杜簡峰看了一眼他那所謂的“床”,其實就是兩塊較大的木板搭建的,木板上鋪了一層厚厚的幹草,幹草上再鋪一層床單,就是一張床了。再看看離床不遠的矮踏,直接就是一個木板上一層床單,連那層幹草都沒有。

杜簡峰不禁在心裏唾棄原主,要睡矮踏自己去睡啊,讓人家小孩兒睡那麽個地方一睡就是兩年,冬天沒被凍死也算是他堅強了。

也許是因為前世的自己是保家衛國的特/種/兵,杜簡峰總是對老人小孩孕婦殘疾多一份保護欲(當然這其中不包括那些蠻不講理的),此刻他見慕江嶼準備繼續在矮踏上睡覺,便走過去對他道:“你睡床上去吧。”

慕江嶼似乎被他這句話給吓到了,他後退了幾步,臉上立即出現了驚慌的表情。

杜簡峰一愣,這破小孩該不會是誤會了什麽吧,他可沒興趣對一個十六歲的小孩下手,雖然十六歲在這裏已經是能當爹的年齡了,可在杜簡峰心裏,可不就是一小孩兒嘛,更何況,杜簡峰和原主一樣,喜歡女孩。

“你睡床上去吧,以後我睡矮踏。”杜簡峰解釋道。

“我……”慕江嶼似乎有些不解,這人以前從來不會正眼瞧他,連做夢說夢話都是“小妍小妍”地叫,今天這是怎麽了?

“別站着了,睡床上去吧。”杜簡峰也不廢話了,直接往矮踏上一坐,道:“以後你都睡床上。”

慕江嶼見杜簡峰已經坐在了矮踏上,也沒了辦法,只好慢吞吞地爬上了床,這床雖然也不怎麽樣,但比起硬邦邦的矮踏來說,還是要好很多的。

只是,自己這麽小一塊,睡矮踏也很難翻身,杜簡峰那麽高大,睡矮踏會不會更不舒服?慕江嶼轉頭去看矮踏上的杜簡峰,只見他已經躺下,但并沒有睡着,從窗子裏透進來的亮光可以讓他清楚地看見杜簡峰的臉,他正睜着眼睛盯着房頂。

杜簡峰長得很好看,慕江嶼一直都知道,他出去洗衣服,同村的女子雙兒婦人都會說他們,說可惜了杜簡峰,多俊的一小夥兒,要不是家裏這個狀況,心悅他的女子雙兒不知道會有多少,哪怕做小也一定會有人心甘情願。

慕江嶼也知道,杜簡峰并不喜歡他,他喜歡的是村裏的趙春妍,可趙春妍家裏要的聘禮他家給不起,所以他才被迫娶了自己。當然,慕江嶼也對杜簡峰沒有什麽愛慕之心,和誰搭夥過日子不是過呢,他來到杜家,雖然也受盡白眼和冷落,但至少很少再被打了,這樣,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杜簡峰的心事卻一點都不比慕江嶼少,他首先想的是要怎麽在這裏生存下去,其次就是再找找看還有沒有能夠回去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