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迎上來,喚了聲“小姐”,看到旁邊一臉黑色的傅景行,有些詫異,“這位是……?”

“哦!”姜瑟瑟道,“這位是姐姐讓暫時随我去府裏的姐姐。”

春杏行了個禮。

這‘宮娥’雖然身形高大,但貌美又氣質矜貴,只視線相碰,春杏立刻被迫地垂下頭,不敢直視。

“那回府吧,老爺還等着呢。”

姜瑟瑟‘嗯’了一聲,點點頭。

她今天做了好事,十分歡欣。

傅景行卻是頭大,因為姜平認識他。

他去了姜家,肯定會暴露身份,但不去姜家,此時還在東宮門口,又有這麽多侍從,萬一鬧大更不好。

正思索間,姜瑟瑟已經上了馬車。

她撩起珑璁作響的珠簾,笑眯眯問:“姐姐,你不上來嗎?”

周圍侍從十幾道目光,‘刷——’就全落在傅景行身上。

傅景行:“……”

如今之計,只能先上馬車再做打算了。

一路上,見傅景行頻頻掀簾朝外看,姜瑟瑟小聲道:“他們都是爹爹特意挑出來的,身手很好的。”所以姐姐,你不用怕的。

春杏也在,姜瑟瑟沒敢把話說的太透。

傅景行卻是瞬間氣結。

普通小姐出門,都只帶三四個随從,要知道姜瑟瑟帶這麽多人,剛才他就不會跟着她。

現在卻悔之晚矣。

六街鼓聲疊起,巡夜的士兵已經在驅趕行人了,春杏忍不住催促,“走快些,馬上要宵禁了。”

車夫在外面應了聲,将馬車趕得更快了。

傅景行放下簾子,回眸,就對上姜瑟瑟晶亮的眼睛。他眼臉下垂,冷淡颔首,算是回應她剛才的話。

街上開始戒嚴了,他現在下去很容易被發現,為今之計,只能先到姜家再做打算。

如今時辰不早了,傅景行只希望不要碰見姜平。

可偏偏,怕什麽來什麽。

馬車還沒到姜家,遠遠就見姜府門前燈火通明,一個身形微胖的男人,正在來回踱步。

正是去年家宴上,向他敬酒時,差點把酒灑他一身的姜平。

傅景行臉頓時黑了大半。

還沒等他想出應對之策時,有眼尖的小厮瞧見了馬車,高聲喊道:“二小姐回來啦!”

姜平當即快步過來。

“嘻嘻,我們老爺真是全京都最好的爹爹,每次小姐出門,老爺都會等小姐。”

春杏嬉笑着過來扶姜瑟瑟。

傅景行眼底滑過一抹煩躁。

心裏飛快盤算,若是現在蒙面劫持姜瑟瑟,他能有幾成把握全身而退。

“瑟瑟,瑟瑟……”姜平的聲音越來越近。

姜瑟瑟從傅景行面前經過,探出頭,糯糯同姜平道:“爹爹,我回來啦!”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來,爹扶你,慢點下啊!”

姜瑟瑟和春杏下了馬車,傅景行重新倚回車壁上,呼出一口濁氣。

這些随從見過他,他若挾持姜瑟瑟,反而更容易暴露。

可什麽都不做,就這麽下去,姜平那個官場老油條,定然會認出自己。

傅景行曲指敲着膝蓋,飛快思考着應對之策。

每次姜瑟瑟出門,姜平都不放心,非要親自等她回來才安心。

父女倆說了會兒話,站在姜平身後的姨娘柳氏,才适時開口,“晚上涼,回府裏說話吧,我讓廚房吊了湯,給二小姐暖暖身子。”

“對對對,進去說,進去說。”說着,姜平就要帶姜瑟瑟進府。

馬車裏的傅景行正欲松一口氣時,車簾猝不及防被人掀開,姜瑟瑟立在外面沖他笑,“姐姐,我們到啦!快下來吧!”

“姐姐?莫不是婉兒也回來了?”

姜平也跟着過來,就見馬車裏坐着一個女子,雖說蒙着面紗,但‘她’身形高大,并不是姜婉。

“瑟瑟,這位是……?”姜平看向姜瑟瑟。

“咦,姐姐,你怎麽……”

姜瑟瑟正要問,傅景行怎麽蒙上面紗了,他突然虛握了下她的胳膊。

暖黃色燈光下,傅景行手背上,起了一大片紅疹。

“呀,”姜瑟瑟吓了一跳,“姐姐,你這是怎麽了?”

傅景行眼睫低垂,沒答話。

男女聲線不同,他不能開口。

姜平見姜瑟瑟這麽緊張傅景行,更好奇了,“春杏,這位是?”

“這位姐姐是東宮來的,大小姐讓‘她’暫時來照顧小姐。”春杏答了姜平的話,又道,“小姐別擔心,奴婢一吃桃子,身上也會起這樣的紅疹,就是尋常的過敏,奴婢那兒有藥膏,回去抹兩次就好啦! ”

姜平原本還有些奇怪,一個女子,怎麽生的這般高大,但一聽說是東宮的人,當即打消了顧慮,忙将人請進府裏。

甚至還親自陪送到姜瑟瑟院裏,好生叮囑了一番才離開。

進屋後,姜瑟瑟當即将人全支走,将傅景行安置在榻上,就去洗手了。

傅景行神色這才略有松懈。

撥開袖子,他清瘦的手腕上全是紅疹。

傅景行不能碰漆樹,一碰身上就會起紅疹,剛才過來的路上,他聞到了漆樹的味道,便伸手去摸了一把,為得就是怕萬一碰上姜平,能找借口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臉。

如他所料,身上很快就起了紅疹,也順利躲過了這一劫。

傅景行回過神時,姜瑟瑟已經在替他抹藥了。

她指尖溫熱,十分溫柔。

“姐姐,我知道你很癢,但是你可千萬不能撓啊!一撓會留疤的……”

姜瑟瑟坐在繡墩上,上藥的同時,還在輕輕吹氣。

手背上又癢又涼,傅景行心裏覺得有些古怪。

姜瑟瑟毫無察覺,上完了手背,便要來摘他的面紗,看他臉上有沒有疹子。

傅景行一把攥住姜瑟瑟的手腕,垂眸看着她時,他才突然反應過來,已經許久沒有人敢不懼怕他,與他走的這麽近了。

啧!這個小姑娘——

傅景行心念剛動,面紗突然輕飄落下。

傅景行眼裏剛滑過一抹冷意,罪魁禍首眨了眨眼睛,毫不懼怕看着他,“要好好上藥,不然會留疤的呀!”

屋內燈火璀璨,亮如白晝,照的小姑娘瞳仁烏黑透亮。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傅景行嘆了口氣,松開姜瑟瑟的手腕時,順手抽走她掌心的藥膏。

姜瑟瑟急了,“姐姐?”

傅景行示意自己塗,姜瑟瑟這才作罷,頓了片刻,她又遲疑道:“那……姐姐,你會不會寫字?”

路上的時候,姜瑟瑟就發現了,這個‘姐姐’好像不會說話。

傅景行擡眸看她,不明所以。

小姑娘仰着一張粉白的小臉,軟軟道:“你要是會寫字的話,就把你的名字寫下來,我給姐姐送去,讓她幫你圓謊。”

傅景行搖頭。

他已去東宮見過太子了,若現在再與東宮有聯系,反倒容易暴露。

“不會寫?”

傅景行再搖頭。

這下姜瑟瑟懂了,點了點小腦袋,“好叭,姐姐說不用,就不用。”

傅景行:“……”

姜瑟瑟道:“姐姐就住在我們府裏,放心啦,我保護你!”

傅景行淡淡笑了。

他現在總算知道,為何姜瑟瑟出趟門,姜平會這麽緊張了,這個小姑娘,若不看緊些,只怕随時都能被人騙走。

“時辰不早了,小姐早些睡吧!”進來的春杏說完,又沖傅景行道,“姐姐今天剛來府上,今夜先歇歇,明天再來小姐跟前伺候,可好?”

雖說傅景行是來照顧姜瑟瑟的,但他身上的矜貴氣質,讓春杏有些憷他。

傅景行輕輕颔首,跟着丫鬟走了。

因傅景行是東宮來的,不用跟別人擠一起,他單獨住一間房。

送傅景行的丫鬟剛走,跟了一路的林山,迅速現身。

屋裏燭火微晃,傅景行蹙眉,纖長睫毛撒下一片陰翳。

林山恭敬而擔心地問,“将軍,您沒事吧?”

傅景行日夜兼程從北疆趕回來,只為見長姐最後一面,可他們剛到京都,就聽到皇後殁了的消息。

林山将頭埋得很低,“您節哀。”

夜風吹着樹葉,沙沙作響,像是突然落了雨。

過了半晌,傅景行才開口:“通知我們的人,近期不要再露面,全部蟄伏起來。”

林山習慣稱‘是’後,又試探道:“蟄伏起來?我們不立刻回北疆嗎?”

傅景行此番是無召回京,一旦被人發現,那可就是死罪!

多留在盛京一日,他便會多一分危險。

傅景行道:“等幾日再走。”

他現在不能走。

姜瑟瑟剛帶他出東宮,若他今夜就走,會惹人懷疑。

“将軍……”林山想勸,可也知道傅景行的脾氣,只好道,“可那姜平見過您,如今您藏在他府上,若是被認出來怎麽辦?”

姜平确實是個麻煩。

以他對姜瑟瑟的疼愛,他離開之前,兩人必定還會再打照面,得想個辦法解決掉他才行。

不過也是小事一樁。

“替我去辦件事。”

傅景行眼臉低垂,同林山交代了幾句。

“是,屬下這就去。”

見傅景行再無吩咐,林山這才起身,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涼風習習,傅景行枯坐了片刻,才躺到床上,朦胧間正有睡意時,外面突然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傅景行瞬間坐起來,通過腳步聲及盔甲撞擊聲,他迅速判斷出,來人不少,且都帶着兵刃。

姜平也算是半個太子岳丈,這麽晚了,怎麽會有這麽多人上門?

難道是沖他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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