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和姜瑟瑟正朝外走時,前面突然響起尖銳的叫聲:“殺人啦!”
摩肩接踵的人群迅速躁動起來,大家你推我搡的都怕被殃及。
一個頭戴帷帽的人,硬生生在人群中撕開一條口子,橫沖直撞向前跑,不少人被他撞倒沖散,一時哭聲、咒罵聲,此起彼伏。
春杏顧不上胳膊疼,正想再去抓姜瑟瑟時,後面又跑上來一批提刀的衙役,兇神惡煞道:“刑部緝拿犯人,無關人等速速閃開!”
百姓更是驚慌失措,紛紛抱頭亂竄,場面頓時一片混亂。
“春杏。”姜瑟瑟小貓似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人潮裏了。
春杏勉強站穩後,舉目四望,到處都是人,就是沒有姜瑟瑟時,吓的臉都白了,奮力撥開人群,到處尋找。
姜瑟瑟身量嬌小,剛才她原本想朝春杏走的,可被裹在人潮裏,壓根就動不了,等到人潮散了些時,才尋了個機會鑽出來。
剛出來,就看到剛才那個頭戴帷帽的人,從她面前飛奔而過。
“咦,姐姐,”姜瑟瑟見這人背影像傅景行,當即追上去,“姐姐,等等我。”
追着沒跑幾步,突然有幾個衙役飛撲上前,将那人死死摁到地上。
“哎呦,官爺們,小的錯了,小的錯了,小的以後再也不偷了,你們輕點,輕點!”
那人一開口,為首的衙役臉色瞬間變了,一把撩開對方的帷帽,就發現這人不是上面要找的人。
姜瑟瑟迅速轉身,心有餘悸拍了拍胸口,“不是姐姐啊!差點就認錯人了。”
不過這麽多人,要到哪兒去找春杏呢!
糾結一會兒,姜瑟瑟想,她還是去停馬車的地方等好了,那兒有小厮,可以讓他們一起幫忙找。
打定主意後,姜瑟瑟就朝前走,而她身後的巷子裏,一個身形高大,頭戴面紗的‘姑娘’,目睹衙役捉人的全程,偏頭,淡淡掃了一眼身邊的人。
身邊的人兩股戰戰,正要跪下時,他已經負手走了。
今日是皇後頭七,來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其中也不乏有乞讨的。
“小的兩天沒吃飯了,夫人小姐們,可憐可憐小的,賞點銀子吧!”有乞丐跪在地上,雙手捧着碗,身上就差沒寫,‘虔誠乞讨,您多少賞點’幾個大字了。
姜瑟瑟從旁邊路過時,聽他說的可憐,便往那人碗裏放了一枚碎銀。
“叮——”
銀子落在碗裏,發出脆響。
那乞丐擡眼,見面前是繡鞋,福話張嘴就來,“謝小姐,謝小姐,小姐好人有好報,一定會心想事成的。”
“承你吉言呀!你快去買些吃的吧!”
姜瑟瑟信了乞丐胡謅的話,起身便要走,又聽身後傳來驚喜的聲音,“姜二小姐?”
“你認識我?”姜瑟瑟狐疑回頭。
她臉盲,看不出清這乞丐的臉,而且這乞丐衣衫褴褛的,她更分辨不出來了。
“當然認識,”那乞丐杵着拐杖,慢慢站起來,沙啞道,“姜二小姐不記得我了嗎?”
姜瑟瑟搖頭,“我們以前見過?”
“見過的。”
姜瑟瑟不記得了,但見這乞丐看到她很激動,便又給了他一粒碎銀,“不好意思,我忘了,我要去找馬車啦!”
“小的常年在這邊乞丐,”乞丐攔在姜瑟瑟面前,“知道一條近路,小的帶小姐過去。”
“你腿腳不方便,你把路指給我,我自己過去就好啦!”
乞丐的臉扭曲了一下,“好,小姐跟小的來。”
姜瑟瑟跟在乞丐後面,“我們以前在哪兒見過呀?”
“小姐不記得了嗎?”
姜瑟瑟搖搖頭,那乞丐一直将她帶進巷子裏,才轉頭,陰恻恻道:“在東宮,我這條腿因為小姐被打殘,小姐怎麽能忘呢?”
東宮?!
姜瑟瑟沒印象,但她本能察覺到了危險,轉身就要朝巷外跑,卻被乞丐一把揪住頭發,又拽了回去。
“姐姐,救我!”
姜瑟瑟剛喊了一聲,就被那乞丐用帕子捂住口鼻,迷暈了過去。
春杏聽到姜瑟瑟的聲音,扭頭看過來,正好目睹這一幕,她奮力想喊,可喉嚨卻發不出半分聲音,等她跌跌撞撞跑過來時,那個乞丐已經帶走了姜瑟瑟。
街上行人如織,卻沒人注意到巷子裏的動靜。
春杏抹了一把眼淚,爬起來又朝外面跑,那個乞丐帶着人,肯定跑不遠,她得找人來幫忙。
剛跑到街上,就看到姜府的馬車駛來,她當即拼命招手,向馬車跑過去。
馬車裏的姜筝,掀簾看外面風景時,不經意看到春杏,眼神瞬間變得惡毒,當即道:“走快些,二姐姐說不定在素寶齋等急了。”
姜筝之所以能坐姜瑟瑟的馬車,是因為她騙車夫說,姜瑟瑟先走一步,去素寶齋買吃食去了。
“是。”車夫一甩鞭子,将馬車趕的更快了。
姜筝這個毒婦!毒婦!!!
她明明看見她了,竟然還故意讓車夫趕快些!
春杏氣的目眦欲裂,可現在當務之急是救姜瑟瑟,她只能一邊哭,一邊往府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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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福寺後門口。
林山嘭的一聲跪下,“屬下失職,是屬下該死。”
若不是傅景行提出,找一個身形跟他差不多,戴帷帽的人先探探路,剛才那會兒被抓的,可能就是傅景行了。
林山一跪,其他幾個人也呼啦跪下了。
傅景行負手而立,沒了面紗遮擋的臉,此時狠厲叢生。
他從北疆回來,一路上風平浪靜,他以為沒驚動任何人,現在看來,林鴻年那個老狐貍早就知道了。
“将軍,屬下自知罪該萬死,可我們現在當務之急,是先出京都……”
“哦,”傅景行打斷林山的話,“那你倒是說說看,我們怎麽出去?”
林鴻年之所以一直沒出手,就是想把他困在京都捉現行,現在他再想出去,難于登天。
“屬下兄弟幾個拼死一戰,定然……”
林淼飛快打斷林山的話,“屬下覺得,我們現在當務之急,是按兵不動,等待時機。”
“怎麽能按兵不動?!”
林山張嘴就要反駁,傅景行冷笑道:“要是讓我再聽到這種蠢話,你就給我滾回北疆去。”
對上傅景行冷冽的眼神,林山一個激靈,瞬間意識到,自己剛才确實是在說蠢話。
若他們真的動手了,傅景行私自回京這事就瞞不住了。
“可……可我們就什麽都不做嗎?”林山這話問的戰戰兢兢的。
什麽都不做,怎麽可能。
傅景行眼底風暴驟起,“去找今日傷亡的家屬,撺掇他們去敲登聞鼓。”
今日刑部當街拿人,驚慌之下,定然會造成不少傷亡,若這些傷亡親屬,直接去敲登聞鼓,再加上禦史臺那幫老迂腐,刑部尚書這次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林相敢在今天擾了皇後清淨,将軍就斷他一只手,很公平嘛。
林淼迅速領命,“是,屬下這就讓人去辦。”。
渾厚古樸的鐘聲突然響起來,驚的倦鳥全飛走了,很快,就傳來誦經的聲音。
誦的是《招魂》。
今天是長姐的頭七,據說亡者魂魄,會在‘頭七’這天歸來,最後再看一眼眷戀的人。
傅景行喉結滾動,一撩衣擺,朝着東宮跪下,緩緩叩首。
長姐在這世上,最放心不下的,應該就是太子了。
一群下屬跪在傅景行身後,也隔空祭拜了一番。
之後,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從永佛寺後門離開,慢慢融入到街市上。
傅景行坐在車裏,閉目養神,正在想接下來的打算時,馬車猛的停了下來。
緊接着,就聽林山磕磕絆絆道:“姑姑姑娘,你……你沒事吧?”
沒人回答,但是有腳步聲朝這邊過來。
林山又道:“你想讓我們載你一程?”
春杏拼命點頭。
從永佛寺走到姜家,她得走一個時辰半,那時候劫持姜瑟瑟的乞丐,早就不知道躲到哪兒去了。
她只能求人載她一程了。
見林山面有猶豫,她當即雙腿一彎,跪了下來,就要給他磕頭。
“哎哎哎哎,你別這樣,我問問我們主子。”
林山将簾子掀開一角,小聲道:“公子,是姜二小姐的丫鬟,看着像是出了什麽事,求……”
話還沒說完,傅景行瞬間睜眼。
林山一看這表情,就知道傅景行允了,轉頭沖春杏道:“上來吧!不過姑娘得跟我坐一起了。”
春杏點頭,手腳并用爬上去。
馬跑的飛快,春杏一面抹眼淚,一面給林山指路。
馬車裏,傅景行面沉如水。
瞧春杏這樣,多半是姜瑟瑟出事了。
林山正奮力趕車時,突然聽到富有節奏的敲擊聲,第一次,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豎耳又聽了一遍,才發現真是他們的暗語。
馬車一路疾行,離姜家還有半條街的距離,林山就勒停了馬車。
“姑娘,我們還有事,只能送你到這兒了。”
春杏跳下馬車,連謝都沒來得及表示,就朝姜家跑。
林山松了一口氣,差點他們将軍就暴露了,好險好險。
“将軍,我們去吉祥苑嗎?”
無人應聲。
“将軍?”
還是無人應聲。
他大着膽子掀開車簾,裏面卻是空無一人。
林山:“?!”
春杏拼命朝府裏跑,還沒到府門前,就被人攔下了。
那人沒說話,直接遞給她一個筆,一個小本。
這是姜瑟瑟特意讓人做的,方便傅景行随身攜帶。
春杏連連擺手,她不會寫字,她要回府裏搬救兵,可人剛跑,又被傅景行一把拽了回來。
傅景行眼神冷漠望着她,比了一個畫的動作。
從見第一面起,春杏就有些怕傅景行,現在對上他冷漠的視線,瞬間被壓的垂下頭,握筆畫了起來。
春杏畫工十分爛,但依稀能看出來,姜瑟瑟在巷子裏被人擄走了。
傅景行指尖敲了敲,帶走姜瑟瑟的那個人。
春杏會意,哆哆嗦嗦又畫了一遍,遞給傅景行。
傅景行掃了一遍,只得出了三個有用的信息,乞丐,方臉,左臉上有一顆大痦子。
作者有話要說: 殺氣騰騰傅景行:敢擄我媳婦兒,嫌命長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