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簡峰來到這個世界這麽多天了,終于頭回在晚上睡到了舒适的被褥,他惬意地伸了個懶腰,看着旁邊又悄悄挪向他的慕江嶼,笑了笑,索性如他所願,輕輕摟着他睡過去了。
但自從那天起,杜簡峰在鎮上買了一牛車東西的事情忽然不胫而走,弄得很多人都在讨論。村子不大,家家戶戶每天都要出去做事幹活兒,沒有誰不知道誰的,大家都知道杜簡峰一家和杜家分家了,獨自生活到了他爺爺奶奶曾經住過的破房子裏,只得到了三畝田地,如今杜簡峰買這麽多東西,他哪來的錢?
村裏讨論得這麽熱烈,杜家自然也聽到了風聲。吃晚飯的時候李小娥就忍不住了,也不拿筷子,直接問王氏:“娘,您是不是偷偷給杜大民他們塞錢了?我聽說他們買了好多東西,杜簡峰還買了一張弓,那可不是誰都能買得起的。”
王氏不滿李小娥的态度,皺了皺眉,但她也驚訝杜簡峰買了這麽多東西,于是道:“我給他們錢?我哪兒來的錢!你也不動動腦子想一想,何雪蓮這麽多年存的二兩銀子全在兩年前給杜簡峰買那雙兒的時候用光了,這時候肯定沒錢,杜簡峰和林西有點交情,想都不用想,定是找人借的。”
李小娥一聽也有道理,心道剛才一時嘴快,便閉上嘴巴不再說話,一旁老三的媳婦兒餘柯吃了幾口飯,趁無人說話,便也擦了擦嘴,道:“娘,自從杜簡峰一家走後,家裏洗衣做飯的活兒都是我幹的,二嫂和您是不是也該分擔一點?”
“我沒做事嗎!”李小娥一聽就嚷嚷道:“我們利兒将來是要考秀才的人,也天天去砍柴,家裏田土忠民也做了,我在家也有做事,你還想怎樣?”
“我覺得杜簡峰之前的提議不錯,衣服各洗各的,做飯輪流來就行。”餘柯說道。
李小娥剛想開口,王氏就一擺手,道:“都別說了,衣服各洗各的可以,省得你們一天天嚷嚷。”
李小娥瞪了餘柯一眼,沒再說話,餘柯也不是省油的燈,當初嫁給杜小民,是因為他有個做秀才的爹,如今公公不在了,這個家也越來越不像樣,她可不像樣一個人做這麽多事。餘柯的娘家是隔壁村的獵戶,家裏還算可以,在家的時候她都沒做過這麽多事,這會兒自然是萬般不願。
這廂杜簡峰買了弓箭後心裏癢癢得不行,一直想着去打獵。一家人吃早飯的時候,杜簡峰就道:“今天我邀上黃生去打獵,文文也和我一起去,山上柴火多。娘,你把我買回來的大米用井水泡一個半時辰,然後拿去林西家磨成漿,切記不要泡得太久或太短。”
“把米泡了?”何雪蓮不解:“那豈不是不能煮飯了,峰兒,你泡米幹什麽?”
“娘,您先甭管,今天晚上我給你們做一樣新鮮東西。”杜簡峰說道,随後又對慕江嶼道:“你在家給自己多做兩套衣服,我若是獵到野雞,便帶回來焖給你吃。”
“嗯。”慕江嶼點點頭,叮囑道:“夫君打獵要小心些,早點回來。”
“好。”杜簡峰應了一聲,吃過飯,他便帶着杜簡文去找黃生了,黃生見杜簡峰真的要去打獵,裝備還那麽齊全,不免有些驚訝,之前他還以為杜簡峰說笑,畢竟十幾年的好友了,杜簡峰之前會不會打獵沒人比他更清楚。
不過驚訝歸驚訝,黃生也沒多說什麽,只回屋拿了弓箭和獵刀便和杜簡峰兩兄弟一道上了山。
山上陣陣清風倒是消減了不少暑氣,這會兒出來的東西也不多,杜簡峰索性邊幫杜簡文撿柴火邊觀察動向,順便采摘了一些常見的藥草,将它們捆好後裝進了背簍裏。
“阿峰,你把草裝進背簍裏幹嘛?”黃生奇怪道。
“那是藥草,不是一般的野草。”
“你還認識藥草?”黃生不可思議地看着杜簡峰問道。
“小時候爺爺教過我。”杜簡峰只好搬出萬能的爺爺來,黃生聽了之後就臉上這才有一絲恍然大悟的表情,繼而說道:“你會的東西這麽多,之前幹嘛要在杜家受氣,早點搬出來,就憑你這一手,說不定婆娘都娶了好幾個了,孩子都能跑了。”
“可別。”杜簡峰笑道:“娶一個就夠了,再多消受不起。”
“哪兒能啊,窮人娶一個也就一個了,稍微有點錢的誰不是三妻四妾。”黃生道:“将來若是你發達了,認識的人多了,哪怕為了建立關系,也得娶。”
杜簡峰笑了笑沒接他的話,他始終記得不久前,曾經吃掉過他特意放下的野雞內髒的東西,心裏想着事,嘴上便問黃生:“你打獵這麽久,知不知道這山上有沒有什麽大型的獵物?”
“當然有,只是都在深山裏,老虎,狼,野豬之類的都有。”黃生不以為然道:“不過能獵到這種的都不多,大蟲太猛,狼一般都是一群一群出現的,唉,村頭王丫頭她們家爹爹就是被狼咬死的。”
杜簡峰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三個人邊走邊說,又往山裏走了一點距離,結果也沒看到什麽大型的東西,照樣只獵到了野兔野雞,兩人倒也沒失望,畢竟真要是遇上大型猛獸了,還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倒黴。
眼看時候不早了,杜簡峰替杜簡文背了一大捆柴火,他将藥草拿出來放在身上,把自己獵到的三只野雞放進背簍,野兔則由黃生帶走,賺了錢兩人到時候再分,便各自回家了。
“娘,我們回來了!”還沒到家杜簡文就大聲道:“哥獵到了三只野雞!我們有肉吃啦!”
何雪蓮從屋裏走出來,接過杜簡峰的背簍,一看真有三只野雞,臉上便露出笑容來:“這應該能換四十五文錢。”
“不換錢了,留着自己吃。”杜簡峰道:“娘您去處理吧。”
這要是在以前,何雪蓮肯定會賣了換錢,如今看杜簡峰的确有本事賺錢了,何雪蓮也就不再多說,接過背簍便去處理了。
慕江嶼在屋裏聽到了外面的動靜,急忙迎了出來,他看見杜簡峰正在卸背上的柴火,走過去幫了他一把,又拿衣袖幫他擦了擦汗,問他道:“夫君累不累?”
“不累。”杜簡峰搖了搖頭,他以前在部隊裏的時候,負重越野跑簡直是家常便飯,這點對他來說不算什麽。他伸手摸了摸慕江嶼的頭發,道:“我去給你們做好吃的。”
他想要做出的所有糕點當中,涼糕是最容易的,上輩子他開餐飲店的時候就很喜歡吃涼糕,而涼糕又數四川那邊最正宗,他們便從四川那塊請了個師傅過來做,在當地很受歡迎。
不過現在條件有限,沒有電飯煲,沒有一些機械,但好在夏季井裏的水比在冰箱裏拿出來的水好喝多了,冰涼中帶點清甜,是做涼糕的最佳水源。
杜簡峰在廚房忙活了一下午,何雪蓮來做晚飯的時候他依然沒忙完,何雪蓮看着杜簡峰忙前忙後,道:“峰兒,你這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做什麽?要娘幫忙嗎?”
“不用了,馬上就好了,你們等着吃就好。”杜簡峰手上動作不停,一邊回答何雪蓮的問題。
何雪蓮見實在插不上手,便也随他去了,只專心做一家人的晚飯吃。
等到何雪蓮晚飯做完,杜簡峰這邊也終于把涼糕做好了,他用個瓷碗盛好後便端上了飯桌,一邊又抱怨這裏沒有炒菜便連盤子都沒有,只能用碗盛,其實這涼糕長得好看又好吃,用盤子裝着更賞心悅目。
“哇!哥,這是什麽啊?這是吃的嗎?看起來就很漂亮!”杜簡文盯着那碗涼糕,雙眼發光問杜簡峰。
杜簡峰道:“你們都嘗一嘗。”
杜簡文聽他哥都發話了,便不再客氣,其餘三人也都分別拿起一塊吃了起來。
“嗯嗯!”杜簡文邊吃邊狂點頭:“好好吃啊哥,這到底是什麽啊!你怎麽做出來的!”
杜簡峰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一向沉默寡言的杜大民也點點頭道:“确實好吃,冰冰涼涼的,吃起來很舒服。”
看他們的反應,杜簡峰心裏就放心了,他看了看小口吃東西的慕江嶼,笑了笑道:“小嶼怎麽不說話,好吃嗎?”
慕江嶼點點頭,開心地說道:“特別好吃,夫君真厲害!”
“峰兒,你是怎麽會做這個的?”何雪蓮吃完,疑惑地問他道。
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杜簡峰只能含糊其辭道:“其實我以前沒事的時候就喜歡搗鼓這些,我還會做其他的,娘,您非要我說個理由我真說不出來,您就別問了。”
何雪蓮見杜簡峰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便也放棄了追問,反正這些天杜簡峰給她的驚喜夠多,這會兒說實話她已經隐隐有些覺得可能她家峰兒會的還不止這些,以前到底是她這個做娘的忽視他了。
杜簡峰見何雪蓮不再問了,便對大家說道:“明天一早,我會和小嶼去鎮上賣涼糕,我做了五十塊帶過去賣,打算看看這個好不好賣,五十塊不多,如果真的沒人買,我們就自己吃點,給黃生他們送一點,以後再搗鼓別的賣,如果好賣,我明天就多買點米來回來繼續做。”
“這個主意好!”杜簡文第一個附和:“哥,別擔心,這麽好吃的東西一定會有人買的!你準備賣多少錢一塊?”
“三文錢。”杜簡峰道:“畢竟這是用大米做的,賣便宜了劃不來,但是賣貴了怕沒人買,三文錢不多不少,一般的人都能夠買得起。”
“我看行。”杜大民道:“明天你就和你夫郎去試試,看看能不能賣得出去。”
杜簡峰點了點頭,吃完飯他便在井裏吊了兩個桶,把那些做好的涼糕用陶罐封好後放在井裏,這樣明天一早提上來的涼糕又新鮮又冰涼,肯定會很好吃。
次日一早,兩個人早早地醒來了,杜簡峰挑着五十個涼糕,慕江嶼手上拿了兩個小板凳,沒吃早飯便從家裏出發去了鎮上。
“喲,杜老大?這是和你夫郎幹嘛去?”一路上有同村的人看見他們,都停下腳步來問,大家都知道他們和杜家分了家,村裏很多人同情他們,也有熱心的,但更多的人還是更巴結杜家一點,當初,杜簡利可是考過了童生試,大家都知道杜簡利明年會繼續去讀書,說不定真能像他爺爺一樣考上秀才。而杜簡峰就不一樣了,一個整天只知道做事的老實巴交的漢子,誰閑得沒事幹巴結他。
杜簡峰一邊走一邊道:“去鎮上賣點東西。”
“你還賣東西?”那人有些詫異:“你賣什麽啊?”
杜簡峰看他一臉不屑,便道:“一點小玩意兒。”
說完也不再理他,帶着慕江嶼走了。早上的鎮上十分熱鬧,一天的事情開始了,來來往往的都是人,杜簡峰想了想,決定去西街擺個攤子,一來,西街是平時李偉巡邏的地方,二來肖方他們在西街,待會兒給他們送藥草的時候,還可以推銷一下他的涼糕。
兩人來到西街,找了個地方坐下了,杜簡峰有心要鍛煉慕江嶼,對他道:“小嶼,我們光坐着是賣不出去的,得吆喝起來。”
慕江嶼自然不怕,能賺錢還怕什麽吆喝,他當即喊起來:“賣涼糕啦!賣涼糕啦!新鮮好吃的涼糕!保證甜!”
喊了一會兒,一個中年男人走過來,問道:“小兄弟……呃,小哥兒,你這涼糕是什麽東西?”
“是好吃的!您要不要來一塊兒?”慕江嶼熱情地問道。
“這多少錢一塊啊?”
“不貴,三文錢。”慕江嶼道。
“三文錢還不貴?”那人皺眉:“不好吃就虧了。”
杜簡峰知道無論在哪兒,要讓人接受新事物都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于是他拿出昨晚特意做的一塊大的涼糕,切了一點點遞給那人道:“這位客官,給您免費吃一點,不好吃您可以不買,不要錢。”
那人一聽這話,這才接過杜簡峰給的涼糕嘗了嘗,随即他眼睛一亮,道:“這涼糕不僅外觀奇特,竟還如此好吃!快給我來三塊,我要給我娘子和兒子一人帶一塊回去!”
“好嘞!”慕江嶼開心極了,立即動作麻利地給那人裝了三塊,周圍已經有三三兩兩的人圍了過來,見這涼糕長得好看,便問道:“我們也可以先嘗嘗鮮再決定要不要買嗎?”
“當然可以!不過這塊嘗完了可就再不能嘗了。”杜簡峰邊說邊切了一塊給他。
那人吃過便同樣被美食俘獲了,問他們道:“你們明日還來嗎?”
“當然來。”杜簡峰說道。
“那好,明日我帶着好友過來,你可一定要來啊!”那人說完,便又買了兩塊走了。其他人一見嘗過的人都說好吃,當下也就不糾結了,想買的便直接買了,反正如果不好吃也就三文錢,以後大不了再不買了,好吃的話就值了。
這攤子上一旦圍着的人多了,便就熱鬧了,兩個人忙得連買的包子都沒吃完,光顧着給顧客介紹涼糕、裝涼糕了,還沒到中午,他們帶來的五十塊涼糕給賣了個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