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了藥,用過了早飯,白簡要桓逸陪她出門透透氣。
出了房門,耿一介和耿一侖看見白簡好了很多,也都松了一口氣,尤其是耿一侖,面上帶笑,話又開始多,“無咎公子,今日看着可是好多了,你可趕緊好了吧,等你好了,咱們就能去宜州城了。我跟你說啊,宜州城有家‘香滿樓’飯館,做的爐焙雞十分酥熟,到時候讓王爺請客,請咱們去好好吃一頓,再痛飲幾杯。”
“要去宜州城嗎?”白簡依舊是白贲的裝束,神色依舊淡然,回首問站在她身後一尺遠的桓逸。
“是啊,宜州城極繁華,景色又好,那裏我有處房産,可以安安穩穩地住些時日。還能泛舟湖上,現在正是湖蟹最肥的時候,白日裏游湖吃蟹,晚間對月弄蕭,可好?”桓逸淡笑。
“是啊,無咎公子,宜州城的螃蟹,那可真是又肥又鮮啊!宜州城咱們王爺的大園子裏還有一池溫泉,常年熱氣氤氲,泡完那是通體舒泰啊。”耿一侖忙不疊地介紹,眉飛色舞,“宜州城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到時候我帶公子去‘蘭花閣’聽曲兒,那裏的姑娘不僅長得漂亮,曲兒唱得好,舞也跳得好……”
“一侖!”桓逸沉聲叫耿一侖的名字,想制止他的話。
白簡笑吟吟地問:“你們王爺也常去嗎?可有相好的姑娘,也帶我去見識見識?”
“都是我跟我們王爺一起去的啊。”耿一侖沒聽出桓逸話中的意思,樂颠兒的繼續跟白簡說,“我們王爺無趣得緊,去那裏就是一坐,聽聽曲、看看舞,然後轉身就走。我看那個芝蘭姑娘對王爺很有意思,幾次欲留王爺過夜,王爺都拒絕了不理人家。要我說也沒什麽,那芝蘭姑娘還是清倌呢,就是娶回王府做個侍妾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無咎公子,到時候我帶你去看,那芝蘭姑娘可美了,舞跳得也好,到時候你也幫我勸勸王爺,喜歡就收了吧。”
“一侖,那活口可問出什麽來了嗎?”桓逸的臉色陰沉,沉聲問。
“還沒有,王爺,那厮硬氣得很,怎麽拷問,就是一個字都不說。”耿一侖騷騷頭,不是再說宜州城嗎,怎麽又問起俘虜了?俘虜一向是耿一介主審的啊。
“那還不快去審!大早上的偏有這許多的廢話!還想再等着我被刺殺一次嗎?”桓逸面色不善,開始攆人。
“別啊,王爺,我還沒跟耿小哥聊夠呢……”白簡半轉過身,笑着看向桓逸,“我還想知道還有哪些漂亮的姑娘,也給我相識相識。”
“那個紅櫻姑娘也不錯,對王爺也挺上心,不過沒有芝蘭姑娘貌美,到時候我帶你去見啊。我先走了啊……” 耿一侖看着桓逸的眼神像刀子一樣的剜向他,雖然還是有些摸不着頭腦,但也知道走為上計。
“哼!不是說自喪妻後對女色越發的不上心了嗎?都不上心到這種地方去了。”白簡臉色一變,薄嗔含冰,快步折回房間,也不打算出門了。
桓逸微笑着,在身後跟着進來,關嚴了門,長臂一伸将白簡攬入懷中,戲谑地問:“墨兒這是吃味兒了嗎?好濃的酸味。”
“哼,誰理你!”白簡伸手要推開他。
“不是都聽一侖說了嗎,我就是去聽聽曲、賞賞舞,姑娘可是一個都沒招惹過的。”桓逸環緊了她,輕聲在她耳邊低喃,“墨兒,我已經有兩年多沒碰過女人了。”
白簡在他懷中一僵,有些不信地輕聲問,“你府上原來沒有侍妾嗎?”
“有,一個病死了;另一個跟我的護衛私通珠胎暗結,被我逐出府,她叫采萍,你認識的。”桓逸輕嘆了口氣。
“你是說梁大哥和梁大嫂……”白簡的腦中“轟”的一聲,僵在了原地,這種事情,對于任何一個男人來講是難以啓齒和不能容忍的恥辱吧?他貴為王爺,卻沒有殺了他們,反而成全了他們。他堂堂一個位高權重的王爺肯将這等羞恥舊事跟她提起,無異于将心剖在她的面前,如此坦誠如此無遮。
“是。從那之後,我不願再鎖困住任何的女子讓她們争讓她們怨——對她們來講,是監牢是桎梏;對于我來講,是麻煩是造孽。我只有這一人一心,滿足不了那麽多顆芳心的殷殷渴盼。” 桓逸低嘆,“還要吃那無名的飛醋嗎?你肯為我吃味,我是極開心的,但不要亂吃。我不願看你冰冷的臉,我喜歡你笑着的模樣。”
“拙然……你真好!”白簡沒了脾氣,主動靠近他的懷裏,她說他好是指他肯放過梁氏夫婦,“他們一家人現在很好,我代他們謝謝你。你放心吧,你在那裏失去的,我會多多補償你,這就是你的福報哦。”白簡嘴角上翹成最好看的弧度,踮起腳尖,輕吻他的下颌。
“只這樣……還不夠。”桓逸微笑,俯身采撷了她的唇瓣。
兩唇相含,兩舌相纏,津液相濡,氣息相聞。
白簡被他抱在懷裏,在他的唇觸上她的一霎,她就意志昏昏,不知今夕何夕,只任他予取予求。桓逸情熾欲烈,時而強勢攻城略地,蹂躏着她的嬌嫩芳唇;時而溫柔輕齧細吮,逗弄着她的柔滑香舌。桓逸的一只手托着白簡的頭,怕她逃離一樣、永不餍足一樣,越吻越深。他的唇,濕濡柔軟,時而溫柔時而霸道,帶着他獨特的味道,不僅侵入她的唇齒之間,也侵入了她的芳心深處。白簡春思蕩漾,嬌喘連連,感覺整個人放佛變成了一池春水,像水一樣軟,像水一樣濕,而他就是那撩動春水的罪魁禍首;而她也願意被他這樣撩動着,春風一般的和暖舒适,放佛帶着花香,軟軟的,甜甜的。她軟綿綿地攀住他的肩膀,像是攀住了最動人的春天,不忍放手,不忍離去。
非常綿長的一吻,這次,她醒着,沒有在他的吻中睡去,卻明顯地感覺到緊緊依偎着的男子身體起了變化,她是醫師,自然是懂的;自己的身體又何嘗沒起變化。
“不行……”桓逸忽然離開了白簡的唇,把她輕輕推開一點,平複着喘息、讓自己冷靜下來。白簡已經被他吻得癱軟、站立不得,只能依着他的摟抱才不至腿軟倒下。
她的頭貼近他的胸口,聽到他如擂鼓般的心跳,意識還未回神。
“若是這樣天天跟你在一起,我非得失控破戒……”桓逸慘笑,對着懷中軟綿綿的人兒說。
“嗯?哦。”白簡的思緒轉了轉,想起自己曾告誡過他毒傷痊愈後三個月內不可近女色。“呵呵呵。”她在他懷中吃吃地笑,“今晚就不要再跟我同房同榻了,總這樣受刺激,對你的身子也不好呢。”
“還不都是你這個纏人的小妖精!”桓逸伸手愛憐地揉她的頭,“真的會被你折磨瘋!卻又如何舍得不抱着你入睡!”這幾年都是孤枕獨寝,原也不覺得什麽。尤其是在沙場,晚上能安穩地睡一會兒已是極難得。可抱着她睡的這兩夜,卻滋生出一種恬淡而喜悅的滿足,讓他的夢境也輕柔很多,少了很多往昔夢境中的殺伐和警戒。
白簡只是笑着,并不說話,心裏卻在暗暗盤算。當時告誡他三個月內不可碰女色,那是指他身邊沒有名醫調養的情況下;現下已經過了一個月,他身邊又有她這樣一位妙手神醫,有些事情,也不是不可更改的,是不是?
她從來也不是什麽貞潔烈婦,這輩子如果要經人事,那她也希望引領她的那個人,是他;也不想以後也總這樣吻得火熱卻被活生生叫停。她也想體會一番那些淫|詞豔|曲、春|宮秘|戲中描繪的歡愛到底是怎生的惑人。什麽“幾見纖纖動處,時聞款款嬌聲,粉融香汗流山枕”之類的,為什麽會嬌聲款款?還有什麽“臂留檀印齒痕香”,為什麽男子的手臂會留下齒印呢?難道在歡|愛的時候,咬人是一種樂趣?這種事情,又不好跟他讨論,還是等她有經驗了再暗自揣摩吧。
“怎麽不說話?想什麽呢?”桓逸見她不知想什麽失了神,不禁相問。
“沒什麽啊,想着要配幾味藥,我先開藥方,你等我一會兒,然後我們再出去走走、順便抓藥,可好?”總不能告訴他她在暗猜那些淫|詩中的含義吧?
“好。”
與桓逸同行,在古塔鎮上逛了一小圈,去藥鋪抓了藥,白簡覺得有些累。用過午膳後回房睡了片刻,桓逸這次沒陪着,卻是與屬下商議事情去了。
午睡醒來之後,白簡就在房間用借來的藥碾子研磨藥材,又将磨好的藥粉篩得細細的,加了煉蜜和成了藥團,又分成鴿子蛋大小的均勻小丸。有些累,有些喘,扯得傷口疼。
桓逸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看見白簡臉上、身上薄薄地附着一層藥粉,人也微喘着,手中卻弄着藥丸,不禁責怪:“要做什麽知會我一聲,我叫人來幫你弄就是。這毒還沒好,傷口也沒結痂,怎麽就親自動手做起這個了?傷口有沒有裂開?”
“好像有一點兒吧……沒注意啊……就是想着趕緊弄出來,沒想那麽多,誰知道,剛剛做完這些藥丸,才發現體力有些不支。”白簡對着桓逸憨憨一笑,癱在圈椅裏,很有成就感的說,“總算都做完了。”
“這是給誰配的藥?你自己的解毒藥嗎?” 他記得他上次服的解毒藥可沒有丸藥。
“唔,這是,給你配的藥。”白簡故作鎮定地說。
“給我?給我配的什麽藥?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現在受傷又中毒的人可是你,墨兒。”桓逸不解,彎身在她面前細問。
“唔,你不是說,要我使手段抓牢你嗎,這就是我的手段。每日三丸,飯後半個時辰內服用。你吃還是不吃?”白簡也不好直截了當地告訴他這是調養他身子那方面的藥吧。
桓逸倒也不狐疑,“好,墨兒讓我吃,我就吃。”桓逸蹲在她面前,拿出絲帕輕輕擦掉她臉上的藥粉,“我抱你去榻上躺一會兒可好?晚上叫人備一大桶熱水,讓你好好沐浴一番。昨天折騰了一日一夜,身子出了好多的汗。”
“嗯。”白簡主動伸出雙手環住桓逸的頸項,懶懶地撒嬌,“晚上我沐浴時,你在房外面幫我守着,可好?”
“好。”
“那我們今晚就分房睡,可好?”白簡羞紅了臉,半垂着眼睑,一雙手在他腦後把玩着他的衣領,輕輕細細地跟他說,“你知道你的身子,不要靠我太近……像今日上午那番,次數多了,也總是不好的……你……就算是為了以後我們……嗯……也暫且忍一忍,可好?到時候,你想……怎樣我……都随你,可好?”
桓逸聽完她的話,心中又是狂喜又是不甘,将頭輕輕抵住她的,沉默了半晌,緩緩地吐出一口氣,艱難地應到:“好。”
“我不會讓你……嗯……忍太久的……”白簡又在他耳邊低喃,幾不可聞。
事實上,當晚桓逸看到白簡沐浴之後的窈窕芳姿,就後悔下午答應了她分房睡的要求。
她的絲緞一般的長發垂在腰下,半濕着,讓他很想幫她理順拭幹;她的桃花一樣的臉龐閃着珠光,酡紅着,讓他很想俯身一親芳澤;精致的茶白色中衣套在身上,雙丘起,讓他想起那對粉痕在他手下的觸感。白簡卻一直半垂着眼睑不看他,放下了繡幔,鑽進了榻裏,對他輕輕說了句“我先去睡了”,便真的去睡了,再無聲息。
桓逸盯着那繡幔許久,最終認命地輕嘆了一聲,幫她又掩了掩帳幔,吩咐人将浴桶擡出,阖嚴了房門,折去隔壁自己的房間。
在古塔鎮又盤桓了幾日,白簡的身子大好,一行人便動身前往宜州城。
耿一介、耿一侖并其他幾位護衛騎馬,桓逸和白簡依舊坐在馬車裏,那俘虜早已被暗地裏押至宜州城桓逸的府邸去了。
“拙然,你那宜州城府邸的園子比起靈蘭閣的怎樣?” 白簡坐在桓逸的對面,有些無聊地問。
“更簡一些。”
“唔,那溫泉可是真有?很大麽?”
“真有,不是特別大,兩個人一起泡,剛剛好。”桓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話裏放佛是一種邀約。
白簡果然沒了話,紅着臉不吭聲。
“等進了府裏,一定不要你天天這樣黃膏塗面,現在這臉頰不知是如何的飛紅好看呢,可惜我卻看不到。”桓逸俯身前傾,伸出右手,擡起她的下颌,玩味地笑。
“明明是這樣羞怯的女兒心性,怎麽又偏偏那樣的執拗、不與世俗同流?寧可靠自己的手藝養活自己一輩子,也不願同尋常女子那般嫁人生子?” 桓逸看着面前男子裝束的白簡,想着項穆提親那日他在園子暴跳如雷的情形,有些好奇的問。
“嫁人生子有什麽好?你可是喜歡那樣的尋常女子?”白簡挑眉反問。
“我只是好奇,是怎樣的環境和經歷,養成了今日的你——我喜歡這樣的你。”桓逸看她像一只随時準備炸毛的小獸、如果聽到她不喜歡的話就會撲上來咬他脖子的樣子,忍不住淺笑。其實,摘掉白贲的面具還原她本性的時候,她的表情是非常豐富的,人也活潑,嬌憨又可愛。
“說到這個啊!可真是刻骨銘心啊!”白簡一副“此話說來話長、不堪回首”的神情,一臉的咬牙切齒,“這個啊,我一直覺得我師娘這招太陰損了!”
“你知道我是被師父和師娘在雪夜撿回來的孤兒吧,除了一張寫着我生辰八字的布帛外,什麽信息也沒有。師父和師娘卻一直很寵我,把他們倆的手藝毫無保留的傳授于我。小時候,也是半是男裝半是女裝養大的,去哪裏雲游,多半也帶着我,打扮成男孩兒的樣子,自由自在慣了,走南闖北也是常态,讓我一直以為,身為男子和女子,也并沒有什麽不同。”
“師父寵着我啊,比師娘寵得還厲害,就導致我有些恃寵而驕。十一歲那年,師娘教我調香,背那些調香的方子啊、煉香的方法啊、各種不同香料的配比,又是什麽帳中香熏香香脂香膏的,氣味那麽多種,每一種都有每一種的差別。我那時候真的是被嬌慣壞了,雖然聰明,卻是十分貪玩,不肯潛下心來去悟那香道。有一次白白糟蹋了一塊極品的安息香,那塊價值千金的安息香是師父和師娘去西戎雲游的時候好不容易買到的。那次師娘真的是氣壞了,卻也不打我也不罵我,只是讓我扮了女裝,冷冷地告訴我,讓我記住我是一個女子,這輩子都更改不了這個事實,然後,扔給我幾頁紙讓我滾得滾瓜爛熟。”白簡緩聲慢語地說着,想起小時候的頑劣,也不禁輕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