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來來往往的客人并不少,但杜簡峰并沒有營業到多晚,後面陸陸續續來的客人都被他以“今日食材耗盡”為由攔下了。一來忙碌了一天大家都累了,二來他要留點時間來重新規劃一下店子裏面的人員調動。

是以杜簡峰炒了一桌子菜讓大家吃了晚飯,便道:“今天大家都累了,這也是我的不是,一開始并沒想到生意這麽好,也就沒準備那麽多人,不過現在想要再找人也遲了,主要一時半會兒是找不到靠譜的、值得信任的人。”

王軍沉思了一會兒,道:“要不我把我弟弟妹妹也叫過來,他們十六歲了,可以做事,我娘現在身體好了,不需要家裏天天有人陪她,這樣阿秋他們也能不那麽辛苦。”

杜簡峰一聽也覺得可以,王軍的弟弟妹妹是龍鳳胎,平時在家裏就很勤快,做事情也利索,讓他們過來他自然是願意的。

“那行,今天我和小嶼就不回村子裏了,你們幫我和我家裏說一聲。”杜簡峰道:“順便明天讓黃志強也來店子裏,我告訴他炒菜,後廚只有我們兩個也不夠。”

“好。”衆人應下後便幫着洗了碗,收拾了東西之後才回家了,杜簡峰和慕江嶼沒回村,直接就宿在了後院,反正這裏都打整齊全了,倒是方便。

一起做事的人當然都是值得杜簡峰信任的人,但有些話到底是當着他們的面不太好說,這會兒只有他們自己兩口子了,杜簡峰這才問慕江嶼:“今天我們收了多少錢?”

慕江嶼開心道:“二兩銀子并六百七十五文!”

“那挺多的了。”杜簡峰道:“但每日也有個上下起伏,我們就當是二兩銀子,剩餘的算是一個起伏。每個月我們做六天,休息一天,一個月就是營業二十七天,也就是能收入五十四兩銀子左右。”

“好多呀!”慕江嶼道。

“但這只是我們的收入,沒有算支出的。”杜簡峰捏了捏慕江嶼的臉,道:“我們開出來的工錢是每個人一兩銀子并五百文,明天又會多三個人,我們一共請了七個人,那麽每個月的工錢是十兩銀子并五百文,租金是八兩,我們進貨食材調料和柴火等加起來是十五兩銀子左右,這裏就差不多三十四兩了,所以我們一個月能賺到的錢,也就是差不多二十兩。”

這對慕江嶼來說已經是天價了,他自然也很開心,抱着杜簡峰滾來滾去的,道:“我們賺好多錢!以後我們的寶寶想買什麽都給他買。”

杜簡峰聽了這話,有些心酸。他心知慕江嶼沒有一個好的童年,想到這裏,他輕輕摟着慕江嶼,在他額頭上、鼻子上和嘴上都親了一下,這才道:“你也是我的寶貝,你想要什麽也可以買什麽,反正咱家的錢都在你手上。”

慕江嶼扒着杜簡峰,恨不得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才好,他黏糊了一會兒才說:“我就想要夫君,其他都不想要。”

杜簡峰對于他的這股黏人勁已經習慣了,只讓他在懷裏不安生地拱來拱去,最後拱累了自然就慢慢睡了。

第二天天沒亮杜簡峰就起來了,他将地窖裏泡着的豆芽摘了下來用籃子裝好,然後去了廚房裏準備食材,天才蒙蒙亮的時候王軍他們就來了,同來的還有王軍的弟弟王林和妹妹王晨,黃志強也來了,王軍見杜簡峰已經開始做事了,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道:“這些等我們來做就好。”

“哪那麽多講究,我起得早就先做會兒。”杜簡峰笑了笑道。

王林和王晨也不是那種需要人吩咐的,當即就開始整理桌椅,王軍則是和黃志強随着杜簡峰去了後廚準備食材。黃秋見前廳裏人手夠了,便跟着王軍去了後廚,他雖然不會炒菜,但切菜洗菜還是會的。

王軍見他進來,道:“天冷,菜我來洗,洗好了你切吧。”

“嗯。”黃秋見王軍這麽關心他,心下很是甜蜜,做事情都輕快了些許。

杜簡峰見狀調侃道:“什麽時候成親啊?”

黃秋的臉一瞬間就紅了,王軍也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笑着說道:“我打算趁着休息那日正式去提親,成親的日子就讓家裏的長輩決定。”

“好。”杜簡峰道:“大好事。對了黃秋,你等下出去後記得告訴他們一聲,以後你哥就負責樓上的雅間,雖然負責雅間這種比較輕松點的活兒應該讓你們或者王晨來的,但雅間畢竟是封閉式的,吃飯的可能是男人居多,你們不太方便。”

“好。”黃秋應下了,這時候天也亮了,慕江嶼也早就已經起來,正在鋪子前面打掃前臺的衛生。

一般早上吃飯菜的不多,大家一早都急着趕路或者是上工,都會選擇包子或者其他的東西填飽肚子,杜簡峰這裏一天的忙碌期就是中餐和晚餐,上午還是很清閑的,幾個人準備好了食材之後便坐在了大廳,杜簡峰做了點東西給大家吃早餐,衆人便開始邊做事邊等着客人來。

早上客人不多,但也不是沒有,陸陸續續也有差不多二十幾個人來這裏吃早飯,然後帶着送的糕點走,說是中午能夠省出一餐飯。

到了中午來的人就多了,尤其是昨天營業了一天,那些吃過的人都到處宣傳之後,今天來的人更多了,還好杜簡峰讓王軍帶了人來,否則今天還不知道要怎麽忙。

杜簡峰也知道一開始不可能會把所有的問題都想到,一定要在實踐中慢慢摸索才好,果然,問題都是在實踐中浮出水面的。客人太多,前面人通知後廚的時候很是混亂,一個人說炒這個菜,另個人說炒那個菜,要不是杜簡峰心思缜密,這樣混亂的情況還不知道要出多少錯。杜簡峰想了想,決定以後每日上午教他們認字寫字,不需要認全部的字,能認菜單就行。

每天的上午杜簡峰都會教他們認字,然後寫菜單和數字,他們店鋪面積大,樓下的桌子是長方形六人桌,一共有二十桌,樓上則是有四個大包間和四個小包間,大包間能容納八個人,小包間則是只能坐四個人。

杜簡峰讓樓下的黃秋負責最左邊的一條七張桌子,王林負責最中間的一條七張桌子,王晨則是負責最右邊的六張桌子。他買了紙筆,在每張桌子下面安了個小籃子将紙筆放進去,這樣有客人來,他們便會記錄下客人點的菜,然後送到廚房,王林的送給杜簡峰,王晨的送給黃志強,黃秋的自然是送給王軍,樓上雅間的單子則是單獨放在一旁,按照順序幫他們炒菜。等菜上齊的時候,他們就會把單子放在客人桌子上,再寫上總共的價錢,這樣付錢的時候又省了報菜名算錢的事。

這樣一來,每個人都有了自己明确的領域,事情做起來就有效率多了,客人結賬的時候也只需要将單子交給慕江嶼,付多少錢都一目了然,單子收好還能核對賬目,這樣做是一舉多得。

在開店子的過程中陸陸續續發現問題并解決,最後慢慢步入正軌,這也算是一種別樣的成長。

日子一天天過着,天氣已經正式回暖了,店鋪裏也已經完全步入正軌,他們這個杜家食肆的名聲也傳出去了,甚至鄰鎮的人都會慕名而來吃上一頓。

這天上午,人還不是很多,杜簡峰見肉沒多少了,便叮囑了店裏衆人一聲,說自己去肉鋪老板那裏訂接下來一個月的肉,讓他們看着,反正上午人不多,他不在這也沒關系。

衆人聽了自然都說好,這會兒只有兩桌客人正在吃飯,店子裏還比較安靜,不忙的幾個人都坐着說話,黃秋無事便去幫慕江嶼整理前臺。

店子裏面氣氛倒是挺好的,是以誰都沒注意到店子外面的那個身影。

外面的人正是慕江嶼的父親慕有才,這些天他存的錢又花光了,過年時候杜簡峰帶來的年禮都被他賣給了別人換了錢去賭博,現在已經身無分文了,便來鎮上找事做。他從未去過哪個館子吃飯,也不關心哪裏新開了食肆等,更加不認字,所以他即便看到那塊“杜家食肆”的牌匾了也無動于衷,但是他經過那家食肆,卻看到了正在收錢的慕江嶼。

慕有才心裏咯噔一聲,立即走不動路了,他看了看四周,随即跑到食肆斜對面的一個賣饴糖的攤位上,問那人道:“對面這家食肆什麽時候開的?”

“快兩個月了。”那人道:“生意可好了,我也去吃過,那滋味簡直了,我每月至少去四次,太好吃了!”

慕有才聽了,心說好你個慕江嶼,真是出息了!他原本以為杜簡峰真的只是靠打獵換來的一點錢,卻沒想到他們在鎮上做了這麽大的生意。慕有才頓時氣得沖進了店子裏,直接抓着慕江嶼的衣服吼道:“你這個不孝子!你爹都快餓死了,你還在這裏不聞不問!”

慕江嶼被他突如其來這一下吓了一跳,等看清楚眼前人是慕有才之後,心裏更加害怕了,他從小被慕有才打到大,對慕有才他簡直是發自內心的恐懼。

“你幹什麽!你趕緊放開我!”慕江嶼掙紮了一下,可慕有才常年在外做工,力氣還是有的,慕江嶼一時半會兒沒能掙脫開,于是他把心一橫,将杜簡峰教給他的防身術使出來,一下子逼退了慕有才。

慕有才簡直不敢相信剛才那個把自己推開的人是他眼中一直柔柔弱弱的最沒用的雙兒,這會兒仔細看過去,才發現慕江嶼長高了很多,也沒有那麽瘦弱了,若不是眉心還有紅痣,他便和普通少年沒有了兩樣。

這時候店子裏其他人也過來了,黃生力氣大,又不認識慕有才,一看有人來鬧事,脾氣一上來就将慕有才往外推,慕有才氣急,看大廳裏還有幾桌正在吃飯的客人,便大聲道:“沒有天理啊!老子都快餓死了,兒子還不聞不問!不孝子啊!你們怎麽可以來這種不孝子的店裏!”

衆人一聽立即朝他看過去,慕江嶼怕影響店裏的生意,急得臉都紅了,道:“你到底要幹什麽!”

慕有才一看他那樣,就道:“你給我十兩銀子,我保證不多說話立馬就走!”

黃生一把抓住慕有才的衣領,道:“你他娘的還想要這麽多銀子,想得美,做夢吧你!我問你,是自己滾還是老子送你滾!”

慕有才跑到門口大聲叫喊,街上聽到聲音的人都圍了過來對着店子裏指指點點,黃生一行人被氣得不行,又不能當衆打人,交談中得知他真的是慕江嶼的父親,一個個都沒了辦法。

慕江嶼紅着眼睛将慕有才扯了進去,哭着給了他五兩銀子,對他道:“我們租下店子和付工錢用了很多,暫時就這麽多了,我求你了你走吧!”

慕有才掂了掂銀子,心裏也滿足了,主要是他知道慕江嶼不會忤逆他,更不會不管他店子的面子,這一招對他有用,他笑了笑道:“那我就下次來,你是我兒子,我也不是一定要壞你名聲,這銀子早拿出來不就得了。”

說完他走到門口,大聲道:“散了吧都,我兒子還是挺孝順的,剛才就是吵了嘴,沒什麽可看的。”

慕江嶼氣得直哭,黃秋嘆了口氣,拍了拍慕江嶼的背,這要是別人黃生趕出去就趕出去了,主要他真的是慕江嶼的父親,傳出去也不好聽。

杜簡峰回來的時候,就看見慕江嶼紅着眼睛坐在那裏,大廳裏有三三兩兩的客人在吃飯,但他們幾個人都皺着眉,杜簡峰環視一圈,問道:“這是出什麽事了?”

大家都看向慕江嶼,畢竟這是家事,其他人不好摻和進來。杜簡峰看衆人的眼神便明白是慕江嶼那邊出了問題,于是他走到慕江嶼身邊,輕聲道:“小嶼,夫君來了,不要怕,出什麽事了,告訴夫君。”

一聽到杜簡峰的聲音,慕江嶼就忍不住了,哽咽道:“夫君,對不起,我沒有好好守住店子。”

“不怕,夫君不怪你。”杜簡峰拍了拍慕江嶼的背,道:“沒事,告訴夫君怎麽了?”

慕江嶼穩定了一下情緒,這才說道:“剛才慕有才來了,在店門口大喊大叫,威脅我找我要錢,否則他就到處和人說我們不孝讓人別來我們店子,我就……我就給了他五兩銀子……”

杜簡峰一聽就想皺眉,但他怕慕江嶼難受,于是強忍着不皺眉,繼續道:“沒事,夫君會解決這事,你安心在這收錢,這都是小事,別放在心上。”

杜簡峰這個人就是慕江嶼所有的安全感,杜簡峰來了,慕江嶼也就沒那麽慌了,只是還是很心疼他們賺的銀子就這麽給出去了。

安撫好慕江嶼後,杜簡峰就在心裏盤算,一旦給了錢,讓對方嘗到了甜頭,那麽就是個無底洞,別說他們一個月能賺二十兩了,即便能賺二百兩,沾上了愛賭的親戚那也是遭不住的,這個隐患必須早日拔除。

晚上的時候,杜簡峰讓慕江嶼鎖好門先休息,說還有些貨物要訂便出去了,一出門便直往賭坊而去,賭坊的人見了他,認出他便是杜記的東家,心說這是個大主顧,便熱心地接待了,杜簡峰卻道:“勞煩兄臺,我想見見你們東家。”

“見東家?這……”那人道:“如果不是出了什麽事兒,我們東家一般不見人。”

杜簡峰拿出一點碎銀塞給他,道:“勞煩兄臺。”

那人拿着碎銀,過了一會兒,道:“行,你等會兒。”

杜簡峰在樓下等了差不多一盞茶的時間,那人就來請他了。那人将他帶到了三樓的一個房間門口就走了,杜簡峰敲了敲門,裏面就有人道:“進。”

杜簡峰推門進去了,見裏面有兩個人,一個看起來四五十歲的男子,和一個管家模樣的下人。杜簡峰心知坐着的那個便是賭坊老板,便朝他拱手道:“在下杜簡峰,今日不請自來叨擾您,還望海涵。”

“你有何事?”那人道。

杜簡峰笑了笑,道:“我有新的玩法,不僅僅是單純地投骰子,不知您有沒有興趣?”

“哦?說說看。”那人放下茶,道。

杜簡峰讓人準備了硬紙板,做成現代的撲克牌的樣子,不過“JQKA”用了春夏秋冬來代替,教了賭坊老板玩法,又教了他字牌的玩法,賭坊老板和那個管家模樣的人果然來了興趣,幾人玩了将近一個半時辰才消停。

“你是怎麽想出來的?”那人問道。

“這您就別問了,我只是想知道您有沒有興趣将這個投入到您的賭坊當中去。”杜簡峰道。

“開個價吧。”那人道。

“爽快。”杜簡峰道:“您覺得您能出多少?”

“五十兩,可以嗎?”

杜簡峰笑了笑道:“我一文錢都不要,但我有一個要求。”

“說。”

杜簡峰站起來,道:“你們賭坊經常會來一個叫慕有才的人,我想要他的兩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