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有漸走漸遠的腳步聲,楚凝提着心聽着,卻并沒有傳來關大門的聲音,他,今晚,這是不打算走了嗎?

早上,楚凝起床洗漱,看見他在廚房忙,走過去,站在門口看着他其實真的很生疏的廚藝,說:“早。”

“早!”池崇陽回過身來,對着楚凝燦爛一笑,白白的兩排牙反着窗外的那剛露頭的曙光,曙光,聽說是天地間最亮的光,拉開無邊無際的夜幕,現出一片生機盎然的白晝。

阿陽,你就是我的曙光,融化我冰封的心門,讓我嘗到塵世間愛情的甜蜜。楚凝迎着曙光走着,到了近前,才猛然回神,小陽,阿陽,是陽而不是羊,池崇陽怎麽會放掉到了嘴邊的肉,低頭吻了她額頭一下。

他的口氣中有着薄荷牙膏的味道,楚凝忙低頭去看他切的菜,卻不禁失笑:“昨晚說的那麽信心滿滿的,還以為你是大廚呢,原來只不過是生手。”

“給我個兩三天的時間,包管讓你嘗到大廚般的手藝。”池崇陽低頭專心切菜,又說:“去塗點眼霜,面霜,等你塗好了,菜也就好了。”

楚凝并沒有眼霜,與一些化學品相比,她更相信運動。

“知道什麽最容易使女人面色衰老嗎?陽光中的紫外線以及廚房中的油煙!以後你是不用進咱們家廚房的,日積月累,漸漸的,我就會看起來比你老了。”池崇陽說着,看楚凝未動,以為她是被這句話感動了,忍不住想占便宜:“到那時候,要喊我哥,知不知道?”

他又一想,手上切菜的動作停了,扭頭問:“你出房門的時候,不會沒有看見門口的小袋子吧?”

楚凝忙看向次卧門口,那門正中央,果然靜靜的立着一個小包裝袋,看樣子是化妝品,真是不好意思,她又一次浪費了他的用心,當他惦着腳後跟,偷偷的把這禮物放在那裏的時候,懷揣着什麽期望呢?期望着她欣喜若狂,撲過來,雙手環抱他的腰送上一吻?

不急,不急,慢慢的學習做他的女朋友吧,楚凝這樣想着。

不急,不急,這樣的女人慢慢□□吧,池崇陽這樣想着。

—-

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池崇陽又和財務的一幫女孩們坐在了一起,也好,正好,楚凝心想:她面對他的時候,确實還有些無法将面部表情處理的很自然。

“叮!”手機傳來短信聲,楚凝打開一看:“怎麽?對着食堂的菜無法下咽嗎?明天早上我多做些,給你帶着做中飯。”

他用的是句號,而非問號。

吃完午飯,楚凝走上了辦公室二樓,在樓梯處又收到一條短信:“去二樓做什麽?找誰?不會是李默吧?”

采購經理辦公室在二樓。

“嗯。”楚凝回了一個字。

“找他做什麽?”池崇陽的回複非常快,不知道是該說他的打字速度快,還是說中國電信太快。

“和他說一下。”

“說什麽?說你和我的事情?”

“嗯。”

“去吧。”他批準了,又一條短信飛來:“快去快回,不可以超過十分鐘。”

李默沒有去吃午飯,他還在打電話,打完電話又開始盯着電腦屏幕沉思,面現猶豫之色。

楚凝敲敲門,李默擡頭看見是楚凝,竟然有些慌亂,第一反應竟然是低頭用鼠标去關屏幕上的一個頁面,然後才站起身來開門。

他的門不是關着的,是鎖着的!

“阿凝,坐。”李默已經恢複了鎮定,招待着客人:“喝茶嗎?剛下來的明前龍井。”

明前龍井,清明節之前采摘的龍井,龍井中的極品。

“好。”楚凝說道。近朱者赤,她竟然耳濡目染的跟着某人學會了為別人着想,李默,接受他喝茶的提議,他會更舒服些嗎?

李默辦公室裏有煮水的電壺,他煮的是超市裏購買的瓶裝礦泉水,而非桶裝,古曰:倉廪實而知榮辱,李默看來是經濟條件已然小康了,這麽注意生活細節了。

楚凝握着傳來茶水溫度的杯子,思索了半分鐘,還是打算單刀直入:“李默,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說……”

“等一下,”李默突然打斷。

初入游泳池的人分為兩種,一種是直接從岸邊跳入池中,管它水是溫還是冷;還有一種是逐步試探,先是腳丫,再是腳踝,再是小腿,再是膝關節,再是大腿,一點一點的讓身體适應池水的溫度。

李默是後者。他不想一下子接到判決書,李默問:“是工作上的事還是私人的事?”

“私人。”

“是你的事嗎?”

“是。”

“是感情上的事嗎?”

“是。”

“是他嗎?”

李默問:是他嗎?楚凝知道他說的是池崇陽,楚凝點頭:“是。”

原來逐步試探這種方式并不能改變什麽,噩耗就是噩耗,心裏還是一樣的難受,也許瑞貝卡說的對:李默,你用七年都得不到的人,真的不屬于你。

“我知道了。”李默說。

他後面還有一句話是:你可以走了。但是他不舍得對楚凝說。

楚凝站起身來:“那,我走了。”

她要走了,之前,七年,她都站在哪裏,雖然不屬于他,卻也不屬于任何一個男人,如今,她說她走了,走向另外一個男人的懷抱,而那個男人只用一個月的時間!

感情真的不像工作,你付出越多回報越多;感情也不像一個物件,不管它多貴總有一個價格,可以買的到。為什麽買不到?那他掙這些錢來做什麽?

“阿凝?”李默在楚凝的手快要觸到門把手的時候出聲:“你,了解他嗎?”

—-“你了解他嗎?你了解他的感情經歷嗎?他從十幾歲開始談戀愛?一共有幾個女朋友?那些前女友們都是何種類型?都交往了多長時間?交往到何種程度?都是誰甩了誰?”

—-“你看過他對別的女人什麽樣子嗎?他對瑞貝卡是什麽樣子?對溫蒂又是什麽樣子?對公司裏那些對他有着些許想法的女孩又什麽樣子?你看過嗎?我看過,從一個旁觀者的眼裏,從一個男人的眼裏,他把這些女性玩弄于鼓掌之中,用他的美色,用他的財勢。”

—-“你完全了解他的性格嗎?有一個詞叫為富不仁,說能成為富人,心腸總是硬的,這就和無商不奸一樣,就從我們公司來講,做到經理職位的哪有一個善茬?”

—-“你完全了解他的背景身世嗎?你見過他的家人嗎?我們只見過他的一個堂哥,池崇銘,你查過嗎?池崇銘便是大名鼎鼎的池氏的掌門人。這樣的家庭易相處嗎?能接受你嗎?”

“阿凝,你看過海洋世界嗎?你看過淺水魚與海水魚嗎?不同的生活環境,不同的品種,想在一起,談何容易!”李默擡起頭來,凝視着楚凝,說:“阿凝,我以為這些你都懂的。”

“我懂,”楚凝說:“我只是想好好的談場戀愛,這是我欠自己的。”

—-

楚凝從李默的辦公室走出來,看見池崇陽在溫蒂的辦公室門口立着,他擡手看了看表,伸出三根手指頭,楚凝知道,他是說:她用了十三分鐘,比他規定的超了三分鐘。

真是個小氣鬼,楚凝正要和他打招呼,池崇陽卻歪嘴一笑,扭頭說着:“dy。”走進了財務經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