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再過一天就到京城了。

重新上路之後,兩人的狀态就很默契的又回到了之前的淡漠和疏離,完全沒有了病中的那種依賴和陪伴。

這一路上也許都是各懷心事吧,所以千裏迢迢,在他們看來卻如咫尺一般,轉眼間就到了。

冼南歸漸漸覺得有些奇怪,雖然沒人問過,但他卻隐隐約約感覺到,雪聖女前次忽然失蹤一定與他有什麽關系,尤其是之後甄紫菀望着他時那種複雜的眼神。

他也不明白,這次偶遇的時候為何她會那麽激動,神情更是奇怪,含着驚喜、失望、悲哀和無奈。

再怎麽說,他們并沒有熟悉到這樣的地步吧!

雪衣自己也睡不着,屋子裏坐了許久,最後還是推開門走了出去。

今日因為忙着趕路所以誤了住宿,只得借住在深山古寺中。她以前可從來沒有到過這麽幽靜古雅的地方,擡起頭只見一月當空,片雲不染,殿角插天,塔影倒地。

又見遠山隐隐,野樹蒙蒙,人跡皆空,村犬交吠,點綴着這一派夜景,仿佛已在塵世之外。

沉浸在這樣的夜色中,不由得就會令人心曠神怡。

他們借宿的地方是寺中比較偏僻的精舍,院中的石板小路直通向前面的松林,遠遠就能聞到一股清寒的松香。

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聽見隐隐有吟誦之聲,循聲望去,就見不遠處那林中似有一人,她不覺緩步走了過去。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落兮雁南歸。

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

待聽清那個聲音,她不由得微微一驚,那人正是冼南歸。

“伊娜爾姑娘,這麽晚了還沒睡?”聽到響動,冼南歸不由得回過了頭,看見她冉冉走來,不由脫口問道。

雪衣在他對面站定道:“雖然有些疲倦,但不知何故,竟睡不着。大人怎麽也不歇息?”

冼南歸道:“如此夜色,若是辜負了豈不可惜?平素難得有機會來到這樣的清雅出塵的地方,自然是要好好感受一番這其中意境。”

雪衣自然不懂那些文绉绉的東西,只道:“我們快到京城了吧?”

冼南歸點了點頭,似有些悵然,繼而淡淡笑道:“是呀,這一路可……”

“長啊!”雪衣不由得接口道。

冼南歸忽然一怔,眼神有些落寞道:“是啊,很長。雪聖女一定急于回京吧!”

雪聖女?這麽快就又改稱呼了?這個人,可真奇怪!

雪衣點頭道:“當然了,你不是也說殿下在找我,很着急嗎,我自然要趕緊回去。”

冼南歸側過頭去,望着林中瀉下的月光,道:“也是。”

一時間,兩人竟又沉默了下去,氣氛漸漸有些尴尬。

良久,雪衣忽然冷不丁開口道:“冼大人,你好麽?”

冼南歸有些不自然的皺眉道:“雪聖女這是何意?為何突然……如此生分?”

生分?原來你也會有這種感覺啊?我不過是多加了一個字而已!可是你知道嗎,無論你喊我伊娜爾還是姑娘,抑或是雪聖女,我的心裏都覺得難受!到底要過多久,你才會認出我是誰?

“有嗎?我并未覺得。那麽大人認為我該如何稱呼你?”她不動聲色道。

冼南歸靜靜的望着她,嘴角掠過一絲苦笑,緩緩道:“或許,是在下一時多心,姑娘勿怪!”

說這話的時候,他不由得暗中握緊了拳頭,有些懊惱的想,自己這是怎麽了?為何忽然會如此介懷人家姑娘對自己的态度呢?其實本來是想說這一路有她同行,所以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可是卻沒想到人家姑娘卻覺得這條路很漫長……

果然,是他這個人太過無趣了吧!就像墨夷所說,一本正經的樣子像個老頭子。

“我不是随便什麽姑娘,我是洛迦雪聖女!”她似乎有些氣惱。話音剛落卻不由得一驚,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對方,卻是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冼南歸也愣了愣,有些困惑的搓了搓袖口,竟不明白她的意思。不過依稀可以感覺到對方言語不善,想必定是自己唐突,以後可要注意下言行了。

雪衣自知失言,但看到對方的神情,便知道他明顯誤會了,一時也不好再解釋什麽,只是低下頭去望着腳下的石頭發呆。

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過了許久,她忍不住輕嘆了一聲,道:“不早了,明兒還要趕路。我先去休息了。”随後轉過身緩緩離去。

冼南歸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心裏只覺得說不出的惆悵,好像不小心錯過了什麽似的。他呆立了一會兒,轉身緩步而去,心下卻是茫然一片。

走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到了哪裏,擡頭一看,只見窗上映着一條人影,随着燈光的搖曳如剪紙般飄忽不定。

她不是說要睡了嗎?怎麽還沒有安歇?心緒不寧,卻又不知該向誰訴說,擡頭望着天上一輪明月,無奈明月不解人語,只有空自嗟嘆。

雪衣望着面前一盞孤燈,靜靜地趴在桌前。百般心緒,全都湧上了心頭。明天的這時候就應該到了驿館吧?

再過不久該離開長安了,以後将再也沒有理由回來了吧?

一個燈前,一個月下。

雖是兩心不知,卻是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