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水中審問,想殺了她
沈微漁雙手顫抖,恍若什麽都不知道,抿着蒼白的唇,鎮定自若。
“臣女不知陛下所說何事。”
她話音落下,脖頸的劍身又逼近了一寸,原本的刺痛又加重了許多,隐隐約約有血腥味萦出。
沈微漁頓時頭暈眼花,身形不穩,擡頭望向面無表情的蕭庭訚,見他面色平靜,猶如看死人。有那麽一瞬,沈微漁又想起初見那人的場景。
寒冬臘月,他乘雪執傘,銀白的青絲垂落腳踝,單薄的衣裳布滿了古怪花紋,腰間挂滿了鈴铛。他發紫的唇角與眉眼透着死寂的蒼白,笑起來,沖淡了冷意,露出少年的單純。
“你是中原人?”
沈微漁一想到此,胸口堆積的陰郁在心間化不開,連同望着蕭庭訚的目光,都染上了傷感。
“華清宮守衛森嚴,你如何向朕解釋,你是怎麽越過侍衛來到朕的身邊。”
沈微漁聽聞後,神志逐漸清明,颔首垂眸,“臣女是無意迷路來到華清宮,見四下無人,又掌燈,才想進來找宮女問話,尋回去的路。”
沈微漁顧慮太後,并未說出事情緣由,耳畔聽到燭火“噼裏啪啦”響徹耳邊,如鐘鼓不斷敲擊在她心底。
蕭庭訚收起幾分冷意,唇角多了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笑,似是嘲諷,又似淺笑,令人分辨不清楚,“你無視宮規,輕而易舉來到朕的面前,其中沒有太後的手筆嗎?”
先皇三年前病逝,留下一子,也就是當今天子,蕭庭訚登基為帝王。據說其生母身份低賤的宮女。
十年前宮宴,先帝忽然發瘋,斬殺了宮女太監百人,又接連殺了在場嫔妃與皇子。
姑母當年還是皇後,在壽康宮為太後侍疾,躲過一劫,而蕭庭訚當年還不受寵,也恰好保住了一條命。
之後,先帝便整日念佛,朝堂政務也交由朝中左右丞相輔助。
三年前,先帝駕崩,蕭庭訚登基為帝。
姑母也成了太後。
後來沈微漁進宮,曾聽聞太後與陛下有嫌隙,但都是傳聞,甚少有人舞到跟前,如今蕭庭訚直言不諱,将自己與太後的不合明晃晃擺出來。
沈微漁垂頭,喉嚨被堵住,不知如何回應。
蕭庭訚嘲弄的神色,在燭火下有幾分鬼魅,“宮中傳言,你對朕情真意切,可眼下卻不告知原委。沈姑娘的真心,當真能值幾兩銀子?”
沈微漁緘默,雙手糾纏在一起。
忽然一縷花香,悄無聲息地萦繞華清池,蕭庭訚神色暗沉下來。
沈微漁困惑怎麽安靜,仰起頭見他骨節分明的手腕青筋蜿蜒,雙眸黑沉沉,仿佛在醞釀着狂風暴雨。
她頓感不安,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陛下。”
他猛然收回長劍,手臂一揮,幾片青紗垂落,緊随其後,便是燭臺蠟燭,都争先恐後地摔倒在地上。
先前逼問自己的蕭庭訚,轉眼雙手撐住楠木案幾,背對自己,長劍也甩在一旁。
沈微漁望着他一頭烏發猶如綢緞垂下,金絲黃袍被風搖曳,耳畔聽到窗牖嘎吱作響,像是晚風敲擊。
“陛下,你……”沈微漁看他與之前閑庭雅步審問自己的人,截然不同,心裏想起他之前說的中藥,心下猜測是不是藥力發作?
她還沒有将猜疑說出口,卻見蕭庭訚側身,銳利的眼眸黑沉沉,看得人心惶惶,尤其是唇邊多了血跡。
太後不是下的春藥嗎?怎麽還讓他流血?
“陛下。”沈微漁心中疑心四起,喉嚨發緊,攥緊衣袖,輕聲道,“臣女去請太醫來一趟。”說罷,提着裙裾,往宮外走去。
然而,她沒走幾步,蕭庭訚不知何時悄然接近,語氣捉摸不定,“你想走?”
“陛下,臣女是去請……”沈微漁側身,想要解釋,可一側身,迎面對上蕭庭訚一雙黑眸。
與之前的雙目銳利截然相反,他明明唇角溢出血跡,此刻眼波流轉,渾然不在乎,語氣也有幾分深意。
“你不是說朕被下藥了嗎?為何不借機趁朕虛弱的時候,謀求名聲,太後一定會歡喜。”
“陛下在說糊塗話了。”沈微漁察覺不對,後退幾步。她可沒有說過這句話,擺明蕭庭訚在試探自己。
“若是失了這一次機會,沈姑娘要怎麽向太後交差,畢竟你已入宮三月。”蕭庭訚語氣散漫,與之前的咄咄逼人,截然相反,望向她的目光,多了陰翳的笑。
沈微漁察覺此刻的蕭庭訚分外危險。
可他不是中藥了嗎?
沈微漁驚疑不定,也不想明白眼前蕭庭訚怎麽眨眼變了一個人,尤其是狹長的眉眼,多了幾分壓迫感。
來自君王的壓迫,亦有傲慢的戲弄。
此時此刻,她只想先離開。
“陛下不喜歡臣女,臣女何苦強求。”沈微漁掐住掌心的嫩肉,垂眸盯着自己的影子。
“朕中了藥,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若是你再聰慧一點,明日再傳個謠言,想要的東西,都會到手。”蕭庭訚輕描淡寫地道。
沈微漁心驚膽戰地望向他,明明是長相疏朗冷峭的男人,可行事周章,着實令人費解,尤其是這番話,好似置身事外。可明明他就是局中人。
沈微漁猜不透的想法,強烈的不安,好似無形的大手,強烈地撕扯着焦慮的心,一下又一下。
她咬緊下唇,又松開,柔聲道,“陛下,臣女聽不懂。”
沈微漁一雙秋水剪瞳,凝望于他,雙手置于腰間,如白瓷的玉頸修長,腰間系着彩色絲縧。
蕭庭訚輕笑了一聲,唇角溢出的血跡此刻多了起來。
沈微漁心頭一跳,連忙想要攙扶他,卻不承想踩到他的長劍。正好蕭庭訚長臂一揮,眼見要落在自己身上,她連忙彎腰躲避,卻不承想,因腳下踩劍,身子晃晃悠悠,下意識抓住蕭庭訚的手臂。
“砰!”
變故橫生。
水池濺起水花。
浴池四方,皆設有龍首銅像,栩栩如生。
沈微漁跌入浴池,瞬間全身濕漉漉,旋即掙紮地依附在蕭庭訚的身上,“陛下。”
蕭庭訚的身子滾燙,将沈微漁吓得想要推開。
可蕭庭訚反手扼住她的皓腕,力氣尤為重,攥得沈微漁疼得直蹙眉,發出疼的悶哼聲。
此刻,沈微漁後腰抵着浴池牆壁,幾縷烏黑的青絲迤逦散開水中,蕩起一層層漣漪。
蕭庭訚垂眸,瞥見沈微漁落下清瑩淚珠,雪白嬌嫩,有一绺青絲黏在玉頸,其中還有長劍留下的紅痕,一截皓腕明晃晃落在他的眼中,濡濕的衣裳,将胸前的缱绻一覽無餘。
沈微漁想要張開唇瓣,想要再多說幾句話時,蕭庭訚另一只手卻落在後頸,像是掐住獵物,巨大的疼痛,頃刻間如潮水般,洶湧地席卷她全身。
“陛……”她疼得說不出一句話,倉皇地用手掙紮,雙腳也好像踹到什麽。她還沒反應過來,雙腿已經被他用腿并住。
蕭庭訚的黑眸一直深沉地望着她,見她垂死掙紮,也不知想到什麽,突然大發慈悲,松開了幾分力度。
沈微漁終于可以喘口氣,可蕭庭訚身上的滾燙實在不容忽視。
她緩了緩心神,想要推開蕭庭訚,可蕭庭訚道:“太後給朕下藥,你想走?”
“太後與陛下是母子,怎麽會給陛下下藥。”
沈微漁知道他是在試探自己,想起之前的話,心裏多了謹慎。
蕭庭訚逼近,冷峭的眉眼能窺出幾分清隽疏朗的氣度。可偏生這樣的人,如今在浴池裏,明黃衣袍濕透,而攥緊沈微漁後頸的手,隐約有水珠滾動。
“牙尖嘴利。”蕭庭訚也不急,可身體的滾燙,逐步影響他的神志。
早知道,那些藥應當少吃一半。
他漫不經心地思忖,原本放松的手掌,又忍不住加重了力道,眼見她雙目隐約浮現淚花,一截白玉蓮藕的玉頸殘留血痕,粉裏透紅。
蕭庭訚食指揉捏她細膩的皮肉,眼眸的晦暗,濃烈得令沈微漁無法忽視。
她還以為蕭庭訚是陷入藥效,糾結一番,感受他掌心的火熱,又望着他與那人相似的臉龐。
寒風早已停歇,青紗靜靜垂下,燭臺的蠟燭殘缺一半,鎏金香爐的香灰燃盡。
沈微漁感受他收緊的力道,眼見他的目光深沉。
當務之急,她不再糾結,一只手搭在蕭庭訚的肩膀,另一只手則是落在發髻上斜歪在發髻上的蓮花玉簪。
在取下玉簪的剎那,她察覺到蕭庭訚掃來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裏。
“我知道陛下藥效未解,也知陛下厭我。”
她垂眸将簪子握在掌心,語氣溫柔。
“臣女也知,今夜之事,我無法解釋,所以……”她話音未落,美目含着朦胧的霧氣凝視于他。
與此同時,将手中的玉簪遞交給他。
蕭庭訚:“哦?”他話雖如此,可眼中的晦暗淡卻不少,狹長的眉眼輕佻,像是想看沈微漁葫蘆裏賣什麽藥。
“今夜之事,臣女願以死證清白,但求陛下動手時,能輕點。”她輕聲道,而後不容置喙将簪子交給他的另一只手中,随後用力握住他滾燙的腕骨。
以求死的決心,對準胸膛。
清麗婉約的美人,羅裙濕漉,面容堅毅,一副赴死的決心。
而赴死的決心,卻僅僅是為了自證清白。
尤其是,看向他的目光,透着淡淡哀傷,還留下那句,“臣女還望陛下見諒。”
臨死前,還想着不讓他見諒。
蕭庭訚忽然眼前浮現,那個躺在破敗床榻,奄奄一息的女人,對他也說過類似的話,随後便撒手人寰。
一想到往事。
兩人都這般愚蠢。
蕭庭訚松開她的後頸,少了幾分戒心,似笑非笑地道,“有意思。”此話是真有意思,還是嘲諷,總之無人猜透他的意思。
沈微漁本來都做好自缢打算,猛不丁看他松開自己,來到岸上,還不明白他說的這番話是何用意,卻看到他居高臨下,斜瞥來的目光,透着帝王的威嚴,而之前的輕笑、玩弄,都一掃而空。
“沈姑娘身為太後侄女,忽然闖入朕的寝宮,若不是有心人蠱惑,定然有人借沈姑娘的名義行刺朕。”
“來人,将沈姑娘送進冷宮,明日由宮中嬷嬷審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