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太後想讓皇帝納她為妃
“誰敢動她。”
沈微漁聞言,原本懸着的心一下落回原先的胸口。
薛姑姑一聽,臉色一變,當即轉身看向邁着門檻,被人攙扶走來的太後,立馬屈膝行禮,“太後娘娘安好。”
原本禁锢沈微漁的兩個宮女,一看到來的人是太後,吓得慌忙松開手,急匆匆地下跪磕頭。
太後一襲宮裝,雍容華貴,被人簇擁站在中央,常年身居高位,養成了不怒自威的性子,看都未看她們一眼,只是掃了一眼沈微漁,随後目光落在她受傷的掌心,而後看到“刑具”,臉色一沉。
她随後又笑着看向屈膝行禮的薛姑姑。
“薛姑姑,你年紀大了,有些事情糊塗了,本宮也能諒解。”太後輕描淡寫地道,薛姑姑頭垂下去,餘光瞥見她的影子落在自己跟前,心裏沉甸甸。
“太後娘娘,奴才也是按陛下吩咐行事的。”
“陛下吩咐你做事,可讓你用刑?本宮的侄女好歹也是他的表妹,哪有表哥會讓人對自己的表妹用刑。”
“況且我們沈家也是名門望族,薛姑姑你的出身能跟我們沈家相提并論嗎?”沈家背後是沈氏一族。
宋氏、宋氏、邱氏……都是一方名門世家,當年世家繁盛,連先皇都要敬重幾分。
太後的這一番敘述,将薛姑姑的臉面一下子踩在泥土。
沈微漁旁觀一幕,靜靜等着太後将這出戲唱完。
“太後,奴婢是奉陛下的旨意。”她還想狡辯。
“本宮看薛姑姑年紀大了,也不好計較,來人先将薛姑姑送下去,本宮要跟阿漁說會話。”太後不予理睬,招招手,身後跟随的太監立馬将面色難看的薛姑姑押了下去。
之後随行的太監與宮女們都退了下去,屋內僅有她們兩人。
“姑母。”沈微漁屈膝行禮。
太後剛平靜的面色頓時陰沉下來,“昨夜你我都被人算計,如今宮內傳遍你爬床的謠言,你名聲全毀了。”
沈微漁擡眸,抿着唇道,“昨夜下藥之事,我還以為是姑母的人所為嗎?”
“本宮沒那麽蠢,若真下藥,也不會給人留下把柄。”太後想起半夜三更收到的消息,氣不打一處來,“王嬷嬷被人算計,昨夜被本宮審問一番,還不知自己的錯,當真愚蠢。”
沈微漁看了一眼太後神色,方才知曉她真的沒有摻和進去,可不是太後,那是誰?太皇太後,還是說蕭庭訚那晚根本沒中藥,可他為何那般危險?
她胡思亂想,太後卻陰沉着臉道,“宮內傳遍你爬床的謠言,本宮剛放話出去,那夜你與皇帝已經成了好事,逼他給你一個名分。”
“姑母!”沈微漁蒼白着臉,難以置信道,“此事傳出去,陛下對我更加不喜。”況且若不澄清,她的名聲就被毀了。
太後怒道:“你進宮幾月,陛下也不見喜歡你,連這傳言,本宮都懷疑是皇帝故意傳出去,好逼你出宮,既然如此,何不逼他,反正你名聲已經被毀,無論如何,當務之急先留在宮中。”
“可是……”沈微漁身形晃晃,想到昨夜一見,蕭庭訚捉摸不透的态度,若是再傳出此等謠言,他豈不是會更厭惡她。一想到他頂着那張臉,用譏諷的目光望着自己,胸口沉甸甸。
“你是沈家的姑娘。你進宮是為了嫁給皇帝,穩固沈氏一族的地位。”
太後的話冷飕飕,一字一句紮在沈微漁的心頭。
見她一言不發,太後猛然用指尖掐住沈微漁掌心,掐進肉裏,血色漸染指甲。她用染血的手,撫摸沈微漁慘白的臉龐,輕聲細語道,“阿漁,姑母最心疼你了。我們沈氏一族的姑娘,我只挑選你的進宮,一是你容貌美麗,二是你是個聰明人。”
“阿漁,你也休要怪姑母無情。姑母會讓皇帝娶你,到那日你再懷上龍種,一切都萬事大吉。”她緩緩地将另一只手,落在沈微漁的小腹上,意味深長。
“姑母,陛下不喜歡我,又怎麽會讓我懷上孩子。”沈微漁忍着掌心的疼痛,想起與蕭庭訚相處的點點滴滴。
他不是任人算計的皇帝,況且沈微漁想到了心中的那個人。
她想打消太後逼蕭庭訚的想法,太後卻松開手,纖手染着血跡,雍容華貴的面陰沉着望着她,轉而又恢複如初,笑着道,“阿漁,昨夜之事已經毀了你的名聲,若不是顧及皇家名聲,此事都會鬧到宮外。你如今除了嫁給陛下的,能嫁給哪個好人家?”
“聽姑母的話,嫁給陛下,才是你的出路。”太後溫和地道,不管昨夜到底是誰在算計,眼下沈微漁在宮內名聲不佳,還不如借此說兩人有了私情。
太後見沈微漁垂眸緘默,也只當她天真,不知道嫁給天子,多少女子求而不得,況且當今天子又不是風流成性之人,這麽多年潔身自好,登基三年,後宮也無嫔妃。
她思慮再三,也不想沈微漁再在宮中耗下去,于是下一劑猛藥,“且說宮內謠言止不住,若你出宮,又能嫁哪個好人家,與其深陷其中,不如明日你假裝不堪受辱自缢而亡。”
沈微漁仰起頭,白皙的臉龐,血色皆無,“姑母,你讓我假裝自缢?”
“陛下不會想落得,堂堂天子毀人清白逼死官員之女的名聲。”太後用溫和的口吻,說出這番駭人的話,着實讓人心頭一跳。
沈微漁懸着的心一下子墜落下去,反問太後,“若是陛下真想擔任此惡名呢?”
“堂堂天子,怎麽不在乎顏面。”況且沈微漁是沈氏一族的人。
蕭庭訚不看僧面也看佛面。
沈微漁卻深知,蕭庭訚的性子,定會無動于衷。況且在華清池,蕭庭訚審視的目光,危險又可怕。
太後見她不語,當即沉下臉,“本宮又不是真想讓你自缢,你若是不願意,出宮能嫁給哪個好人家?”
“你只需裝個樣子,引陛下來,本宮再出面請孫太傅說服他納妃。”孫太傅擔任蕭庭訚的先生已有十年光陰,若是他出面,不信蕭庭訚會松動不納妃的想法。
太後眼下只想她能成為蕭庭訚的妃子,至于皇後之位,可以徐徐圖之。
太後與她說了幾句貼心話,之後才不緊不慢地道,“這件事,本宮已經有抉擇。三日後,你按照本宮的法子來便可。”
她不是商量,而是用命令的口吻,強行加在沈微漁身上,随後吩咐身邊的宮女去禀告陛下,“本宮帶走阿漁,若是陛下不滿,亦來尋本宮問個究竟。”
太後說完,轉而換上慈愛的目光,對沈微漁道,“你昨夜吓到了,今日跟姑母回去,你身邊那個叫歸禾的婢女也已經被送到你宮中。”
沈微漁對于她變臉的功夫,見怪不怪,心知無人能撼動她的想法,垂眸低下道,“連累姑母擔心,是侄女不對。”
“你也是被人算計,好孩子快回去好好歇息一番。”太後松開手,露出笑容。
沈微漁心情複雜,颔首應下。
–
隔日,宮內私底下傳遍了她與皇帝的私情,鬧得沸沸揚揚,甚至還有謠言說她已經懷上龍種。
蕭庭訚那邊絲毫動靜都沒有,宛若那夜之事,并未發生過。
眼看宮內流言蜚語已經甚嚣塵上,連同沈微漁身邊一向穩重的歸禾的心都惴惴不安。
“小姐,老爺又從家中寄信來,傳話的太監說老爺已經知曉宮中的事情。”歸禾将從宮外送進來的信件,遞給正在侍弄木芙蓉的沈微漁。
束腰高花幾上擺着青釉瓶花,裏頭的木芙蓉歪歪扭扭斜靠花壁幾天,沈微漁看得不順眼,用花剪子侍弄一番,在聽到歸禾說到父親,手上動作一滞,花剪子擲在一旁楠木托盤上。
因脖頸上有傷勢,她的脖頸一直纏着白紗,在接過信件後,歸禾想起今日小姐還沒有塗抹藥膏,朝候在身旁的歸禾使眼色,囑咐她去暖閣拿藥膏。
歸月因擔心沈微漁,一直謹慎行事,唯恐惹麻煩,焦躁的性子也難得被壓下去,觑見她的眼色,立馬頓悟,悄悄去了暖閣。
沈微漁沒有察覺她們的小動作,順勢坐在朱漆圈椅,将信件拆開,掠了一眼,垂下眼簾,遞給了歸禾。
歸禾還以為跟之前一樣,要将信件收起來,卻聽到沈微漁輕聲道,“歸禾,将這些信件燒了。”
“小姐為何将好的信件燒了?”歸禾接過信件,面色疑惑。
“兄長寄來的。”
沈微漁望向窗牖,看向庭院的草木葳蕤,想起在沈家時,她最愛探窗賞花,彼時阿兄則會從翠屏繞出吓她,如今物是人非,娘親早亡,兄長也成了他人的兄長,還在今日的信上寫下。
“我已聽父親說你在宮內下藥的事,你莫要丢盡沈家的名聲。”
名聲,名聲,好一個名聲!幼年為掩護她從楊桃樹下摔下的兄長,自認是自己推倒妹妹。随後他領了一頓打。事後,兄長朝她一瘸一拐走來,露出笑容,“我會對阿妹永遠好。”
眨眼間書信寄來,不問青紅皂白,一番指責,當真是物是人非。
“沈公子寄信來,為何小姐要燒掉?”歸禾疑惑,兩人可是兄妹,小姐怎麽會燒兄長的信。
“兄長寄信命我不要丢沈家的臉。”沈微漁雲淡風輕,瞥向庭院草木,想要靜心。
歸禾聞言蹙眉,“沈公子怎麽能這麽說小姐。”
“而且沈公子怎麽知道宮內的事情,是不是謠言傳到宮外了?”歸禾想到這,擔心地看向沈微漁。
“此事牽扯皇帝,怎麽會有人膽敢傳到宮外。”不外乎是太後對沈父說了此事。
歸月從暖閣取出藥膏,回來見氣氛凝重,輕手輕腳地走近,“小姐?”
沈微漁回神,歸月來到跟前,青瓷葫蘆的藥膏瓷瓶映入眼簾,這才想起今日還未上藥。
“小姐。”歸月半蹲下,小心翼翼拆開她玉頸的紗布。
沈微漁任由歸月将白紗解開,随着白紗垂落,猙獰的傷疤緩緩露出。
“小姐,奴婢聽說宮內的謠言止不住,要不書信一封,離宮回家可好。”歸月自從來到皇宮,寸步難行,處處小心謹慎,小姐出事那天,見到歸禾被人送回來,提心吊膽一整夜,好不容易等到小姐的消息,隔日中傷小姐的流言蜚語卻傳遍了宮中。
歸月心疼小姐,尤其是看到玉頸刺目的傷疤,胸口疼得厲害,仰起頭,想要再勸一聲,卻看到沈微漁垂眸,輕聲道,“歸月,我回不去沈府。”
“為何回不去?沈公子還有老爺都在……”歸月不知信件一事,心裏想着平日老爺雖偏心,但小姐好歹也是沈家的小姐,歸禾卻打斷她的話。
“我來給小姐上藥,你去将香爐裏的香灰倒掉。”歸禾朝她瞥了一眼。
歸月不甘心地咬着唇,沈微漁溫聲道,“阿月,香灰堆積太多,你行事小心點。”
“奴婢知道了。”歸月臉色憤慨少了幾分,勉勉強強起身離去。
待歸月離去,歸禾将信擱置案幾,俯身為她上藥。
“謠言傳遍了宮內,拖太久對小姐的名聲越來越糟糕,要不尋太後壓下此事,至于公子他應當是一時氣話,小姐莫要傷心神。”歸禾輕柔細語。
沈微漁低眸,沒有将之前太後對她說的話告訴歸禾,溫聲地道,“太後的心思,不是我們能猜,至于阿兄……”她仰起頭,看向瓦藍的天,四周靜谧,秋風拂梧樹,飒飒作響。
“他已經不是我的阿兄。”她語氣溫柔,秋水剪瞳裏映着晴空,耳畔傳來歸禾嘆息之聲。
“小姐,你以後可怎麽辦?”歸禾知道各種緣由,輕嘆一聲,藥已經上好,用布帛纏上包紮。
本來當年夫人去世,小姐孤苦無依,唯一信賴的父親另娶他人,而僅有的兄長,也變了一個人,偏心繼妹,完全忘記,小姐才是他的親妹妹。
沈父愛權勢,絲毫不顧忌小姐的名聲,還有小姐的阿兄……
更甚至,“太後那邊,小姐,你該怎麽辦呢?
太後讓她佯裝自缢一事,歸禾知道後,憂心忡忡。
沈微漁垂頭,露出白瓷玉頸,像即将折下的芙蓉花,搖搖欲墜,而纏好的白紗,紮眼奪目。
歸禾想要指尖輕碰白紗,卻心疼地不敢碰,餘光間,觑見沈微漁起身,走到暖閣,來到博古架,抽出黃花木梨的匣子,将一只雕刻奇怪花紋的镂空鈴铛取出,交給了她。
“小姐這是?”
姑母讓我佯裝自缢,引來陛下。可他心思缜密,我怕他不來,所以用這招,看他能否來一趟。”沈微漁溫聲道,斜斜的一縷日光落在她瓷白的臉頰上,面容的神情,歸禾看不懂又不敢多想。
“小姐,就沒有別的法子嗎?”歸禾一想到,若是陛下沒來,事情沒能如太後願,小姐後面還能在宮中待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