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深夜造訪

起初沈微漁聽到銅鈴聲, 冥冥之中像是被牽引,忘記自己在作畫。

可當唇間被人吻住,沈微漁一下子被清醒過來, 眼眸睜大, 烏睫顫動,想要推開,皓腕被他攥住。

沈微漁初次見蕭庭訚吻他, 濕潤的觸感, 生疏、又陌生。

她眼中倒影映入蕭庭訚烏黑的眼眸。此刻他的眼中沒有陰翳, 也沒有寒意,沈微漁初次見到他是這麽陌生。

兩人四目相對,誰也沒有阖眼。随後,蕭庭訚撬開了她的唇齒,濕漉的親密,四周好似都夾雜春風,缱绻不已。

“砰!”鐵梨象紋翹頭案的硯臺,摔倒在地, 黏稠的墨汁濺灑在四周。

沈微漁被徹底驚醒,雙手推開他。

蕭庭訚一時不察,竟真的被她推開。

“陛下, 我……”沈微漁手足無措地望着他, 眼眸水濛濛。

蕭庭訚回過神,也沒想到自己會一發不可收拾地親她, 眉頭皺起,睥睨她的面容,看到她手足無措,一時之間, 收起寒意,平靜地道:“無礙。”

明明是他親自己,轉眼他說“無礙。”

沈微漁想起原委,顧慮到他是天子,咽住原本想說的話,垂眸看向摔在地上的白玉硯臺,彎下腰想要親手拾起。

蕭庭訚:“宮人會來清掃。”

沈微漁垂眸,攏了攏衣袖,并未聽進去,伸出手時,露出一截瑩白腕骨,指尖還未碰到硯臺。

另一只修長如玉的手,卻先一步拾起硯臺。

“陛下,你怎麽……”沈微漁擡眸,見到他指尖沾染墨汁,側身去尋帕子,順道喊守在宮檐下的宮女進來,收拾殘局。

宮女們魚貫而入。

沈微漁拿到耷拉架子上的一塊方帕,轉身想要放在銅盆打濕。

蕭庭訚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淡漠道:“不用。”

沈微漁哪裏聽得進去,匆匆忙忙将方帕打濕擰幹,攥住他的衣袖,娴熟地為他擦去指間沾染的墨汁。

“你以前伺候過人?”蕭庭訚不想讓她碰自己,架不住她先一步用方帕細細擦拭自己的指尖。

蕭庭訚心中怪異,尤其是垂眸見到她濕漉的唇,想起主動親她的一幕,心底泛起說不明的躁動。他挪開視線,随意問了一句。

“幼年我經常給哥哥洗手。”沈微漁說起幼年,眼底多了黯淡,手上動作一頓。

蕭庭訚看她失魂落魄,想起曾查過沈家的情況,眉頭微微皺起,又很快松開,“你以前很頑劣?”

沈微漁:“往事罷了。”

蕭庭訚笑了一下,而後淡然道:“聽說你以前還會爬樹?”

沈微漁詫異地看向他,想起蕭庭訚的性子,應是查過自己,也就收起驚訝,轉而低聲道:“陳年舊事。”

“臣女會彈琵琶,陛下想聽嗎?”她不想談論幼年往事,話鋒一轉。

蕭庭訚眉眼覆上陰翳,想起之前做的夢,忽然抽回手,任由指間殘留墨汁,“朕先回去。”說罷,踅身離去。

沈微漁不明所以,他怎麽莫名其妙就走了,但是他沒問幼年的事情,令她松了口氣。

她将方帕擲在銅盆,見到書案幾下的狼藉都被宮女收拾好,再看作的畫潦草難看,于是命人扔掉。

之後,又是慣例喝藥,用膳。

到了傍晚,沈微漁歇息時,做了一場夢。

夢裏碎雪瓊花,她惶恐不安地在赤足踩在雪地,寒風刺骨,在等一人來。

須臾間,有一少年腰間佩戴銅鈴,一同赤足踩在雪地向她走來。

“阿漁。”他蒼白的臉頰浮現淡淡笑意。

正當沈微漁也想揚起笑容,景象一變,逼仄的廂房,門窗緊阖。

少年支着下颌,地上爬着毒蠍子。他悠悠地遞給她一杯瓷碗。

“阿漁,我們喝下去,共赴黃泉。”

……

沈微漁猛然驚醒,纖瘦的身子出了一身冷汗,雲鬓垂落。她緩了緩好久,才鎮定自若,餘光也順勢落床榻外,恰好斜斜一道月光從窗牖透來。

沈微漁依稀看到,殿內守夜的宮女靠在牆壁打盹。

她還是初次見她們還會入睡,心下覺得稀奇,支起身,想要将窗棂阖上,避免寒風刺骨。

當她來到窗牖,卻見到一幹枯的梅花樹枝挂着銅鈴。

銅鈴通體銀色,篆刻豔花和稀奇古怪的文字,懸挂在樹枝,像是引誘她。

沈微漁在看到這只銅鈴,心下一震,這不是苗疆人才有的嗎?

難不成宮內混入苗疆的人。

她想到苗疆之物,也想到死去的朝梣,凝視這只銅鈴,見其搖曳,發出的鈴聲,幾乎引得胸口傳來疼痛。

沈微漁彎下身,捂着胸口,一直凝望窗外的銅鈴,随後看向打盹的幾名宮女,輕手輕腳地走出殿門。

也許是她們睡得深,當沈微漁推開殿門,她們都沒有醒來。

沈微漁顧不上多想,捂着胸口想要取走那只銅鈴。

可一旦當她踏出去,寒風瑟瑟迎來,身體止不住打顫。

她強撐着體弱,披着鶴氅走出殿門,來到宮檐下,一眼觑見不遠處的梅花樹。

沈微漁兩步一步跨過去,也顧不上懼冷,來到梅花樹,銅鈴竟不翼而飛,原本胸口的疼痛,卻不再折磨她。

她嗅到不安,環顧四周,寂若無人,随後攏緊鶴氅,回到殿內,發覺宮女們還在打盹。

這沈微漁先是來到宮女的跟前,試探地喊了一聲,幾名宮女陷入了夢中,怎麽叫也不醒。

沈微漁蹙眉,環顧四周,确認她們都是睡着,卻怎麽也叫不醒,那就是被人下藥了。

但沈微漁環顧四周,一點端倪都沒有發覺,尤其還去看了香爐,一無所獲。

沈微漁來到宮女們的面前,想到忽然出現的銅鈴,還有昏迷不醒的她們,心裏猜忌不斷。

倏然,沈微漁想到朝梣曾對她說過的話。

她立馬捋了捋她們衣袖,檢查一番,又看向脖頸,終于看到一處被咬傷的印記。

印記細小,尖銳,應當是被蠱蛇所咬。

苗疆人擅長用蠱。朝梣擅長用毒蛇、蠍子、煉蠱。

兩人初見,朝梣剛用蠱殺人。本來那日她也會死,不過她對朝梣說了一句話,讓他放過自己,也因此相識。

她跟朝梣相處久了,也知道一點蠱的事情。譬如一旦被煉成蠱蟲或蠱蛇,它們都會永遠聽命于煉制的主人。

沈微漁曾好奇,跟朝梣煉過蠱蛇。因此明白,蠱蛇的作用。

她想到這裏,又探了探她們的鼻息,确認還活着,這才相信,出現在宮裏的苗疆人,不知為何在她宮中下蠱……還有那一只銅鈴……沈微漁捂着胸口,眼眸垂下。

那人究竟要做什麽?她要告訴給蕭庭訚嗎?若是告訴他,他會問自己為何知道苗疆的事情。

他又多疑,難以糊弄過去。

沈微漁回到床榻,透過月光,望着昏迷的宮女們,心緒不寧。

隔日,宮女們醒來,發覺自己在地上睡了一夜,吓得不知所措。萬幸,她們擡眸看到尚在就寝沈微漁,以為她沒醒,幾人面面相觑,悄悄起身,佯裝無事發生。

沈微漁醒來,發現殿內的宮女們,行事愈發小心謹慎。

她沒有說出昨夜發生的事情,在盥洗梳妝,又喝了幾碗大補的湯藥,方才緩緩問起宮裏是否有喜事。

“啓禀沈姑娘,宮內并無喜事。”宮女們有位叫玉蘭的姑娘,容貌清秀,行事通透大膽。

每次在沈微漁問話,都是玉蘭接話和回話。

沈微漁聽到玉蘭的話,坐在美人榻,手裏執書卷,雲鬓挽起,未施粉黛,頗有素雅之美。

“我在宮中待久了,還想着會有喜事,讓我解解乏。”沈微漁溫聲道。

玉蘭聽聞,躊躇了一下,方才緩緩道:“沈姑娘若是乏,奴才會唱戲,不知能不能給小姐解乏。”

“你會唱戲。”沈微漁驚訝地望着她,随後又嘆氣道:“你近日侍奉我夠累,還是算了。”

“不如跟我說說宮裏的近況。”沈微漁不動聲色,雙眸明亮,顯然對宮中之事,甚是好奇。

玉蘭聽到沈姑娘不讓自己唱戲,松了口氣,畢竟她會唱戲,也不過是三腳貓的功夫,若是惹怒沈姑娘,那就不好。但小姐想聽宮中趣事,倒也好辦。

她搜羅近日宮中發生的趣事,一五一十地說。

沈微漁懶懶地支着下颌,在聽到,“昨日太皇太後請了雲清寺廟的大師來誦經,念了一夜……”

她眼眸微閃,攪弄衣袖,垂眸溫聲道:“太皇太後怎麽會請大師來誦經。”

“聽說太皇太後請大師來誦經祈福,是為了陛下的身體。”

“原是這樣。”沈微漁又聽她說了一些宮內近日發生的事情。

在聽到想要的東西後,沈微漁命她不用說了。

沈微漁看一會書,之後等到宋桡來幫她診脈。

宋桡每三日來一次,聽蕭庭訚說是為解蠱毒一事。當時沈微漁擔心被他看出來,可是幾次下來,看到他診脈都沒診出蠱母的存在,緊繃的琴弦,一下子歸于心底,也就一直任由宋桡診脈。

殊不知,宋桡每次來診脈,都驚奇地發現她的脈象跟上次不一樣,于是私底下與葛老讨論。

葛老之前也覺得怪異,可三番五次下來,又診不出多餘的問題,于是一直以為是蠱毒作祟的緣由,但從宋桡這邊知道,蠱毒不會每次改變人的脈絡氣息,葛老心下詫異。

兩人一合計,打算先不告訴蕭庭訚,他們私底下再試試,究竟哪裏出了問題。

沈微漁還不知道葛老他們疑心四起。

她在聽到太皇太後請了雲清寺廟的大師來誦經,心裏湧入猜忌,藏在宮裏的苗疆人是不是那位大師。

沈微漁想要試探一波,奈何蕭庭訚以她身體為由,一直将她禁锢的未陽宮。

她若是貿然太皇太後那邊,還需要從長計議。

沈微漁沉思的間隙,晚膳都用得少,就寝入睡的後半夜,一串鈴铛聲,再次将她驚醒。

她胸口疼悶不已,一眼觑到窗棂外的梅花樹枝上多了一只銅鈴,再往殿內一掃,守夜的宮女們又昏睡過去。

沈微漁支起身,穿上雲錦繡花鞋,披上鶴氅,身上少了寒意,之後從妝奁裏取出一把鎏金短刀,才緩緩走出去。

皇宮萬籁俱寂,北風呼嘯,沈微漁踩在宮檐下,步履輕慢,耳畔聽到了“嘶嘶!”,那是蛇類吐蛇信子之聲。

沈微漁攏緊衣袖,腳步飛快,卻不承想,一過去依舊沒看到任何人,而銅鈴也消失不見。

一切恰如昨晚。

沈微漁環顧四周,确認無人後,回到宮殿。

翌日,她命人将梅花樹砍掉,說是不喜梅花。

當看到窗牖外少了梅花樹,沈微漁又裝病,昏昏沉沉地躺在床榻,在蕭庭訚來看她時,說想換寝殿居住。

蕭庭訚在聽到她想換寝殿,眸光晦暗地盯着她,“你不想住這裏?”

沈微漁覺得他古怪,卻也想不明白,緩緩颔首道:“嗯。”

當她搬去住在蕭庭訚寝殿,方才知道蕭庭訚看她的目光為何古怪。

她知道蕭庭訚誤會,連忙想去澄清,可蕭庭訚正在下棋,骨節分明的手指撚着白棋,身側的案幾擺放瓶花還有三三兩兩的折子與信件。

沈微漁沒有四處亂看,坦然地坐在他的案幾對面。

蕭庭訚聽到她的來意,撚着棋子,掀起眼皮道:“所以你裝病,不是想住朕的寝宮嗎?”

沈微漁一時啞然,不知蕭庭訚已經知道自己裝病,甚至歸于她想跟蕭庭訚住一起的錯覺。

她有那麽想跟蕭庭訚住一起嗎?沈微漁想起平日對他動不動來一句“我喜歡陛下”,還有時不時用愛慕的眼神望着他。

蕭庭訚誤會她,好像也理所當然。

可沈微漁若是居住在他的寝殿,雖能天天見到他這張臉,但心底總有幾分怪異。

蕭庭訚則是坦然,風輕雲淡地笑了一下。

“你怕跟朕住。”

沈微漁怕引起他的懷疑,羞赧地垂頭,“臣女無名無分住在陛下寝殿,怕惹人非議。”

蕭庭訚眉眼輕佻,眼簾微垂,說到底,沈微漁今天鬧這一出,還不是為了皇後之位。

若是之前的蕭庭訚,定然會不假思索地說:“癡人說夢。”但蕭庭訚今日卻睥睨她一眼,望着她已有紅潤氣色的臉頰,一截雪白的玉頸,還有雙手交纏的柔荑雙手。

許是近日一直養身體,她纖長的指關節透着粉意。

蕭庭訚撚着白棋,舉棋不定。

沈微漁看出他得不對,疑惑地仰起頭,柔聲道:“陛下。”

“你若是安分,皇後之位,朕會再想想。”蕭庭訚收回視線,将手裏的白棋落下,垂眸遮住眼底的晦暗。

沈微漁一愣,前幾日蕭庭訚不是說,不會給她名分,讓她安心在宮內住下。

怎麽今日改主意?

若是平常沈微漁一定會欣喜,可宮內那名神出鬼沒的苗疆人,實在讓人憂心不已。

沈微漁捂住胸口,溫柔地道:“臣女明白。”

蕭庭訚還以為她知道這件事,會欣喜不已,可她怎麽悶悶不樂,還是說,她一直都想當皇後。

他思緒不斷翻滾,殊不知沈微漁是在想苗疆的事情。

于是當沈微漁回神,欲開口時,但見蕭庭訚斜瞥一眼危險的目光,似在敲打她。

“你莫要得寸進尺,貪得無厭。”說罷,他凝視棋局,下起了棋子。

沈微漁:……

雖不知他為何說出這番話,沈微漁還是要裝作受傷的黯淡模樣。

“臣女明白。”她一邊說,透着粉意如柔荑的手攥緊,彎下的頸部像被風霜敲打的一株芙蓉。

蕭庭訚瞥見,心下也說不上煩躁,面上仍舊裝着風清雲淡,還噙着一抹笑道:“你若是之後也聽話,朕會考慮。”

沈微漁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不過應當不是壞事?她迷迷糊糊地應下,卻聽蕭庭訚嗤笑了一下。

不知為何,沈微漁聽出他的笑聲藏着嘲諷,可一垂眸,發覺他的棋局其實早已成定局,卻又被他打散,毫無章法。

天色暮和,寂若無人,殿內早早燃起龍涎香。

沈微漁雖搬來他的寝殿,卻并不是與他同住,而是住在寝殿的暖閣內。

暖閣設了地龍,四面暖和,內設有紫檀荷花紋床、玉蘭鹦鹉镏金立屏、鎏金鈴铛香爐…

沈微漁沐浴更衣後,便來到暖閣的美人榻上,手執書卷,心裏一直惦念苗疆的事情。

若是那個神出鬼沒的苗疆人,發覺她不在原先的寝殿,也不知道會不會找來。

沈微漁憂心忡忡,餘光瞥見一道人影落在跟前。

“陛下。”她起身想行禮。

蕭庭訚撚着佛珠,淡然道:“以後你都不用跟朕行虛禮。”

沈微漁聞言,莞爾一笑,“多謝陛下寬厚。”說罷,聞到他身上有淡淡的意和香。

她仰起頭,蕭庭訚已經坐在榻上,一襲淡青長袍,衣袖繡有蟠龍暗紋,頭戴玉冠,指尖佩戴玉扳指,清隽疏朗的面容,多了儒雅,少了天子的威嚴。

沈微漁思忖,他是不是剛沐浴更衣。

但他這副模樣,倒是有點像朝梣。

沈微漁一想到朝梣,胸口沉悶,為了忘卻疼痛,目光一直落在蕭庭訚的面容。

蕭庭訚一早察覺她的視線,起初還想按兵不動,可沈微漁一直凝望自己,全然不知羞恥。

任是蕭庭訚再好的定性,也還是忍不住皺眉,随後漫不經心出聲道:“你近日身體如何。”看她氣血皆有,蕭庭訚猜她身體好轉些。

沈微漁聞言,才驚覺自己的目光灼熱,羞赧地垂眸,“回禀陛下,臣女的身體近些已經好轉。”

蕭庭訚撚着佛珠,輕輕颔首表明已知曉。

“過幾日,宮內舉行宴席,朕會以身體病弱為由出席,那日起,你莫要離開未陽宮半步。”

沈微漁聽出他話裏的危險,那夜是不是即将發生何事?

她看向蕭庭訚,露出擔憂之色,“陛下,你會出事嗎?”

蕭庭訚:“朕又不會出事,收起你這副愁眉苦臉。”

沈微漁聽聞,面上傷心地垂眸,心裏則是盤算,他要是那日真出事,自己要不要提前先對他下手。

她真的很喜歡這張臉。

蕭庭訚感覺一縷寒風灌入暖閣,脖頸涼飕飕,不禁皺眉,視線落在她在發抖的纖瘦身軀上。

他收起幾分陰翳,露出漫不經心地笑,“朕不會有事。”

“你這幾日也別離開寝殿半分,朕回來遇到發現未陽宮多了幾條蛇。”

一聽到蛇,沈微漁心裏跳動,不管不顧地問:“陛下,你遇到蛇?沒事吧?”

“不過幾條蛇。”蕭庭訚剛回寝殿,撞見地上攀爬的幾條蛇,心裏疑惑殿內何時有蛇攀爬,然後一劍挑斷它們的性命。

不過在挑斷蛇的性命時,他發現有只蛇的尾巴挂着銅鈴。

蕭庭訚覺得眼熟,之前見過,齊保呈上來說跟沈微漁有關,之後他也沒怎麽命人去查,可這只銅鈴是怎麽回?

銅鈴不足指間半寸長,通體銀色,斑駁的字跡混雜着花紋,處處透露古怪。

蕭庭訚懷疑跟苗疆有關,命人将蛇還有銅鈴一并交給的宋桡。但銅鈴一事,他并未告知沈微漁,許是心底的疑惑作祟。

沈微漁聽他娓娓道來,手指冰冷,尤其是聽到他竟然挑斷蛇的性命,幾乎都坐不住。

她要冷靜,也許那些蛇不是蠱蛇,畢竟蠱蛇不能這麽輕易被殺死。

可在聽到蕭庭訚說起蛇身上的花紋,沈微漁頓時啞然,還真是蠱蛇。

“陛下,那些蛇的血跡,沒沾染你身上吧?臣女是擔心那些污穢之血,玷污了陛下。”沈微漁想到蠱蛇的體內含情毒,連忙追問,可是在收到他狐疑的目光,又補了一句。

蕭庭訚雖覺得她奇怪,但想起之前說過要信她一次,也就壓住心底的困惑,淡然道:“有幾滴血,沾到朕的手背,不過已經拭去。”他身體無恙,又沐浴更衣,想必無大礙。

沈微漁聞言,不知要如何開口告知他,那些蛇是蠱毒,體內的血跡含情毒,若不及時解掉,三日後會出人命。

可她不能告訴蕭庭訚,不然就無法解釋自己為何知道苗疆的事情。

沈微漁壓下心裏的擔憂,溫柔一笑,佯裝無事發生。

卻不知,蕭庭訚已經不動聲色地将她一舉一動收入眼底。

深夜,寝殿內,萬籁俱寂。

暖閣的槅門被緩緩推開,沈微漁輕手輕腳走出來,衣袖裏藏着一把短刀。

她不想讓蕭庭訚死得那麽早,畢竟怎麽把他屍體藏起來送出宮,是個問題。沈微漁想到自己的血能解他的情毒,自己又居住暖閣,于是想要深夜拜訪,悄悄喂他喝自己的血。

沈微漁靠近蕭庭訚沉睡的龍床,心裏七上八下,入目見到蕭庭訚俊朗的面容,阖眼沉睡,原本懸在嗓子眼裏的心跳,一下子歸于胸口。

她提起羅裙,爬上龍床。

殊不知,在她爬上去的剎那,蕭庭訚已然睜開阒寂的雙目,骨節修長的手指攥緊,面無表情。

她為了當朕的皇後,竟想爬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