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沒有再說什麽,這個世上最複雜的就是人心,而往往那些看似清淺澄澈的心,才真正是深不見底。雖然與雲玥僅僅一面之緣,他也一直覺得那是個簡單的有些膚淺的人。

然而到得今日,才忽然發現他的心思竟然如此深沉。

江湛帶着九微和小畫不日就回到了長安。

“小畫,從此以後你就和雲姐姐住在這裏,好嗎?”江湛牽着小畫的手,指着雕梁畫棟的府宅,道。

九微走在後面,帶着幾分嘲諷,不出聲的笑了。

或許,有些事這輩子都無法改變了吧!即便如今她也算是看到了許多人性的美好和光輝面,但是她卻知道,自己的心早就是一塊冰了,誰也捂不熱。所以如果她是小畫,當有人這麽對她說得時候,她一定不會有絲毫的感激,只會嗤之以鼻。

當然,小畫并不是九微,所以沒有那麽多的憤世嫉俗和滄桑。

“叔叔,您說的是真的嗎?”小女孩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豪宅,更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走進來,何況是住進去呢?所以難免又驚又喜,最多的還是不可思議。

“當然是真的。”江湛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發,望向身後的九微道:“我走以後,你就聽姐姐的話,好不好?”

小畫對于九微還是心存忌憚的,但她卻是個異常敏感且懂事的人,知道這個時候要做的就是乖巧聽話,所以即便是還有些抵觸,卻依然甜甜的笑着點頭道:“叔叔放心,小畫一定會聽姐姐的話。”

“我有點累了,先下去休息了。”或許是奔波了一路,也或許是有心事,九微不願意再多逗留,便告退了。

江湛并沒有留她,兀自帶着小畫去看她以後居住的院子。

九微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的時候,全身的疲憊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閉上眼睛的時候,她的腦海裏不由得就泛起了鏡子中的情景。

那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那麽認真的照鏡子,有些事原來是那麽的簡單、那麽的淺顯,在那昏黃冰冷的銅鏡中昭然若揭。

她在鏡子裏看到了那個被自己一刀殺死的女子的臉容,何其相似?簡直就是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這個其實在她闖入天牢看到她以後就知道了,但是當時卻并沒有什麽感觸,只是覺得很平常,就像看到了兩片很像的葉子一樣。

她想,雪璎死的時候,一定認出了她吧?呵呵,這一定是老天在捉弄。

她又想起了鏡子中的那雙陌生的眼睛,那不是自己的眼睛。殺手的眼中任何時候都只有冷靜和冷漠,猶如凝結了數千年不化的寒冰,除此之外,無悲無喜。但是那雙眼睛裏卻浸潤了太多的悲傷和哀愁。

那是雲玥的眼睛,即便是她從來沒有刻意的注意過,但只要看過一眼,就終生不會忘記。因為她從來沒有在一個成人的臉上看到過那樣一雙孩童一般純淨澄澈的眼眸。

他本來應該和自己一樣的,因為曾幾何時他也是個殺手,而且比自己還要有名。他手上沾染的鮮血絕對不會比自己少,可是血腥卻似乎一直都沒有濺上他的心。

她忽然猛地坐起,然後二話不說沖了出去。

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了,她會突然一驚坐起,然後倉皇跑出去找江湛,像以往每次一樣求他。

這個世界上她從來沒有這樣的求過任何人,江湛是第一個。但無論怎麽樣,他從來都是守口如瓶,不曾對她透露關于雲玥蹤跡的半個字。

不知何時,天已經黑了。

雖然她已經是府上的常客了,但也許是職業本能吧,所以每次去找江湛,幾乎從來沒有走過正門,經過通報,都是飛檐走壁施展輕功從天而降的。

當然,這次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