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知道她的下落,該當如何……

宋相府, 萬籁俱寂,狂風卷起庭院梧桐,落葉紛紛落下, 幾名家仆行色匆匆從走廊穿過, 來到正廳。

正廳門窗緊阖,宋相坐在太師椅,閉目養神, 身側的香幾擺放博山爐, 青煙袅袅。

“大人, 夫人和少爺她們已經回到康嶺,宮裏也傳來好消息,英王的部下已經闖入宮中。”瘦削的奴仆趕來,身後還跟着幾名家仆。

宋相撐開眼皮,露出精光,而後又趨于寧靜。

“此事真順利。”宋相疑心,此事過于順利,陛下可否有後招。

他轉念一想, 任憑陛下有後招,局勢也難以改變。宋相緘默,吩咐家仆守在府中, 遂靜候宮中消息。

宋相思忖着, 府邸的大門卻被人輕而易舉踹開。

門房揉着雙眼,正想怒斥誰膽大妄為擅闖宋相的府邸。可當他揉了揉雙目, 見到已經離去的夫人還有一幹家眷被禦林軍挾持在門外。

他吓的魂飛魄散,咽了咽口水,忙不疊地想跑進去,送信給裏頭的宋相。

可他甫一動, 禦林軍齊齊讓開身後的人。

不知何時,面若寒霜的薛相,披袍擐甲,威風凜凜,手持聖旨,令人望而生畏。

“奉陛下旨意,捉拿叛臣,違抗者格殺勿論。”

話音落下,禦林軍齊刷刷沖進宋府,沖天的尖叫還有婦孺的哭聲,一并響徹天邊。

皇宮內,英王率領自己部下的将士,沖進未陽宮,卻不料蕭庭訚早已恭候多時。

英王見他氣血虛弱,當即知道初雁得手,剛露出笑意,卻不承想身側的随從,竟然膽敢反水,用短刀對準他的兒子。

局勢稍有變動,蕭庭訚一聲令下,躲藏在暗處的暗衛傾巢而出,連同侍衛都一并沖入戰局。

這一夜,皇宮城門緊關。

待到天色漸白,船夫打着哈欠出海捕撈,樹梢的花苞悄然綻放,一縷碎金晨曦落在洗不淨的血階梯上。

一場宮變,恍若雷聲雨點大,被悄然無息地壓下去。

西街的刑場。

每日都有犯人被押過去問斬。

刑場的地縫不知凝聚着多少人的血跡。

百姓們早已見怪不怪。

直到有一人,滿身衰敗之跡,面色萎靡,被押送刑場,圍觀的百姓們齊齊驚呼不已。

“這不是宋相嗎?他怎麽被押送刑場?”‘

“你不知道嗎?宋相勾結叛賊,被薛相親自帶人緝拿。”

……

未陽宮。

宮人們膽戰心驚提着清水,洗去石階的血跡,可任憑如何刷洗,血跡殘留縫隙,仿佛不甘心般。

十三領着太醫來到內殿,聞到濃烈的龍涎香還有藥材的苦澀氣味,鬥膽仰起頭,但見窗棂旁的雕夔龍護屏矮足短榻坐着一道明黃的身影。

伴随着咳聲,伺候的宮人蹑手蹑腳,唯恐驚擾在宮中病重的帝王。

蕭庭訚自從那日壓下宮變,可蠱蟲殘留的毒還未解開,加上他的雙腿還未痊愈,落下病根。這幾日都由太醫來醫治,也不知喝了多少藥。

十三将太醫領到蕭庭訚身邊,說起英王的下落他們還在查,但是初雁和葛老已經被押送到牢房。

說起初雁,十三暗道若不是那日宮變,還不知道他們之中有英王一早安排的探子。

還有葛老,此人卻不是真正的葛老。十天前被英王的人綁架,被關押在暗室。

待到他們趕到時,葛老雙目已經被英王等人毒瞎。據悉葛老寧死不從,才落得如此下場,而親手對葛老下手的人赫然是初雁。

被徒弟背叛,毒瞎雙眼。

葛老已經沒有之前的意氣風發,頹廢地請辭回山中,永不出世。

他此行來,也是為了将葛老的事情禀告給天子。

蕭庭訚面色平靜,擡眸望着身側雜亂的棋局,淡然道:“他想走,就放他走。”

“審訊犯人一事,交給王奍。”

蕭庭訚淡然地吩咐下去。

十三領命。

随後一道道命令頒布下去,蕭庭訚冷靜無比。

唯有蕭庭訚說到最後,語氣透着幾分陰森,與之前的平靜截然不同。

“給朕徹查沈微漁的下落。”

十三暗道,陛下還沒忘記沈姑娘,不過想想兩人之間的糾纏,不由嘆息。

他剛想領旨,卻又聽到蕭庭訚追加一道聖旨,“将她畫像下達給十五路下的所有州府,以通緝的名義。”

十三心裏一驚,擡頭卻驚覺蕭庭訚的臉頰清瘦不少,可那一雙銳利、瘆人的眼眸不曾消散。

煙雨連下三日,沈微漁又去請醫館的大夫給朝梣看病,途經官府告示,見到新頒布的告示上是自己的臉,甚至懸賞金額高達三千兩黃金。

沈微漁垂頭摸了摸自己的臉,萬幸出逃後一直将臉塗黑,又是以男子裝扮,但是這告示像一道驚雷,回響在耳邊嗡嗡鳴叫。

她趁着無人注意自己,悄然回去。

與此同時,各個州府得到陛下口谕,徹查每家每戶新來的百姓戶籍和路引。

陸永乃慶靈城州府,收到陛下口谕便快馬加鞭吩咐底下的官員徹查此事,回到自家府中,恰好與夫人私底下議論此事。

“陛下為查一女子,大動幹戈,也不知是好是壞。”

陸夫人白眼一翻,小呷幾口清茶,“你憂心陛下,不如憂心底下的百姓,況且此事你若做好了,難保不會加官晉爵。”

陸永聞言,認真思忖一番,笑着道:“還是夫人言之有理。”

“你別油嘴滑舌,多大的人了,還不快去辦好這差事。”

被夫人催促的陸永心想也是這個理,便急匆匆趕到官衙,途中掀起馬車布簾,遇到垂頭的年輕男子,擦肩而過時,淡淡清香,讓陸永打了個哈欠。

“這男人身上怎麽會有香味。莫不是剛從花樓走出來?”陸永有一本事,嗅覺靈敏,多疑地盯着遠行的男人。

多年的斷案經驗,令他狐疑皺眉。這身段怎麽瞧着像是女扮男裝。

沈微漁心事重重回到院門,不知身後有人注意到她。

她回來的時候,朝梣正在廚房竈臺煮粟飯。颀長的身影,恍若被風一吹便倒。

想起之前朝梣醒來,她請大夫來看病,方才知道朝梣身體有早衰的跡象,這也正是沈微漁遲遲都沒有狠心地離開他的緣故。

沈微漁又想到告示的通緝令,望着朝梣單薄的身影在廚房忙活,微微嘆息。

“阿漁,你回來了。”朝梣聽到動靜,行色匆匆地走出來,還以為沈微漁會跟之前一樣,對他不予理睬。

沈微漁淡淡朝他颔首。

朝梣眼眸一亮,想起上次談話說錯話,故而不敢聲張。

之後兩人吃完栗飯,沈微漁方才喊住朝梣說起今日所見所聞。

朝梣聞言眉眼皺起,早知道蕭庭訚那麽難纏,一開始便将他弄死。

可他這話不能當着沈微漁的面說。畢竟沈微漁知道自己誣陷朝梣的一事。

沈微漁對他已經有了愧疚,若是他再出言不遜,引起她的不滿,豈不是得不償失。

朝梣思忖,面上露出溫笑:“阿漁,要不我們搬走。”

“普天之下我們能搬哪去?難不成要一輩子躲躲藏藏。”沈微漁垂眸,雙手交纏在一起,院子裏的枇杷落下葉子,悄悄落在他們的肩膀。

“阿漁,你跟我回苗疆如何。”朝梣溫聲道。

苗疆地處隐蔽,任憑蕭庭訚有天大的本事,也難以找到他們。但是沈微漁不是苗疆人,若想要進苗疆,須得嫁給他。

沈微漁知道這件事,故而一言不發,擡眸落在屋檐的銅鈴。

屋檐的銀銅鈴挂了幾串,風一吹,清脆悅耳,沒由來得讓人心靜。

少頃,朝梣明白她的意思,垂眸低聲道:“若是不去苗疆,我們可以進山,從此不問世事,我會學耕田織衣,只盼我們能一直在一起。”

朝梣冷清的聲音逐漸微弱,修長如玉的手攥緊,眼裏藏着化不開陰郁還有幾分傷心。

沈微漁瞥見,心口仿佛被堵住,窒息的疼痛密密麻麻傳來,想要張開安慰,又擔心說出的話,令朝梣以為自己原諒他。

她不是不想原諒朝梣。

而是無法原諒,昔日的愛人騙過她,甚至——

沈微漁不敢想見到蕭庭訚。

畢竟她誤會了蕭庭訚。

在兩人緘默的間隙,院門被人叩響,打破靜谧。

兩人對視一眼,沈微漁起身想去開門,但是朝梣握住她的皓腕,輕聲道:“我感覺來了不止一個人,你先躲進廂房。”

“可是他……”沈微漁蹙眉。

朝梣收起陰郁,坦然一笑:“信我一次。”

春風拂過兩人的發絲,沈微漁垂眸攥緊衣袖道:“你行事小心。”

“嗯。”

沈微漁轉身回到廂房,朝梣輕咳幾聲,緩緩來到院門外,推開後便彎着身子一直咳不斷,仿佛要将血咳出來。

幾名官差奉命挨家挨戶來查戶籍和路引。本來沒幾個人願意來鬧鬼的宅院查,他們時運不濟,心裏又驚又怕,但面上仍肅然。

在見到朝梣孱弱得像個文弱書生,又一直咳,幾名官差不由自主地往後一退。

怎麽瞧着他身體不佳,改日不會死在鬧鬼的宅府吧?

幾個官差心裏犯嘀咕,面上不顯。

朝梣知道他們是來查戶籍與路引,輕聲地道:“勞煩各位大人進院一坐,我去取戶籍和路引。”

幾名官差想到這宅院鬧鬼,紛紛不語,其中一人冷着臉道:“少廢話,你去拿給我們看一眼。”

朝梣怯弱地連說三聲好,這才緩緩地走近廂房。

半晌,官差都等得不耐煩,才看到病怏怏的朝梣緩緩走來。

幾人心不在焉地檢查一番,都想快點查完,旋即問起與他同住的表弟。

朝梣知道沈微漁對外女扮男裝,兩人自稱表兄弟,故而輕道:“他去給我抓藥了,幾位官爺真的不進來坐坐喝口茶嗎?”

幾人都不願意踏足鬧鬼的宅院,哪裏願意留下。呵斥幾番朝梣,責令他們這段時日需在家,過幾日還要來查。

朝梣溫聲應下,見他們去別家後,這才阖門,站直身,踱步到廂房。

“阿漁。”推門而入,但見沈微漁春山蹙眉,坐在四方桌前,憂心忡忡。

“他們都走了嗎?”

“都走了,但是他們突然查戶籍和路引,我猜是蕭庭訚吩咐。”朝梣落座在她對面,拎起褐色茶壺,為她斟茶倒水。

“他下了通緝令,恐怕我要一直以男裝示人。”

“可你不能一直男裝見人,你跟我回苗疆,我們可以假成親,等過四五年,想必蕭庭訚撤了通緝令,已經忘記你。”

朝梣耐心地勸慰沈微漁,目光如溪水濯清,言語多了懇求。

沈微漁垂眸,認真思忖道:“你說得不無道理,但他布下天羅地網,你我若是這時候離開,豈不是被人一眼注意。”

朝梣:“我們暫且按兵不動,等幾個月再走。”不信幾月後,蕭庭訚還有耐心讓人通緝她。

沈微漁颔首。眼下險境,也只能出此下策。

半月後。

未陽宮。

明黃羅帳搖曳,掐絲琺琅三足熏爐冒出青煙,殿內萬籁俱寂,宮人們候在殿外。

蕭庭訚醒來,頭痛欲裂,身上被褥順勢滾落一旁。他餘光一眼瞥見掌心緊緊攥住的羅裙,似乎想到誰,眉眼泛起陰翳。

他起身後,殿外的宮人魚貫而入,伺候他盥洗。

之後蕭庭訚處理公文,問起沈微漁的事情,在知道一無所獲後,額頭的疼痛愈發加重。

“整整半月,連個女人都找不到。”蕭庭訚将奏折扔在地上,一身寒氣,讓人膽戰心驚。

十三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心道自從沈姑娘不見後,陛下的性子愈發陰晴不定。

“各個州府傳來密信,暫無沈姑娘的消息。好似沈姑娘人間蒸發般。”雖知道陛下不想聽真話,可十三還是鬥膽說出口。

“普天之下,還沒有人膽敢人間蒸發,他們一定是沒好好細查。”

蕭庭訚眉眼浮現陰翳,記起沈微漁口蜜腹劍,擅長僞裝,冷着臉問:“可查過男子。”

“男子?”十三恍然大悟,“陛下是說沈姑娘僞裝成男子,真若是這樣,沈姑娘是怎麽躲過戶籍和路引的檢查。”

“躲過戶籍和路引,無非是他們辦事不周到,沒有仔仔細細去查。”蕭庭訚面無表情吩咐新的一道口谕。

各州府收到陛下的口谕,要他們無論男女老少,都一并細查,還有戶籍路引一事,必須嚴加篩查,若再應付了事,革職查辦。

各個州府的官員坐立難安,親自下場每日率領官差去抓人,亦或者是去查戶籍和路引。

陸永知道這件事,忍不住跟夫人道:“也不知道這沈姑娘長得如何國色天香,竟讓陛下念念不忘,大動幹戈,動用各路州府,專門抓一女子。”

“你別廢話,陛下那道口谕分明是指責你們辦事不力,若你不用心,小心真的被革職查辦。”陸夫人威脅他。

陸永也不敢耽誤下去,親自率領官差每家每戶去查戶籍路引,順便不管男的女的都叫出來,仔仔細細端詳一遍。

查了幾天幾夜,陸永累得氣喘籲籲,回到家中唉聲嘆氣。

之後陸永又親自帶人去查,直到來到一戶關緊大門的宅院,身後的官差都忌諱地往後一躲。

陸永不明所以:“你們躲什麽?”

“大人,這是鬼宅。”衆人之中,有位年輕的官差道。

“鬼宅可有人住。”

“有。”

陸永沉思一番,想到陛下的口谕,當即挺直脊背道:“鬼宅又算得了什麽,本官行得正走得直。”

“可是大人,這鬼宅之前死過十個人。”

陸永身子一頓,想起他之前說過的大話,咬咬牙道:“朗朗乾坤,何等妖孽敢纏上我們,開門。”

幾人面面相觑,相互推搡,随後陸永親自去叩了叩大門。

少頃,大門推開。

朝梣身穿一身月牙圓袍,面容孱弱。

映入他們的眼簾。

“大人要進來嗎?”朝梣見到他們習以為常一笑。

陸永板着臉說明來意,朝梣不慌不忙從衣袖翻出戶籍與路引交給他們。

陸永命人對比一番,旋即上下打量他一番,“家中僅有你一人?”

“還有我表弟,他近日身子不适卧病在床,恐怕不能起身,要不我請大人去一趟。”說罷,讓出位置,供他們進去。

陸永瞧了瞧院子,蕭庭冷清,再見朝梣一身病氣,風中殘留藥味,思忖道:“本官去看一眼。”說罷大步一邁,驚悚的尖叫聲,突然冒出。

但見一只毛皮光滑的貍貓從屋檐跳下來,惡狠狠地盯着他們一眼才跑開。

陸永被這只突如其來的貍貓吓了一大跳,連同身後的官差也被吓得瑟瑟發抖。

朝梣露出歉意,“家中養貍貓,見到生人便會尖叫,讓各位見笑了。”

陸永拂了拂衣袖,忍住懼意,鎮定自若道:“原是如此。”說罷,想要吩咐其他人進去,可身後的官差一個個都不願意進去。

随後陸永命一開始說這宅院是鬼宅的年輕男子進去。

年輕男子名喚趙老六,因不能忤逆陸永的命令,膽戰心驚地走了進去。

少頃,趙老劉六膽戰心驚地跑出來,低聲對陸永等人搖頭。

衆人見狀,也在就留下,當即去下一處宅院。

朝梣輕咳好幾聲,目送他們遠去,随後關上大門,緩緩來到廂房。

廂房裏,沈微漁掀起绀色羅帳,面容被藥膏遮掩氣血,甚至掩飾原本的膚色。

“他們查得越來越嚴,阿朝,我心裏很不安,明晚我們離開吧。”

“離開後,我去在深山,你回你的苗疆。”

他們若不是倚仗鬼宅的名聲,怕是早就被人發現端倪,下次若是遇到來查的官差,不在乎鬼神之說,那又如何。

沈微漁雙手攥緊,骨節泛白,眼中氤氲。

朝梣聽到沈微漁說分開,心中欣喜,可聽到她讓自己回苗疆,黯淡地道:“我聽你的。”

阿漁還是沒原諒他。

去往另一戶宅院的陸永鬼使神差地停下腳步,指着趙老六道:“你身上的香味是從剛剛那戶鬼宅裏染上的嗎?”好熟悉的香味,之前在街上聞到過。

陸永立馬瞪大雙目,想到陛下的口谕,無論男女都要細查。

不可思議的念頭,突然冒出來,陸永當機立斷命人守在鬼宅附近,一有消息,立馬禀告。

宅院多了幾人看守。

朝梣與沈微漁發現有人守着他們。

當夜,沈微漁與朝梣果斷逃走,利用貍貓一直尖叫,外加鬼宅有惡鬼傳聞,吓得看守的官差魂飛魄散。

兩人趁此去渡口,因不能乘船,便躲上船艙空蕩蕩的寶箱裏。

寶箱不能容納兩人。兩人分開,朝梣擔心與她會分開,強行讓沈微漁喂自己的血。

“你瘋了。”沈微漁見他毫不留情咬傷手腕,并且要給她喂血,不明所以推開。

“你喝了我的血,我身上的蠱蟲會知道你在哪。”

“還有阿漁你放心,這件事結束後,情蠱我會幫你解開。”朝梣見她躊躇,溫聲地勸道。

沈微漁無奈張開唇齒吸吮他的鮮血,狹小的四周,寒風灌入,朝梣的指尖悄悄想勾住她的青絲,轉眼見她信賴地俯身露出瑩白的脖頸,情愛壓過陰郁,終究什麽都沒做。

做錯的人,終究不能再錯下去。

朝梣又給她這些時日練好的蠱蟲。這些蠱蟲全都裝在青瓷小瓶中,被他用紅繩系住末端,挂在猶如羊脂玉的脖頸上。

他溫熱的指尖觸碰冰冷的玉頸。

兩人已經甚少這麽親密。

沈微漁微微不适,身子僵硬。下一刻,朝梣松開手,溫柔地撫平她的眉眼,再一次說:“對不起。”

倘若當年他沒假死離開沈微漁身邊。或許一切都不一樣,她也不會招惹到蕭庭訚。

沈微漁不知道他的糾結,擡眸凝望他,恰如春水漣漪,“不用跟我說對不起,都過去了。”

若能順利逃脫,她想這輩子得過且過。

沈微漁這些年喜歡一個人,又為此招惹不該招惹的人,躲躲藏藏,筋疲力盡。

已然不知何去何從。

與此同時,未陽宮。

蕭庭訚正在下棋,喉嚨傳來血腥。頃刻間唇角溢出嫣紅的血跡,他的雙目死死盯着躺在懷裏的羅裙,就好似曾有人在他懷中小憩般。

“陛下,慶靈城傳來沈姑娘的消息。”

狂風大作,浩浩蕩蕩席卷京城,一道驚雷轟隆隆響起。

蕭庭訚居高臨下睥睨闖入的十三,雙手攥緊屬于沈微漁的羅裙,青筋蜿蜒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