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房

臨走前,陳汀還不忘向謝虞琛招手:“等我回去後,便将謝郎需要的人手都送過來。”

謝虞琛在陳汀離開前的一天便和他簽好了合同。

陳汀要負責提供食肆的人手和擴大生産需要的錢財。幫工在謝虞這裏做工時的工錢和食宿,也一應由陳家負責。

等到合同上規定的期限過了之後,他們便可以帶着菜譜走人。

這樣一來,陳家獲得了包括銀絲糖在內的各式菜肴的方子,而謝虞琛這邊則獲得了足夠擴大生産的錢財和人力。

合同雙方彼此都十分滿意,陳家六郎幾乎是想都沒想就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也不怪陳汀激動,像他們定徐縣裏有名的那些個庖廚,做菜的手藝都是要嚴格保密,将來傳給自己的子孫後代的。

其他人即使是有錢,都不一定能換來那些方子,畢竟廚藝就是人家謀生的東西。

更別提謝虞琛琢磨出來的菜式,都是陳汀聞所未聞的。

……

回到家後,陳汀迫不及待地便要像爺娘展示他這些時日的收獲。

家中年紀小些的郎君娘子都還沒過貪嘴的年紀,連着幾天都圍在他帶回來的那些糖鍋盔、五香豆之類的小吃跟前,饞得直流口水。

但年長些的人,顯然對那一紙合同更感興趣。

“六郎你不會是讓人給哄騙了吧?”

榻上,一個中年婦人一臉擔憂。

她自己的兒子她心裏清楚,平日裏除了愛跟那些同齡的郎君一同宴飲作樂,喜歡湊熱鬧以外,基本上沒幹過什麽正事。

現在突然要正經起來做什麽生意,可不是讓她這個做娘的擔心?

“阿娘你說什麽呢?”陳汀氣得直跺腳,“阿爹不都看過那合同了嗎?說沒什麽問題的!”

他趕緊看向自家父親,盼着他能給自己正名。

“是沒什麽問題。”陳父捋着胡須,點了點頭,“若是那家客舍真像你說的那樣,做的飯食如此美味,生意不會差的。”

“而且他既願與你分紅,又願讓你把做菜的手藝學了去,想必也不是一個見錢眼看之輩,與他合作不會讓你吃虧。”

他父親平日裏極少誇他,陳汀難得聽到他說了這麽多話,竟然沒一句是責怪自己的,心裏頓時樂開了花,還要強忍着喜悅故意板着臉來一句“我當然知道。”

“只不過你口中這謝郎究竟是何人物,竟然能鼓搗出那麽多新鮮東西來?”陳父突然問道。

這一下可把陳汀給難住了。

他在許家的時候,每當他想問起這個問題,謝郎都像提前知道了他的想法一樣,立馬就能把話題引到其它的方向。

搞得他十幾天裏愣是沒找到機會将疑惑問出口。

但是,他心裏早就全明白了。

像謝郎這樣的人物,定是什麽簪纓世胄,門第顯赫的人家出身。

而現在居住在蓬柳村這樣的山野之間,一定是像戲詞話本裏講的那樣,被奸人所迫,為了躲避仇家不得不隐居在此。

要放在從前,他定是要和父親交代的。

但現在,他和謝郎已經是可以推心置腹的知己好友了!

作為好朋友,謝郎的秘密,他一定要替他保守好才行。

可他阿爹的棍子,也不是好說話的啊……

陳汀糾結了好一陣,最後還是在許家和謝虞琛相談甚歡的樣記憶占了上風,一咬牙道:“哎呀,阿爹你就別管那麽多了。”

說完,就像是有人在屁股後面追着他似的,倉皇跑出了屋子。

“這孩子。”陳母随口抱怨了一句,又扭頭看向丈夫,面露憂色。

“你說咱六郎不會是讓人給騙了吧,那合同,世上哪有那麽好的事啊……”

“不會的。”陳父安撫似的拍了拍夫人的肩膀。“咱六郎好不容易上進一回,你便讓他去做罷,左右有我給他兜着呢!”

……

陳汀與謝虞琛約定好的工匠和銀錢在三日後便到齊了。

除了将許大郎家已有的屋舍進行翻新和加固以外,謝虞琛還打算再新建幾間屋舍。

新建的屋舍裏,一半用來做廚房,另一半則是工人們的住處。

畢竟他們中最少的也要在謝虞琛這裏待夠一年,沒有自己的住處可不行。

也幸虧當時許大郎分到的宅基地足夠大,即使是再建一排屋子也有的是地方。

規劃好的屋舍裏,最裏面那排屋子的正房給了謝虞琛。

畢竟他穿越後的這些時日裏,一直住着許大郎的屋子,多少有些不便。眼下正好有這個機會,索性直接多建一排房。

按謝虞琛的計劃,建好的屋舍前後一共要有三排。

最前面的那一排屋舍作招待食客用,兩邊則是廚房和工人們的住處。

中間的一排屋子是原來就有的,他們吃飯的地方也在這裏。

這一排的房間除了許大郎住着的那一間以外,其餘的都用來堆放米面柴火之類的雜貨。

兩排屋舍中間的空地也不能浪費。

他們現在用不到這麽大的院子,但謝虞琛想着将來若是打算做腌菜或是什麽別的的東西,都少不了要太陽曬。

到時候這片地方便可以用來擺放曬盤或者醬缸。

謝虞琛自己的住處則在最後一排,和前院隔了一排屋舍和半堵矮牆,平日裏也不會有人打攪。

規劃完畢後便開始動工,光陳家的那幾個人手自然是不夠的。更何況他們每天還要跟着許大郎學習銀絲糖的做法。

這樣一來,建造屋舍就必須從別處請人來做工。

好在現在正是農閑的時候,村裏家家戶戶的勞動力都沒什麽正事可做。許大郎便聘了幾個年輕力壯的郎君來加家中做事。

拉胚鏟土的工具自帶,管早上和中午兩頓飯,每天五文錢。

這樣的待遇不能說是極好,但在鄉人們都待在家中無事可做的時候,就顯得格外珍貴。

別的不說,每日坐在家中啥事不幹,一天也得吃小半升米。現在不光管飯,還有工錢拿,而且做的都是最簡單的活計。

鄉裏人家的,哪個還不會摔泥胚蓋房子了?

因此,許家招工的消息一傳出來,鄉人們便都湊了上去。

蓬柳村在灣水縣也算個大村莊,別的不說,能幹活的青壯可不少。

想來許家做活的人都湊到了許大郎眼前,足足有二十來個人。

許家院子雖說要擴建,但也用不了這麽多的人手,許大郎便從中挑了幾個平素和他關系就不錯,為人處世也厚道,不愛生是非的。

沒被選上的人雖然失落,但也沒辦法。

誰叫他們平日裏看那許大郎老實巴交的一個人,估摸也不會有什麽出息,便不愛與他來往呢?

沒曾想,這麽一個做什麽都不出挑的人竟這樣不聲不響地就攀上了定徐陳家這棵大樹。

“許大郎有了陳家的這層關系啊,将來可就不一樣咯。”衆人心裏都有些酸酸的。

怎麽就是那個素來沒什麽存在感的許大郎撞上大運了呢?

“你們家現在可好了,你家大郎和二郎平素和那許大郎的關系不錯,這幾日許家修院子招工,肯定選上你們家兩小子了吧?”白日裏閑談,一個婦人對着王家大嫂道。

“做幾日工而已,算不得什麽的。”王家大嫂笑了笑,繼續做着手裏的活計。

他們家和許大郎的關系确實不錯。

早些年許大郎家裏窮的都快揭不開鍋時,還是她讓兩個兒子舀了幾升米送去他家,接濟了一把。

後來那錢嫂子到處散播許大郎的壞話,他們王家人也從沒信過。

“不過咱們平日裏雖和許大郎沒什麽來往,倒也不曾得罪過他,倒是那錢家兩口,怕是要倒黴了。”另一個婦人插嘴道。

“說的也是,當時錢家嫂子敢那麽污蔑人許大郎,不就是看準了許大郎爺娘都沒的早,又沒個兄弟,一個人無依無靠的好欺負嗎?”

“誰曾想人家許大郎現在和定徐縣的陳家搭上了關系。我聽人說,陳家有好幾個郎君都在江安府做官呢!”

“錢家人這回可是完了。”

衆人面上一陣唏噓,心裏對那錢嫂子一家卻沒多少同情。

錢家人的做派她們看不上。況且在場的這些人中,有哪個是沒被錢大嫂在背地裏嚼過舌根的。

……

“你說這可咋辦啊?”錢家院子裏,錢嫂子正一臉愁相地看向丈夫。

“那我哪知道!你當初不要招惹人家不就沒這麽多事了?”

錢老大眼睛一瞪,粗聲粗氣地吼道。

他就知道這婆娘不是個能持家的,平日裏除了愛說人閑話之外,什麽活都不做,遲早要惹出大麻煩來。

你看看,你看看,被他給說着了吧?

“你一個人嘀咕什麽呢?敢情全是我一個人的錯了?”錢嫂子也不甘示弱。沖錢老大叫道。

“那當初我讓二郎進山,你怎麽不攔着我?還不是眼紅人許家那小子能打來山貨!”

錢大嫂胳膊一甩,下一秒便開始拍着腿哭訴自己的命苦。

嫁了錢老大這麽一個沒出息的不說,可憐他兒子也沒了一條腿雲雲。

錢家老兩口雖然年紀上來了,但罵起架來的陣仗可一點不小,整個錢家都被他們整得雞飛狗跳的。

錢家大郎一進門,聽到屋裏的聲音轉身就往自己的屋裏躲,心裏尋思着明天去哪能尋個清淨。

這幾天村裏發生的這些事許大郎多多少少也知道點,來家裏做工的年輕人有時會跟他提起幾句。但他現在可沒閑功夫去尋錢家人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