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亦言突然放下玻璃杯,杯底磕在茶幾上,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聲。也打斷了陶哓哓沉浸式的演講,擡眸,黑眸深邃,眉眼間沒有一絲溫度。他看着,她小小的身子就坐在那,聽着她一字一句的說着,六年間,那撲面而來的怒氣恐懼似困獸,一直沖撞牢籠。

面上雲淡風輕,卻忍不住咬住後槽牙,隔了會,讓自己的聲音至少聽起來,平靜些,他問:“所以呢?你要說什麽?”

陶哓哓本能的感覺到他散發出來的戾氣,她咽了口水,毫無躲避,目光與他對峙,如那年夜晚一樣,她揚起下颌,對着他說:“所以,祁亦言,我們可以不可以不提過去,重新開始?”

“祁亦言,我沒辦法否認,我喜歡你,而且,還是像以前一樣喜歡。是你一直不問我,也不說明我們的關系,我知道,我們現在都是成年人,反正那啥也很正常……你呢?對你而言,我們是什麽關系?你還喜歡我嗎?”

她的直接,她的沖闖,如同排山倒海似的撲向他,這是祁亦言第一次感覺到無措。六年前她告白的那次,只是覺得震撼,喜歡她,想要珍藏她的念頭瘋狂生長。可現在,真實感覺到,不知所措,冷靜理智頃刻間出走,他嘆息,算計好一切,卻也唯獨怕算她的心思。

過去的事,是橫在他心頭的心結,他把自己困在暗無天日的過去,克制着想見她的心。直到成為他們口中有資格的人,也直到沒有人再能阻止,他也擁有足夠的能力去支撐未來。

可走過的路,畢竟坎坷暗黑,蓄謀已久,最怕的,是她眼裏的恐懼與厭惡。

然而現在,她說喜歡他,還和以前一樣,突然覺得什麽都不重要,只願這一次,別再騙他。

祁亦言起身,控制不住的把她攬在懷裏,伸手抓住她要掙紮的手,另一手捧着她的後腦勺,卻只是輕輕的吻在她眉心。他停留了很久,動作虔誠,充滿憐惜,又帶點慌張。

陶哓哓想起不知道誰寫過的話,說眉心是臉上最神聖的地方,親吻眉心代表着最純粹,不摻雜任何物/欲的吻。哪怕她從不是矯情的人,這一刻,她也只想做個矯揉做作的小女人。

“陶哓哓,我喜歡你,從始至終。”

他松開她,離得很近,陶哓哓聽得清清楚楚,說:“所以,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陶哓哓渾身一怔,他口氣裏的懇求,是從未聽過的語氣。見過他許多樣子,僞善的,陰狠的,孤傲的,憤怒的,絕望的……卻獨獨沒有見過如此。

陶哓哓竟不知道怎麽回答,她不由的想到過去的種種,升起一股心疼。其實他對那些人甚至自己陰狠,獨獨把溫柔給了她。

最親近的人把她當做一個籌碼,多年的養育不過是一場布局。之後,祁亦言的傷害,他的瘋狂,在他拼命護住她那一刻,其實已經原諒了。只是無法割舍陶染,最終狠心斷了和祁亦言未來。

後來,遭遇車禍,她被陶染護在下面,在那個充滿血腥的車下,絕望時,恨過,想過,最後在醫院醒來,見到陶堔,卻只想離開所有人,好好的生活。

生活本無罪,不過是造化弄人。

陶哓哓低着頭,她拉着他的手,看着手心裏的紋絡,說:“祁亦言,其實我很膽小,有時候你看着很勇敢,其實心裏慌得一批,有些事,我做不到你認為的好。但是,我也不是什麽都不會,這些年自己一個人生活,我學會了很多,不是以前那個一無是處的,需要你事事護着的人。所以,我們都是獨立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吧。”

祁亦言反手握住她,很緊,手腕傳來疼痛,但是陶哓哓忍着痛,等着他回應。

沒多久,他慢慢松開了,溫柔的把她手拉到掌心上,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好,我答應你,會尊重你。”

陶哓哓笑了,她自然懂得适可而止和投桃報李,微仰着頭,發愁:“可是,我可能明天就沒地方住了,你知不知哪裏的房子可以出租?”

祁亦言也露笑容,說:“有一處,水電全免,家具齊全,可拎包入住。”

“但是房租還是要付的。”

“我不介意用其他來抵。”

“……”

陶哓哓搖晃着他的手掌,眼眸彎彎,像夜空中的明月,至少他們終于邁出了第一步。

在房東打電話給陶哓哓催了後,兩人出去吃完東西,就回陶哓哓的住處收拾搬家。

祁亦言望着屋子裏小小忙碌的身影,不由想起陶堔說的話。

她給不了你的救贖。

這誰又知道,也許這次可以呢?

“祁亦言,你能幫我收拾下嗎?”從衛生間裏傳來一個聲音,祁亦言舒展的眉頭又皺起。

看着無從下腳的地,準備打電話叫保潔公司和搬家公司,卻碰到旁邊的櫃子,從上面掉下一個盒子。

他蹲下身,翻過盒子的開口處,膠帶被撕掉三分之一,還粘住一個口,露出裏面包裝的一部分。

本來祁亦言不感興趣,他早就知曉陶哓哓的屋子有多淩亂,像這種拆一半就忘了丢在一旁的包裹,從他進門就看到三個。

陶哓哓是出版社編輯,家裏有很多包裹是由出版社寄來的樣書。她偶爾會把它丢到一起,等想起來的時候再來拆。

可這個包裝明顯不是,快遞單上的信息也并沒有注明什麽東西,祁亦言本也沒在意,随手把它扔在打包的口袋中。卻很巧,裏面滾落出一個小東西。他撿起看了看,眸光沉了沉,然後又重新打開盒子,拆出裏面的東西。

陶哓哓這時正忙得暈頭轉向,總算是理出些頭緒,大件基本收拾好,現在把髒衣服扔進洗衣機裏洗着,她揉了揉肩膀,從浴室走出來。擡眼就看到祈亦言手裏拿着的東西,瞬間雷得杵在原地。

如果可以,陶哓哓現在恨不得變成一個不會動的标本,或者天降一道閃電,把她劈暈也行啊。她擡手掩面,有什麽比一個女的買了xx用品被男朋友親自抓包更尴尬的。

祈亦言面無表情,冷冷的說出東西全稱。他說完揚了揚手裏的東西,那粉色的玩意兒還抖了下。

陶哓哓一瞬間臉漲得通紅,她慌忙閉上眼睛,發愁想着怎麽解釋,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在醫院那次,說什麽懲罰,陶哓哓一氣之下就買了這個,後來想去退貨,可快遞偏要檢查裏面的東西,拿到半路又折回來放着,這一放,就徹底忘了這事。

祁亦言跨過腳下大大小小的包,走到她身旁停下,他低下身子,嘴角噙着不明所以的笑,湊到她耳邊說:“原來你好這口,其實你可以早說的。”

陶哓哓扯過東西,祁亦言卻并未松手,反而反手一摟,把她攬到自己面前。

陶哓哓推搡着他,可自己的力氣和他比起來,簡直就是花拳繡腿。

索性放棄了,她低着頭,喃喃說:“如果我說不是我買的,你信不信?”

“不信。”

祁亦言食指碰了下她紅透了的耳垂,像顆紅櫻桃,他輕輕呵氣,陶哓哓白皙的脖頸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壓低聲音,略帶磁性說:“哓哓,我想,沒有哪個男人會忍受這種吧。”

說完,還沒等陶哓哓反駁呢,一個公主抱,一手還拉着盒子,大步走向卧室。

陶哓哓被困在身下,動彈不得,她試圖反抗:“你說好的尊重我的?”

祁亦言停下了動作,他微眯雙眸,泛着危險充滿欲望的光。

“那你選吧。”他提了提手裏的盒子。

陶哓哓當即扯過,扔得遠遠的,捂着眼睛說:“除了它,什麽都可以。”

“你說的。”

淩亂的房間裏,回蕩着淩亂的聲音,結果陶哓哓還是上了當。

回到新家,她無力的躺在床上,懊惱着,以後她再相信祁亦言給的選擇,她就跟他信。

陶哓哓從那事後,三天沒和祁亦言說話。其實,也不過是因為他突然很忙,從早上出門後,幾乎半夜才回來。聽說是前幾天的持續自殺案件有了進展,這也導致了她很難聯系上岑歆。

祁亦言不在家的好處自然很多,比如說,很直接的就如同現在,她盤腿坐在毯子上,一邊吃着薯片,一般愉快的看稿子,沒人在旁邊說。薯片渣掉了一地,她還很自覺的抖了抖身上的,落到毯子上,又覺得不對,趕緊小心拉上弄到垃圾桶裏。

陶哓哓咂嘴,擦手,伸個懶腰,靠在背後的沙發上。總算改好了一篇稿子,主題是校園暴力,如果放在幾年前,倒是很熱門,現在這題材也不太火。這本小說是從周姐那接過來的,作者聽說只是一個大一還是大二的學生,至少她還沒見過。

文筆不錯,只是看完後,心情複雜略微沉重,文中女主角确實挺慘的,結局算好。當然,如果只是這般簡單的故事,不會入周姐的眼。主要是作者确實有天賦,技巧運用很好,多處反轉到位,關鍵是對于反派的刻畫,代入感極強,把她內心的恐懼與掙紮都描寫出來,可恨又可憐。最後結局留白,讓人自由猜想。

陶哓哓剛要關電腦,就看到頁面上的提醒,她關注的小說更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請下假,下周要重新理下後面的內容,更新變為隔日更。因為原本這小說初稿兩人相識是在高中上學期,分開是在除夕夜,後面才高考。現在規定高中不能談戀愛,就時間線往後挪了下,決定加兩人讀大學相處的小甜餅。這期間在微博放番外,謝謝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