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告破後, 警察局刑偵隊的氛圍沒有輕松,反而陷入一種沉寂中。兇手自/殺,情/色/網/站一夜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查不到IP、注冊信息, 相關人員資料,仿佛就沒出現過。甚至連流傳出去的照片, 只要在網上一流傳出, 立馬被黑。

祁亦言在陽臺找到的陸衎, 手裏拿着一顆糖,攤開在手心看着發呆。祁亦言腳步聲很輕, 到陸衎警覺性不弱,才走近他便發現了。他若無其事收起糖來,揣進衣服包裏。

“真戒了?”祁亦言問。

陸衎接過他遞來的水,晃悠了下,看到不是咖啡,眉頭舒展了些, 轉過身字, 随意靠着陽臺的欄杆說:“恩, 她聞不得。不過真別說,這一開始挺難受的,一到那個點,就撓心撓肺, 恨不得揍誰兩拳。”

陸衎見他沒表情, 随口又問:“小高呢?還沒來上班。”

祁亦言冷眸掃了眼,說:“那是你的人。”

陸衎斜睨了他一眼, 又從兜裏掏出顆糖,剝開包裝紙,丢在嘴裏, 但說話卻絲毫不含糊:“網站的事,我覺得不簡單。阿言,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祁亦言抿緊唇,他看着前方,沉默了許久,慢悠悠的說:“之前我說的事,你還沒回答我。”

這下換陸衎沉默了,一個短信提示的鈴聲響起,才打破了這詭異氛圍。陸衎才看了一眼,眼神沉至冰冷,慢慢變得犀利,他突然激動,抓住祁亦言的胳膊,那力道可不輕。

“岑歆呢?”他看着他問。

祁亦言也不悅,眼神如一把鋒利的刀子,餘光瞥他握着的手機,還沒有息屏的畫面,他強忍住被人觸碰的不爽,他才緩下語氣回答:“在辦公室。”

話音剛落,陸衎就沖了出去。祁亦言随後跟着,也來到岑歆的辦公室。但是裏面已經無人,桌前的電腦還開着,屏幕上的報告編輯到一半。

陸衎已經不冷靜了,祁亦言掃過一遭,發現桌角被摔落的手機,他蹲下撿起,屏幕上已經有一道裂痕。陸衎奪過點亮屏幕,輸入密碼,上面赫然是一張裸/體照片,和他收到的一樣。

照片上的少女和岑歆長着一模一樣的臉,祁亦言看過五年前的案子的屍檢報告,一眼就看出這人是岑歆的雙胞胎妹妹,岑栖。也是有些不同的,外貌雖然一致,但是骨子裏的東西,往往會透過眼神傳遞出。

陸衎握着手機,力道大的快要把手機捏碎,祁亦言出聲提醒:“你冷靜些,現在關鍵是先找到她。”

隔壁間大概是聽見動靜,有一個腳步聲朝這邊走來,走到門口發現是另一個法醫助理小海,他手裏拿了一張紙條,見到兩人遞給祁亦言說:“陸隊,你也在。哦,祁法醫,這是岑歆的假條,她出去的時候臉色挺不好的,說是身體不舒服,要請假一天。”

祁亦言點頭,收下紙條的時候,就已經出去。祁亦言不放心陸衎開車,其他同事不太清楚岑歆的情況,只好他跟着出去。

一路飛馳,祁亦言心情也不見得好哪裏去。總算來到岑歆住的地方,陸衎還沒等他停穩車,就打開車門,着實吓了他一跳,如果不是現在情況特殊,他真是想就地把他埋了。

陸衎大概是急了,三步并作兩步走,祁亦言跟上去時,他已經找到岑歆。門半開着,這個時候小區人少,樓道安靜。他走到門口,只見室內一片漆黑,窗簾都拉得死死的。祁亦言又走進來着,隐約能辨認角落裏的岑歆,她就縮在窗簾下,小小的身子環抱在一起。

祁亦言站在門口,陸衎很小心,一步步試着走近,但是還未碰到她,她立馬顫抖起來,幹澀的說着:“為什麽,我要活着?”

聲音很小,尤其是旁邊的電腦還播放着一段音頻。聽音色應該是她先前錄的廣播,配着一首低沉的BGM,講述着耳熟能詳的《白雪公主》。

祁亦言就站在門口,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的環境下,竟然有一種感同身受。陶哓哓離開後,他又何嘗不是如此,但是好在,他沒有岑歆這般嚴重。

岑歆有很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導致她忘記了五年前的事情。陸衎救出她後,又患上了抑郁症,悉心照顧了五年,才慢慢走出陰影,然而那張照片一出現,一下子把她拉下泥潭,仿佛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一般。

陸衎已經走到她跟前,他半蹲下,輕聲安慰着:“岑歆,你看着我,我是陸衎,我知道你很難過,你還有我,有我在,不怕……”

祁亦言往前走近些,就見那小小的人,她慢慢擡起臉,她咬着嘴唇,死死咬住,唇蒼白沒有血色,抽泣聲,呼吸聲都很小。好像特別怕發出一點聲音,特別怕別人發現她的存在。胳膊依舊緊緊抱着膝蓋,窗戶外風吹起簾子一角,投進一點光,祁亦言才看到地上有一攤血。

陸衎自然也看到了,他從進門就聞到味道,但是現在她精神幾近崩潰,他一靠近她就渾身抽搐顫抖得厲害,看不見傷口。

其實也一直到今天,祁亦言看到今天的岑歆,才算了解為什麽陸衎甚至産生一個念頭,甚至願意賠上刑警的追求,都要護着她。

同時,這一連串的案子,其中牽扯到的人物,也直到現在他才确定,岑歆和岑栖,就是多年前,他母親給挑選的雙生姐妹。

看着這樣的岑歆,多多少少有些動容。但是,陳舊的傷疤久久好不了的原因,往往是因為裏面的膿血不能流出。要想根除,只有揭開傷疤,撕掉那表層掩蓋,讓膿血流出,才能真正結痂。過程的痛苦,可想而知,陸衎不願意她面對,害怕受傷,久而久之,心底的膿血越積越多。那些所謂“保護”,反而掩蓋了傷痕。

陸衎自然是舍不得的,但總要有人做。祁亦言想了會,他轉身,走到門口關上門,也關上了最後一道光,然後穿過客廳,走了過去,猛地拉開窗簾。

見光的瞬間,岑歆抖得厲害,一直往牆角縮,陸衎憤怒的站起來,壓抑着怒火,咬牙切齒道:“你做什麽?”

祁亦言不曾理會,他半蹲下,抓住岑歆的肩膀,問:“岑歆,你看到了什麽?”

“走,走開。”因為掙紮,傷口大概裂開,血滴到他身上,她真的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講出了這幾個字。

“姐姐,為什麽你不救我?”祁亦言冷漠的念出照片後面附着的話。

聽到這句話,岑歆大幅度的掙紮起來,雙腿無助的往後蹬,背已經抵着牆,無路可退。她驚恐的瞪大雙眼,看到祁亦言如同看到猛獸,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一滴滴砸到他身上。

“啊……啊……我……”她低聲呼着,似求救,似恐懼,臉色蒼白幾近透明,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陸衎在一旁死死握住雙手,背過眼去,他又何曾不知道祁亦言在幫她。

祁亦言不顧其他,繼續下猛藥說:“岑歆,我知道你聽得見,你看到的照片是岑栖,強/暴她的人是你繼父,他馬上就出獄了,他……”

“別,說,了。”她打斷他,一個字一個字緩緩的說出,說一個字,要大喘一口氣。

“那麽岑歆你看到了什麽?”

“岑歆,這樣死了,甘心嗎?那麽多人都已經死去,唯獨那人好好活着,你甘心嗎?”

她反手抓着他的胳膊,這句話戳到關鍵。祁亦言皺了皺眉,但是又壓抑住了不适感。她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瞳孔也逐漸聚焦在一起,她才放開了祁亦言。

岑歆精疲力盡,身子癱軟下來,陸衎蹲下接過她。祁亦言起身,目的已經達到,岑歆已經沒有了力氣,滿頭大汗,混合着淚水,往下掉落。手臂上的血已經結痂,她閉着眼,過了很久,才幽幽開口說:“老陸,你聽過《白雪公主》最原始的版本嗎?”

“我親眼看到她被強/暴,我母親也看着,我們,就在櫃子裏。但是,她死死捂住我的嘴,岑栖在求救,我們卻看着……過了很久,他打開櫃子,笑着,媽媽突然掐住我的脖子,她說,死了就不用受罪了。他一腳踢開她,說我不能死,要好好活着……說,有人在等着我們……”

她說的很慢,祁亦言退後一步,細細聽着,但是岑歆似乎只是想起一些零散的片段。說到激動時,又崩潰了一次,她哭喊,最後暈了過去,陸衎自然留下守着她。

天漸漸黑了,祁亦言坐在車裏,手機裏是他剛趁陸衎不注意拍下的照片。細細放大看,右下角有一串編號,果然有關聯。

他今天幫岑歆自然有目的,可惜,還是沒有想起全部。

正當他想着,手機震動,點開微信,是陶哓哓發來的消息。

“祁亦言,你下班了沒?我買了些菜,你家的鍋在哪?”

還沒等他回複,又發來一串。

“嘿嘿,我找到了。”

“對了,你吃不吃辣?”

“還有香菜,我記得你不愛吃。”

“算了,我不加了。”

“忘了問你,你加班嗎?回不回來吃飯?怎麽不回消息?”

接着一堆表情包,祁亦言沉重的心情瞬間消失殆盡,嘴角挂上淡笑,回複說:“回來吃飯,還有,吃你。”

“乀(ˉεˉ乀)滾!”

作者有話要說:  七夕快樂~這章其實有點虐……對應另外一本的內容,有興趣可以看。等找時間補個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