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果然一睡不起,誤了飛機。

當天上午十點的機票,她九點才起床,酒店到機場距離最快也得一個半小時,她絕望地飛身起床,扒拉着頭發收拾了行李一路跌跌撞撞地就出了酒店。

退房的時候她特別着急,跺着腳,拖着行李箱,“姐姐您能不能快點兒?!我飛機快沒了!”

那前臺替她辦着手續的服務員卻笑了,“小姑娘,飛機天上飛着,怎麽會沒了呢?”

她心裏急,也沒工夫應付那玩笑話,遞給她身份證的時候服務員說,“要是着急,你就出了這個路口有個公交站,那兒就一趟公交車,終點站是機場專線站,那車是直接上的高速走,半個小時就到了。”

“謝謝啊!”

說完她人就消失在了大廳門口。

許由光這丢三落四的毛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以前怎麽看上去都還是挺細膩的一個姑娘,誰知道越長大,就越粗心,好像解放了天性,當初給憋壞了似的。

她随便套了一件不知道是什麽衣服的衣服,焦灼地等着那公交車,等了幾分鐘,車來了,她急吼吼地上了車,十幾分鐘後,到了終點站,她拖着箱子急吼吼地就下了。

這地方算是比較開闊一帶,十字交叉路口全停的是機場專線的車,她順着人群走到了停車站。

到了那地兒才知道是半小時發一趟車,她擡表看了看時間,已經九點半了,聽身邊的人說上一趟剛走,這地方車少,搶的士也人是一群又一群,她排着隊等着上車,也不知道要排到哪年哪月。

她一個小姑娘,形單影只,無助并且絕望地站在那兒。

愛誰誰吧。

真的。

這飛機是趕不上了,待會兒只能找張曉武借錢買機票了。

她擡頭仰望着天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堅強。

也就是在那時候,在那特別特別絕望的時候,在那水深火熱的搶奪上車的隊伍之外,突然就沖出了一輛車來。

那地方那麽空曠,全是清一色的機場巴士,一輛黑色路虎沖出來的時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聽見有人驚嘆,“這車型真好看,看這流暢的線條!”

她也看着,說來也巧,這個車型,許暮之也有一輛。

正這麽想着,就看見那車上走下一個人,清爽襯衫,筆直西褲,就這麽幹淨利落地晃了下來。

她驚呆了。

周圍的一片躁動,她也沒多注意其他人說了什麽,注意全在那個招蜂引蝶的人身上。

以前也是這樣,走到哪兒都特別引人注目,不管男女老少,往那兒一站,一準兒有人投去傾慕的目光。

可偏偏那個人就從馬路對面走過來,徑直地走到了她的面前,也沒多說什麽,像是從小就習慣了這樣的目光,特別自然地替她拉起了行李箱,“走了,上車。”

她反應也特別快,當時就一把搶住了自己的行李箱,“不行的!我都排隊排這裏來了,要是放棄了我豈不是白排這麽大一半天了?!”

他愣了愣,接而嘲諷一笑,松了行李箱,擡手看時間,說,“你還有二十分鐘,許由光。”

說完她就拖着箱子急吼吼地就往車上沖,離開的時候那一條長長的隊伍齊刷刷地看着她,她頭一次覺得這麽引人注目有些臉面挂不住,上了車就搖上了車窗。

許暮之開車的動作慢慢悠悠地,好像一點兒也不着急,等着紅綠燈的間隙還抽空翻了翻有沒有什麽歌碟。

她幽幽地看着許暮之那不急不緩的動作,“您真的一點兒也不着急麽?”

許暮之看了她一眼,又低頭去翻東西,若無其事地說,“你以為你真趕得上?”

“……”

她受傷地看着他,一張嘴就要拉到地上了,他卻還是若無其事地開着車,“給你提前改簽了機票,不急。”

改了?!

她瞪大了眼睛吃驚地看着他,什麽時候改的?怎麽給改的?!

他直接忽視她的疑問,說,“飛機上的東西不好吃,待會兒吃個早飯了再登機。”

她眼睛瞪得更大了,一張小臉上全是不可思議。

這是個什麽本事?

航班信息說改就給改了?!

很明顯許暮之也不打算解釋,可她就是一個典型的好奇心害死貓,纏着許暮之就開始了盤問。許暮之認真開車,自動屏蔽了她的那些叨問。

“神了啊許暮之,這叫什麽?!這叫精神綁架,這叫侵犯他人隐私!說改就給改了,以後我還在你面前談什麽隐私不隐私的,你說查就查,說改就改了,我這……不要面子啊?”

“我是感謝你,您是大好人,大發善心給我改了航班,可你知道侵犯人隐私往嚴重了去判幾年吶?!”

“……”

許暮之被氣得牙疼。

昨晚兒上就知道她一定趕不上航班,叫了範沂南當年手底下的兄弟查了信息,又叫助理給她改了航班,最後專程繞了半個城市來接她,誰知道人還不領情呢?

跟他在那兒論什麽侵犯他人隐私判幾年?!

她最後的喋喋不休死于許暮之一個冷峻的眼神壓制。

她當場就服了軟,“暮之哥哥果真是個好人呢,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許暮之吶,真是救人于水火,臨危受命,八方支援,不勝感激涕零,無以為報……”

又到了一個紅綠燈口,他停了車,很是無語地轉頭去看着窗外,“許由光,你是不是把你腦子忘在水裏了?”

“……”

她瞠目。

總以為許暮之這些年算是性情大變了,性子沒以前那麽驕躁神氣,沉穩了些,也安靜了些,以前被她氣着的時候總愛戳着她的腦袋罵她腦子進水了,這次回來好像氣勢淩厲了點兒,但也不怎麽愛罵她了。誰知道今天這麽一句話,倒讓她生出了無限的熟悉感。

被罵的熟悉感。

她默默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許暮之最後帶着她去了一家粥記喝了養胃粥,慢條斯理地替她盛好了推到她的面前。像是常客,和這裏的老板娘認識,挑了一個位置環境最好最安靜,兩側的綠色藤蘿看着特別賞心悅目,胃口也特別好。

她喝着粥的時候還一邊擡頭偷瞄許暮之,那人随手就翻起了手邊的一本雜志,沒看幾眼,大為嫌棄地合上看了看封面,最後又似了然地繼續看起來。

“這是什麽書?”

“不知道。”

“那你幹嘛這麽嫌棄?”

許暮之頭也沒擡,“內容淺薄,見識短淺,妄論藝術品鑒,沒一條能看。”

她默默地低頭喝粥,估計自己要是再問就得涉及許暮之的專業領地了,她可不懂那些所謂的藝術,一竅不通,要是說錯了什麽,還得遭人鄙視。

她幹脆沒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