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珂開車把她們送回學校, 岑惜也正要解安全帶時,手背被輕壓住,她面露不解的看向壓住她手的男人。
男人輕擡下巴, 岑惜順着他下巴指的方向看過去, 就看見她那三個舍友有說有笑, 頭也不回的扔下她走了, 順理成章的像是這世界上壓根沒存在過她這個人一樣。
……
就離譜!
似乎感受岑惜投來的目光,老二良心發現回頭, 蹦起來高高興興的跟她揮手告別,并且鼓動老大老四, 一起跟她道別。
岑惜:“……”
“坐好。”簡珂氣定神閑擡起手, 放回到方向盤上, 語氣随意。好像除了岑家小惜之外,大家都已經默認了今天她會跟簡珂回家而不是回宿舍。
雖然岑惜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簡珂, 也幻想過和他發生一些無法用言語描述的事情, 甚至還為此偷偷看了幾部那種兩個人就能演完的三小時小電影學習。但對于去他家這件事,她還是很矛盾的,因為她要在簡珂睡覺之後卸妝, 再在他起床之前把妝化好。
夜半雞叫的周扒皮都沒她勤勞。
她總覺得再去幾次, 她會因為睡眠不足而猝死。
胡思亂想被水滴打在玻璃上的聲音打斷,岑惜驚覺車窗外正在下今年的第一場春雨。
夜幕下, 前車的燈光把雨水的形狀映在簡珂的臉上,從側面看他的眼睛,好像是一汪深不見底的水潭。
有人是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簡神是遠觀有遠觀的好,近看有近看的帥,就差亵玩了。
岑惜一下子就不再糾結,
接下來的這一路,她開始擔心“朋友圈”事件,她是萬萬沒想到,她的舍友們能給她整了一出防不勝防的社死。
簡珂不主動問,她更不可能主動提,就這麽忐忑了一路,直到兩人進了家門,他都神色如常,一個字未提及。
岑惜終于放下心。
進門後,簡珂從玄關鞋櫃上拿下一個粉色盒子,上面标着一串黑色的英文字母,淡聲道:“我聽說這個牌子的女生拖鞋還不錯,你看看能不能穿。”
連拖鞋都要這麽精致嗎?
岑惜蹲在地上把盒子打開,白色包裝紙裏是一雙淺粉調裏調了一些橘紅的拖鞋,是她最喜歡的顏色。
她光腳踩進去,大小正合适,從前頭露出十顆珠圓玉潤的白皙腳指,像是剛發芽的嫩藕,笑着問他:“好看嗎?”
意識到她在問鞋,他看了一眼,少女從腳趾到白皙白淨的腳踝,都像是細心打磨過的藝術品。
她開心的時候,眼睛彎彎,裏面像是藏着璀璨星星,簡珂看的一愣,也随着她勾起唇角:“好看。”
可她這樣,他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怎麽說。
岑惜翹了翹腳指頭,又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腳指頭,揚起視線時才注意到簡神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瞬間又想起“朋友圈事件”,想到簡珂竟然去女鞋店裏給她買鞋,她莫名生出了坦白從寬的勇氣:“那個,簡神……”
“我相信你。”
?
什麽?他相信什麽?
相信是自己讓老大幫忙問的?
她小聲嘀咕:“這不鐵證如山嗎。”
“不是。”簡珂沉聲,朝她靠近了一步,男人氣息從上而下将她包裹,說出來的話因此更讓人信服,“是信口開河。”
?
岑惜一臉黑人問號。
想讓朋友幫忙問一下為什麽男朋友朋友圈不發自己照片,這樣就算信口開河???
她微微皺眉,低頭看自己的腳尖,原本白皙的腳趾被男人攜帶的陰影覆蓋,變得灰蒙蒙的:“……是這樣嗎?”
男人的聲音像是在講臺上那般嚴肅:“是。”
“我……”岑惜只蹦出一個字,就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雙手背在身後,指尖抵在冰冷的門板上,給自己找來一個支撐。
她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簡神在否認她。
他在否定她。
簡珂把她鬓邊碎發捋到耳後:“別難過。”
別難過?
岑惜竟然不知道自己聽見這句話是想哭還是想笑。
她的男朋友,她喜歡了六年的人,她崇拜她費盡心思吸引他注意力的男人,在否定了她之後,告訴她別難過。
一切都發生那麽匪夷所思而又順理成章。
雖然和簡神在一起所有人都羨慕她,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段感情并不對等。她不敢發脾氣,有話不敢說,有問題憋在心裏不敢問,因為擔心他讨厭她。
可這并不代表她沒有自尊,岑惜擋開他的手。
擋開那只她曾經無數次在臺下偷偷看的,指骨分明的手,直迎上他錯愕的目光,說出來的話變得刻薄:“是不是沒想到,我會這麽不知好歹的擋開你的手?”
吵架的時候太容易哭了,哪怕是她占理。
岑惜收回手,掐住自己的大腿根,控制自己的淚腺,聲嘶力竭:“我知道我不夠好,配不上你,所以你可以一直躲在暗中看我的笑話,你想出現就出現,看我狼狽的樣子,報複我,覺得很爽,是不是?”
簡珂只覺得自己聽到的話無可理喻,額角筋絡突突跳棋:“小惜,我——”
“你別說話!”岑惜不能被打斷,他的聲音能蠱惑她的心,她已經破罐破摔到這個份上了,沒有回頭路了,她的語速越來越快,“你在律所!在禦誠!是高級合夥人!能接觸到多少高淨值客戶?這些高淨值客戶裏,有沒有人喜歡你?我怎麽能比得過她們?我也是女孩子,我沒有安全感,這不正常嗎!怎麽就信口開河了?是不是我戳到你的痛點了!是,你是簡神,遙不可及,高高在上,我夠不到,我不要了還不行嗎!”
她說完,猛地打開房門,沖出去之前,把他買給她的拖鞋踢開。
雨聲,風聲,焦急的喇叭聲,走廊冷白的燈光打在她的眼皮上。她覺得自己好像不是在走廊裏,而是在一片毒草叢生的荊棘。
淬着毒液的藤蔓攫緊她的喉嚨,送進食人花張開的血淋淋大口裏。
好了。
憋在心底的話說出去了。
開心了嗎?沒有。
難過嗎?要死了。
她親手斷送了自己的夢想,哪怕這個夢想本可以再走的長遠一些。
大概這個世界上沒人可以理解她突然發瘋的行為,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不是突然的,她努力了那麽久,小心翼翼了那麽久,他卻依然否定她,這只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手臂猝不及防的被拽住,她還沒來得及掙紮,腳下一輕,被人橫空抱起。
胸膛的味道是她最喜歡的木質柑橘味,可她現在忽然好怕他,比他站在講臺上點他名字的時候還怕。
這次她被帶到他的房間裏,陌生而又熟悉的氣息将她攜裹。
她已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滿面淚水,被放在柔軟大床上時堵塞了呼吸,下意識的張開嘴呼吸。
卻又在下一個瞬間,被喂了一嘴舌頭。
簡珂松了松胸前紐扣,傾身覆在她身上。
和過去溫柔纏綿的吻不同,這次的吻來的急切而霸道,她無力反抗,被迫接受。
簡珂的嘴唇上移,吮吸她鹹苦的面頰,最後停留在她耳畔,啞聲道:“別走。”
岑惜推開他的手傻傻的停住了。
雨點低落在窗戶上,像千針萬線,想要縫補她支離破碎的心。
“聽我說。”簡珂的雙唇仍在她耳邊,濕熱的呼吸令人不合時宜的心猿意馬。
“那我不要在這裏聽。”岑惜聽見自己說。
“去你想去的,這個家裏的任何地方。”
岑惜光腳下床,又走回到門口,還是在剛才的位置站着,腳邊還有一雙鞋底朝上的嶄新拖鞋。
簡珂跟在她身後,單手撐在她的臉側,領口微敞,胸口有一塊指甲劃破的痕跡,他想了下,說:“咱們兩個說的不是一件事情。”
岑惜一愣:“什麽?”
簡珂:“但我們先說你的。”
岑惜:“我的?”
“這麽不分青紅皂白的冤枉我。”簡珂背着光,眸色漸深,“總要給我一個申辯的機會?”
他單手系領口襯衫紐扣,語氣無奈而誠懇:“首先,我不懂談戀愛要發朋友圈,別人發的我也很少看,但我知道這是我做的不好。”
岑惜:“……”
不是,她不是這個意思,怎麽聽起來像是她在強迫他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一樣。
“其次。”簡珂食指刮她的下巴,抹掉她沒擦幹淨的眼淚,“我不是看你的笑話。”
岑惜呼吸一滞。
來了,她最想知道的那件事,來了。
“我從圖書館說起。”簡珂倚在牆上,單手撈過她的腰,把她攬在懷裏,“上學期期末,我們在圖書館遇到過,記得嗎?”
岑惜小聲“嗯”了下,她不僅記得他們遇到過,她還記得有張黑白照片掉在地上,如果再仔細想想,連他說過的每個字都能記起來。
簡珂淡淡道:“我本來想找你要個聯系方式,但你一直挺排斥我,所以我失敗了。正好你電腦掉地上了,我就陰差陽錯的加上你企鵝,我猶豫該怎麽開口,你就喊了徒弟。”
是這樣嗎?
岑惜完全記不得了,她現在就很想把聊天記錄倒到去年6月,他們說的第一句話那裏。
“可是……”岑惜咽口水,慢吞吞說出自己的疑惑,“你看到我電腦的時候,那個屏幕已經被我下劃到回複欄裏了,你怎麽會看到我的企鵝賬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