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人過于通透也不是什麽好事兒,尤其是這極其通透的人,還抱了欲圖奚落她看她笑話的心思。

她沒有因為他的那句像是安慰的話而感到安穩,反倒是更加窘迫了,瞪眼推着他,“你……你不是還有事兒要忙麽?快走快走。”

面前的人卻像一堵牆,怎麽推都推不動,倒是被她這麽一推,笑得更歡了,她情急之下耳根子更紅了。他握住了她的手腕,故意沒松手,看着她,好像看見了一件特別有意思的事兒。

她這會兒可沒什麽心情和他打鬧,急着找個地縫的她,奈何卻被他死活抓着不肯放,又氣又羞,最後使了勁兒掙脫開,慌慌張張地就站了起來,瞪着他氣結,“許暮之你!”

他眼中有一絲無賴的笑意,慵懶了姿态看着她。

她咬着嘴唇,“我……我餓了,”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怒發沖冠地好像找着了一個支撐點,跳起來往廚房裏走,“餓死了,該吃飯了!”

翻了冰箱也不知道自己該拿什麽,腦袋一片空白,冰箱裏的食材看了又看,才想起來,自己是不會做飯的。

沒有關系。她領悟力如此強,不過是做飯,怎麽會難倒她?

她佯裝淡定,取了兩顆雞蛋,又取出了保鮮盒中的米飯。

她咬了咬指頭,為難地看着那鍋,轉了一圈,又轉了一圈,深思蛋炒飯應該先放蛋還是先放飯。

她悄悄地趴在廚房門上探望外面的情況,許暮之正坐在外面的茶幾上低頭作畫,帶着金色邊框眼鏡,看上去安靜又斯文。她掏出手機給白楚河打了個電話,那邊兒不一會兒就接通了,她縮進了廚房,“白楚河,蛋炒飯怎麽做?”

那邊的白楚河還以為是什麽事兒,一聽說了她是讓自己教她做蛋炒飯,頓時變得很郁悶,“不是吧大姐,都多大的人兒了,連蛋炒飯都不會?!”

“你快教我!”

白楚河“切”了一聲,“你那十指不沾陽春水,就甭幹那些煙火事兒了吧?萬一傷着了怎麽辦?”

她毫不在意白楚河的擔憂,頭一次覺着這臭丫頭這麽事兒,又探出頭看了一眼,許暮之沒動,還是在那兒作畫,她就急了,“不行,你趕緊教我!”

白楚河的話還沒響起,那邊就率先響起了其他人的聲音,“誰?誰要做飯吶?”

“我閨蜜,鬧着給她那小情人兒心晚餐呢。”

白楚河那陰陽怪氣的聲音叫她面兒有些挂不住,“我那是給自己做的!”

“蛋炒飯啊,你聽清楚了,先放油,然後放蛋,要是講究,再放點胡蘿蔔青豌豆或者肉沫丁,炒,胡亂炒,炒熟了再放飯,繼續炒,別炒太久,然後放鹽,或者其他佐料,放完了就起鍋,記住了嗎?”

聽着挺簡單的!

她鄭重其事,“記住了!”

白楚河還是不放心,“那什麽……熱油炸起來了記得避一避,您那小手還是別傷着的好啊。”

“不說了不說了,”她起了火,白楚河說的什麽全忘在腦後了,一顆雞蛋,油沒放,直接給敲鍋裏了,還特別信誓旦旦,“我挂了我挂了!”

收好了手機後她攪和着雞蛋,越攪和那鍋底就黑,到了最後,雞蛋竟然給糊在了鍋底,她手忙腳亂地關了火,盯着那鍋裏發愣。

倒了水,洗了洗鍋,許暮之就聞着味來了,“什麽東西糊了?”

她給他截在廚房外,搖了搖頭,示意沒有什麽問題,許暮之特擔心廚房起火,“算了我……”

她堅持給他送回了廳中,“這個我拿手,真的,你放心。”

“……”

安頓了許暮之,重回廚房,她卷土重來,這次放了油,雞蛋一下她就崩潰了,那鍋鏟帶着水滴,翻炒雞蛋的瞬間就炸了,鍋裏的油炸的到處都是,有油滴濺到了她的手臂上,刺痛傳來,她尖叫一聲,扔了鍋鏟,站到了廚房門邊,驚恐地瞪着那鍋中的“雞飛蛋打”。

許暮之從後面走了進去,眼疾手快關上了火。

她心有餘悸,望着許暮之說不出話來,等到觀望着那鍋中沒什麽動靜了,本打算放棄了,可又不死心,在許暮之質疑的眼光之中,開了火。

“這次……”她保證道,“這次一定可以的!”

最後被許暮之無語地拎出了廚房。

被識破了的她讪讪地站在廚房門外,看着他熟練地翻炒,嗫嗫地,“許暮之,你怎麽那麽厲害?”

“國外吃不慣那些東西的時候,只能自己動手。”他淡淡地說。

到了這一刻,提起了這個話題,她就特別想問他為什麽不肯留在國內,那麽小就去了國外,一個人生活,怎麽寧肯待在陌生的國外也不願意待在本土之上,可她始終沒問出口,想着,這或許是他人的隐私。

她再一次錯過了追問的機會,炒飯很快就出了鍋,就端着那麽一盤炒飯的時候她愣了一下,還沒問,許暮之就說,“我不餓,你吃吧。”

說着繼續忙着他案上的那一堆畫稿去了。

她嘗了一口炒飯,真挺好吃,加之肚子很餓,于是狼吞虎咽地就解決了。

今天在他的家中,還是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突進的事兒,即使每一次她來的時候都盼望着能發生點兒什麽,但最後還是死于自己的沒膽量。她怕惹得他厭煩了不願意再見自己了,也怕許暮之真的生氣說出什麽絕情的話來。

她收拾了碗筷,坐在他的身邊靜靜地陪着他工作,他坐在地毯上,工作的時候手機一直是靜音,她看見有好幾個電話進來了,屏幕亮了起來,他卻連頭都沒擡,繼續看着手裏的東西。

那也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的畫的畫,設計的是幾款人物,沒有上色,只是簡簡單單的輪廓,他改改塗塗,似乎總是不滿意。

她無所事事,看見他的手指上沾滿了鉛筆的墨,黑漆漆地覆在指尖。

房子裏很大很安靜,窗外不知不覺已經黑了下來,整個房子裏只有客廳亮着三兩盞燈,照在案上,隐隐有光華透在他白皙的脖頸之間。

她輕聲問道,“手機有很多的來電,不接嗎?”

“不是什麽要緊事,沒關系。”

他的聲音在這靜谧的空間,就如同流水一般清越地響在了她的耳邊,很舒服,聽了,有些莫名的安心。

她玩笑道,“那如果是我找你有急事兒呢?”

許暮之神色閃爍了一下,手下的筆卻沒停,也沒有回答她,可答案不言而喻,他手機是靜音,就算是找了他的助理,也無濟于事。

她打了個哈欠,靠在軟軟的沙發上,貪婪地看着他的後背。

“許暮之,你最後還是會回俄羅斯的吧?”

他沒說話。

她繼續說,“北京的空氣越來越不好了,莫斯科呢?莫斯科怎麽樣?”

許暮之仿佛沉浸在自己的畫稿之中,沒聽見她說的話。

她又說了許多的話,十句他只回一句,靜谧的空間之中,很快她便覺得無趣,靠在沙發上,眼皮子開始沉重起來。

那天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的,之後的事兒也記不太清了,做夢的時候還夢見了許暮之,許暮之在夢中輕笑地抓住了她的手,喊着她,由光。

她一直追問他能不能不要回莫斯科,留在北京陪着自己,他一直點頭,答應她,說他不會離開。

夢中的他看上去特別溫柔,眼中有情意,仿佛在心頭濃得化不開。

一睜開眼睛,房間內已經有陽光灑進來,許久沒有做過這麽輕松的夢了,她愉快地伸了一個懶腰,一轉頭,就看見了身邊睡得正熟的許暮之。

(番外一個番一個)

夜已經很深了。

手中的那些畫稿還沒有完成,他也知道,不可能只在今晚便能完成。

西屠總念叨着他自從回國以後就再沒泡過畫室,沒動過畫筆了,背着他給他接了一個單子,說是他的老本行——給游戲公司做人物設計原稿。

他當時就想,這哪裏是他的老本行?西屠不過是怕他為了那些事兒變得不可理喻,以至于荒廢懈怠罷了。

她在旁邊說的話他都聽進了耳,念叨了許多,卻沒有幾個是正面回答。

轉頭,看見了不知道何時倒在沙發上睡着了的她,模樣安靜乖巧,趴在沙發上十分沒形象,裙子漏了大半邊的腿,因為開着空調很冷,還蜷縮着身體。

他無奈,收拾好了畫稿,輕輕地抱起了她,腳步很輕很穩,動作很輕很柔,将她放在了床上,掖好了被子。

抓着了溫暖的東西,她下意識地卷走了被子,順便卷走了他的手,放在了下颚。

她睡得很香,大概做了個美夢,口中還有含糊不清的呓語,他彎下了身,細看她的眉眼。

夜裏有些情緒,似乎開始發酵起來,他對她的憐惜,對她總是糾結不定的那些情緒,在這一刻,在她安然的睡顏前,竟然成了一種無法割舍的依戀。

他伸出手,輕輕劃過她的臉,低聲自語,“我可以永遠留在這裏的。”

“我只是有些害怕……”

“由光,你會後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