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疑心四起,他懷疑沈微漁……

亂花如飛瓊,在空中打旋,落在宋芷绗的肩膀上,連同濃郁的睫毛,都染了幾分。

一襲靛藍色的衣裳,闖入她的視線。

宋芷绗仰起頭,還以為是宮人,可當看到來人時面色蒼白,弱不禁風的沈微漁,神色一僵。

幾日未見,沈微漁身子愈發單薄。

她在沈微漁走近時,眼中流露幾分惡意,冷聲道:“你不是在春陽宮養病?為何在這?”

沈微漁心裏還在猜測蕭庭訚此番用意,誰知聽到宋芷绗這句話,忍不住在想,自己出現在未陽宮的事情,被蕭庭訚壓下來了嗎?

無論怎麽想,沈微漁面色如常,望着哪怕跪在庭院,依舊氣勢洶洶的宋芷绗,她輕聲道:“你不是也在此處。”

“你算什麽東西,敢問我的去向。”宋芷绗難堪地拔高聲音,眼眸郁怒難減。

“我随口一問。”沈微漁看她動怒,也并未多想,安靜地凝視她。

宋芷绗覺得惡心,冷聲道:“你又為何在未陽宮?”

“你在未陽宮,我當然也在。”沈微漁沒有直言,緩緩的語氣,透着不在意,可胸口的傷勢又隐隐約約作疼。

沈微漁眉頭蹙起,卻又很快壓下去,而宋芷绗恰巧垂眸,捏緊雙手,并沒有看到這一幕。

“之前太皇太後說你跟太後一樣,心機深沉,我還不屑一顧,如今一瞧,還真是我看走眼。”宋芷绗陰陽怪氣道。

沈微漁并未動怒,相反由于胸口的傷勢作疼,也不想廢話下去,直接開門見山道:“你想當皇後?”

“怎麽?你不想?”宋芷绗一聽此話,忍不住反問她,也正是這一問,她嗅到淺淺的花香,來不及深思,眼前的沈微漁俯身蹲下,兩者視線相交。宋芷绗能親眼看到她的唇瓣淺白,似乎是重病不久。

沈微漁任由她打量,溫聲道:“我喜歡陛下,當不當皇後,我都無所謂。”

宋芷绗嗤笑,顯然認為她癡人說夢,誰不知太後一直想讓她當皇後。

況且天底下的女子,哪個不想當皇後。

偏偏沈微漁從容不迫,溫溫柔柔。

宋芷绗還想反駁她幾句,卻又聽到沈微漁平靜地道:“可你不行。”

一剎那,沖天的血液湧入面頰,難言的憤怒令她牙關打顫,惡狠狠地盯着沈微漁,“你以為……”

她話音還未落下,沈微漁卻出手。

宋芷绗還以為她要動手,正要避開,沈微漁卻僅僅是拂去她肩膀的落花,纖柔的指尖,猶如透明的白玉皎潔。

她身子一僵,從未想過沈微漁會做出如此古怪舉止,一下子将怒火都消了一大半。

“你……”宋芷绗想要怒罵她是何意。

沈微漁已經收回手,眼眸如湖水沉靜、溫柔,烏睫輕顫幾下,而後趨于平靜。

“我第一次見你是在梅雨時節。”

宋芷绗本來都要忘記,被她這麽一提,不禁冷笑:“那日你不過是出手幫我一次,居然記到現在。”

沈微漁:“那日你很可憐。”

“你!”

“現在你也很可憐。”

“沈微漁!”

“你那日像是流落在市井,不知去向。今日雖不知你為何在此,但皇後于你,不過是屈才。”

沈微漁一番言語下來,宋芷绗的臉色變了一下又一下。

“你竟然說我當皇後屈才,你可真是膽大包天。”宋芷绗陰狠着道。

沈微漁:“我一向實話實說。”

也許是胸口疼得厲害,沈微漁面色都白了些,可望着神色不定的宋芷绗,還是耐着性子道:“你很聰明,我知道宮闱深深不是你待的地方。”

沈微漁知道自己來是當說客,可她來到宋芷绗身邊,卻又感覺蕭庭訚一直在試探自己,于是說的話,斟酌再三,換成了眼下這些話。

她當初在雨天見到宋芷绗,一眼看到她眼裏的孤寂,仿佛當日朝梣離去,自己無欲無求的樣子。

沈微漁不知道身為宋氏小姐,為何如此,可每個人都有秘密,她不想探聽,也不知道。

今日這話,也不管她有沒有聽進去,反正她也已經傳到,蕭庭訚可沒說一定要當說客勸說成功。

沈微漁心安理得地捂着胸口,站起身時,有片刻的眩暈,幾乎都站不穩。

反觀宋芷绗聽到她這句話,垂首凝神,不知在想什麽。

不過沈微漁已經将話說出口,穩住身形便想離去。

宋芷绗卻忽然叫住她。

“沈微漁。”

沈微漁聞言回頭,不知道宋芷绗要對她說什麽,可一轉身,她不知何時起身,四目相對。

她不知何時收起怒火,面無表情地問:“你會想知道我為何會在這嗎?”

沈微漁搖頭。

“若我說——”宋芷绗頓了頓,對她無聲說了句,“陛下。”

沈微漁頓時明了,一直得不到的困惑,也有解釋。

但宋芷绗為何會告訴她這些,還有若是試探,身後的人必定是蕭庭,可他又為何試探自己?想到他之前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逐一回想,終究停留在“表字”上。

她垂眸深思,也沒問宋芷绗為何告訴自己這些話,颔首示意便先行離去。

宋芷绗望着她纖細的背影,攥緊了衣袖,想到太皇太後那些算盤,又想到剛被接回家中,家中族人連同父母看她的目光透着說不上來的輕蔑。

她起初不解,努力學女紅,琴棋書畫,可終究還是與他們隔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

直到——

三年前知道真相,也直到她入宮,蕭庭訚身邊的暗衛找上自己。

眼下這一幕,也不過是配合蕭庭訚演的一出戲,雖演得不怎麽樣,可聽到沈微漁出乎意料的話,也算聽得舒心。

只是宋芷绗仰起頭,視線落在一隅,明白她們的對話已經一字不漏被記下來,再看沈微漁弱不勝衣的背影。

宋芷绗垂眸,遮住了心底的複雜。

沈微漁回到朱漆小門,發覺蕭庭訚已不在,心中有幾分疑惑,又很快壓下去,回到寝殿,發覺多了一人。

此人白衣,書生作扮,可面容姣美,分明是女子。

而她坐在翠屏內,寒風拂面,對着窗牖,不知執筆寫何事。

沈微漁瞧了幾眼,覺得奇怪,可哪裏奇怪?左思右想,方才醒悟,從窗牖看去,不是能見到庭院嗎?

也就是說忽然出現在殿內的女子,看到她和宋芷绗的對話?

若是這樣,為何她還不離去,任由自己看到這一幕。

不對,不對——

沈微漁抽絲剝繭,回想之前的種種,能做這一切的也只有蕭庭訚。

但六日後,他便送自己走,可為何還要試探自己,除非是在意。

她想到不可能的事情,若真是如自己猜測的那般,倒也不算壞事。

沈微漁沉思的間隙,耳畔傳來風聲簌簌。

她擡眸一看,發覺作書生打扮的女子已經不見蹤影,徒留下窗牖敞開,好似之前的一幕都是黃粱一夢。

沈微漁烏睫顫抖,靜靜看了一會窗牖,才緩緩地來到床榻,歇下養會心神。

可一到床榻上,想到今日奇怪的一樁樁事,她的思緒飄得很遠。蕭庭訚要送自己離開,卻一而再三試探自己,說明他不知道朝梣的事情。

還有今日與宋芷绗的對話,想了想也沒有出錯,他也看不出什麽,可是胸口疼得厲害,待會兒宮人若是過來伺候,讓她們去尋太醫來……

沈微漁思緒亂糟糟,很快陷入夢中。

殊不知殿內的青煙已經袅袅升起,一襲金絲玄袍的男人出現在翠屏外。

蕭庭訚摩挲掌心的佛珠,若是有人細看,必然發覺佛珠換成了沉香,還篆刻密密匝匝的經文。

他似笑非笑的面容遮在陰影裏,目光透過翠屏,看到躺在床榻,枕在玉枕的沈微漁。

十三不知何時出現,禀告了英王入京時,身邊還跟着一名苗疆男子,派去的探子被那苗疆男子解決的七七八八。

“苗疆。”這段時日,蕭庭訚發現苗疆在他耳邊出現太多次。

十三低垂不語。

蕭庭訚之後吩咐了幾句,十三聞言領命正要去辦,便聽到他風輕雲淡,“你去派人去沈家,調查沈微漁從小到大的事情,事無巨細。”

十三微微一愣,而後垂首領命。

待人離開,蕭庭訚閑庭雅步來到沈微漁的床榻前,看她毫無知情,展露出皙白的玉頸,眼眸微微一沉。

他想起在沈微漁醒來的前一晚,藏書閣裏有一卷抄寫的文書,不知道是誰抄寫遺留在那。

蕭庭訚無意間看到那卷文書,赫然與沈微漁抄寫佛經時的字跡一模一樣,但落款卻是“朝。”

這個“朝。”幾乎令他起了疑心,當夜他立馬派人調查這卷文書的來歷。

可查來查去,一無所獲,無人知道這卷文書如何而來。

蕭庭訚疑心四起,沉思一夜,不惜用宋芷绗這枚棋子來試探沈微漁。

至于為何是宋芷绗。一是兩人有一面之緣,二是,宋芷绗是最适合以“皇後”之位,來試探沈微漁。

在看到她們的對話中,蕭庭訚凝望她的回答。

他見到沈微漁出乎意料地回答,心下有了決斷。

沈微漁聰慧,這樣的人會心甘情願付出全部,愛一個人嗎?

況且蕭庭訚一向多疑,認為怎麽會有人愛他。

而藏書閣那卷文書,像一根刺卡在他的喉嚨裏。尤其是“朝”字,還有她昏迷喊的阿昭。

蕭庭訚望着一無所知的沈微漁,手裏的佛珠不知不覺被勒緊,心裏殺意四起。

別讓他查到,沈微漁在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