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昨天晚上的事情,還沒有令你洩了心頭之恨嗎?”
剛剛下朝的覃霍元還沒有來得及更換朝服,一身黃莽色龍袍顯得威嚴無比。
“呵,皇上以為呢?”
聽出聲音後,樂逍遙頭也不擡。
“你就這麽不想見到朕,以為是朕要害死你的那個丫頭,所以将氣全部撒在芙蕖身上?”
“才處死一個宮女,皇上您就心疼了?皇上憐香惜玉的功夫可真是到位的很啊。”
覃霍元一把抱住樂逍遙,語氣無奈:“你怎麽胡鬧朕都忍了,可她不過是一個可憐的丫頭,縱然她被人利用,你又何須如此殘忍?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哈哈哈哈哈……”
樂逍遙起身開懷大笑,指着窗外的一衆宮女道:“本宮是皇後,只要本宮高興,本宮願意今天處死這個,明兒就處死那個!這不是皇上您賦予本宮的權利嗎?怎麽?莫非做你的皇後連處置一個奴婢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她恨,恨他不明是非反而指鹿為馬說她荒唐胡鬧。一條人命在他手裏終結,他可以名正言順的為所欲為,而她就成了無理取鬧。
她恨,他恨他明明知道芙蕖背叛了她,間接害死了倩兮,可他還是覺得是她錯了,不該妄下殺手。
可是一個如此聰明又自私歹毒的人,實在令她咽不下這口氣。
“你在怪朕?”覃霍元質疑着自己對她的感情,也開始質疑着她對他自己的感情。
“臣妾何敢?”
樂逍遙望着桌上的寶箱,從裏面取出一只金釵,仔細地把玩着。
“外界一直傳言,您将妾身利用完之後就過河拆橋,将我父親停職,妾身又何曾有過怨言。從那日皇上在街上遇刺之時,皇上丢下莎貴妃救了臣妾,第一眼接觸到莎貴妃的眼神時,妾身就明白了,他日進宮後必定不得安寧。”
一邊緩慢地走着小碎步接着又道。
“妾身性子軟弱,有想過離開皇上,躲的遠遠兒的,從此清靜一生。可是妾身不敢抗旨。如今妾身身邊最為親近的人含冤慘死,皇上精心挑選給臣妾的貼身宮女還是個狡猾自私之人。妾身如今孤零零一人,站在皇上的身邊,便要迎戰千軍萬馬,即要鬥智還要鬥勇。”
說道此處,樂逍遙停了下來,站在覃霍元面前。
“在世人面前,妾身要努力去當一個可以母儀天下足以匹敵你的女人。在私底下,妾身還要忘卻外界的流言蜚語,與您耳鬓厮磨,做一個你心上的小女人。你有做皇帝的野心,我卻沒有做皇後的準備,為了站在你的跟前,不做也做了,承受着萬千的恩寵和嫉妒。”
“不知道皇上有沒有想過那樣的生活,我們活在逍遙居裏,你做你的甩手掌櫃,我便做個摳門的管賬老板娘,你隔三差五地出去和你的朋友們飲酒作樂,我女扮男裝的做你的跟班兒一同前去,管着你的人、管着你的錢、管着你的心,男人的事你做主,女人的事我做主。”
說到這裏,覃霍元緊蹙着眉頭,想要緊緊地擁住樂逍遙,卻怎麽也伸不出手。
“你一定沒有想到,因為皇上當年啊,志比天高,又怎會有這些小女兒心思。但是這些卻是妾身那時候全部的憧憬,妾身可以大大方方的與您吵架,氣不過了可以大大方方的回娘家住個十天半月。”
大約是連着哭了兩夜,眼淚哭的幹了,故而這會兒說了這麽多,也不覺十分難受,将這些壓抑已久的話都說了出來,反而心中更加舒坦。可是這字字句句落在覃霍元的心中卻是如同刀割一般。
“聶護法說臣妾誤會皇上了,皇上愛護妾身之心,妾身明白。但臣妾萬不能接受是因為妾身而害死了倩兮。當年倩兮因我受了極為嚴重的鞭刑,至今見了鞭子她都會吓得臉色發白。所以當日妾身才會極力阻止讓倩兮進刑部。原本從那個時候起,妾身就發誓一定要好好保護她,她在這個世上沒有親人,我便一直将她當做自己的妹妹看待。”
樂逍遙将那支金釵,仔仔細細地放回了寶箱之內。
“妾身今日之所以對皇上說出這些,是想告訴皇上,妾身的父親遠離了朝堂,妾身也覺得倒也落了個清淨;妾身身邊的親人逐個離妾身而去,妾身也已了無牽挂,皇上賞賜給妾身的錢財,妾身也已全部捐給了災民們。如今妾身,空空蕩蕩,再無世俗煩擾。”
終究,覃霍元還是将樂逍遙擁入了懷中,動作很輕、很輕,生怕樂逍遙如同天邊的雲朵一樣會飄散不見,離他遠去。
“所以你是想告訴朕,你的心已經不在朕的身上了,或者換句話說,朕已經不在你的心裏了,你的心裏,舒坦了是嗎?再也不那麽累了,是嗎?”
“寶寶,你既然明白朕的野心,那你為何不願再努力一些成全了朕?為何一定要逼着朕放棄你?或者逼着你自己放棄朕?你既然知道朕也有朕的不容易,你為何就不能再多體諒一下朕,你明知道無論發生了任何事情,朕都不會讓你受到危險,也盡量會保護好你身邊的人,因為朕在乎你的感受!朕從沒有……從沒有如今時今日這般這般的愛過一個人,你可曾明白?”
“呵。”樂逍遙冷笑着推開了覃霍元,從他的懷中脫離開來。
“明白,妾身如何又能不明白,從你我第一次見面開始,就因為我無心打了你一巴掌,鳳護法便将我狠狠地教訓了一頓,說什麽想要嫁給你的人數不勝數。”
樂逍遙咽了咽喉嚨,望着覃霍元笑了笑,那笑極為諷刺。
“你別忘了,從你今日進門,便埋怨着我不是從前的我了,說我胡鬧殘忍。縱使我明白你的野心,理解你的苦衷,可那又怎樣?依然擺脫不了我要在這後宮中掙紮。”
“要麽放任你去雨露均沾,要麽占你獨寵成為所有人的紅心靶子,身邊再無一人可親可信。難道如此,不殘忍嗎?妾身就不無辜嗎?妾身身邊之人就不無辜嗎?!”
“這兩種,無論是哪一種,妾身都做不到,妾身試過了,我不要,我都不要!今日有芙蕖,明日還可以有荷花,我們之間早已經隔了千山萬水,怪只怪,妾身做不了那個可以為您母儀天下又能容你後宮三千尊貴無比的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