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他主動親沈微漁

沈微漁聽到他這句低沉的話, 還以為是聽錯,擡眸詫異看向蕭庭訚,眼眸水濛濛。

殿內青煙袅袅, 寒風料峭侵窗棂。

兩人四目相對, 沈微漁頸線繃直,一绺青絲落在蕭庭訚的手背,蒼白的臉頰透着孱弱的病氣。

沈微漁低聲輕語:“陛下是何意?”她并不知道蕭庭訚這句“好”的本意, 還是一時興起的惡劣戲谑, 亦或是真心實意?

沈微漁猜不透蕭庭訚的心思。故此在問蕭庭訚時候, 眼眸一直凝視他的面容,想要看出端倪。

蕭庭訚的笑意淡卻,睥睨她的打量,指間繞一绺青絲,漫不經心笑了一下,“時辰不早了。”

他松開指尖,命沈微漁松開自己。

沈微漁摟緊他的腰,像是生怕他會離開, 再也不回頭。

“以後若想要個孩子,你可以抱養孩子到膝下養着。”蕭庭訚給出承諾。

沈微漁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柔聲地問:“陛下, 不嫌棄我。”

蕭庭訚:“你把身體養好。”其餘的話, 一字都沒有說。

沈微漁卻明白,冥冥之中已有變化。

至于以後子嗣艱難, 她并未在意。她從未想過懷有蕭庭訚的骨肉。

故此有沒有骨肉,對她來說都無關緊要。

反倒是蕭庭訚借此誤會了她。這也許是個好兆頭。沈微漁在聽到蕭庭訚這句話,松開蕭庭訚的腰。她像是心滿意足,水濛濛的眼眸裏, 全然是蕭庭訚的倒影。

蕭庭訚居高臨下地睥睨,撚着佛珠,風輕雲淡,“朕改日再來看你。”

他扔下這句話,踅身走人,來到殿門,寒風恰巧掀起金絲玄袍的衣袖,露出內繡的鶴紋。

蕭庭訚一走,幾名宮女垂首而入,在殿內伺候。

沈微漁明白應是蕭庭訚吩咐,任由她們在一旁伺候自己。到了深夜就寝,沈微漁發現她們都沒有退出殿內,反而垂手立在一旁。

殿內的鎏金香爐換了四合香,瓶花插入幾枝茶花,寒風侵肌,沈微漁半靠在床榻,指間冰冷。

“沈姑娘,奴婢等人奉陛下口谕,貼身伺候。”發出此話的宮女,身形如玉。

沈微漁垂眸:“我就寝歇下,你們也要在殿內伺候嗎?”

“奴婢們會謹遵聖旨。”

沈微漁一聽此言,心知勸不了她們離去,躺下歇息。

半夜,沈微漁面容浮現薄汗,睜開雙目,發現宮女們圍在床前,為她擦汗,又不知何時煎好湯藥,輕輕一舀,喂她喝藥。

幾日下來,沈微漁但凡醒來,都會看到殿內的宮女衣寸步不離地在殿內守着她。

若是往日,沈微漁全然不在乎,但歸月前幾日悄悄送來書信,說是荷包掉落一事。

她立馬明白那人周身氣度不凡,又有血腥味,想必是專門查此案,而背後的人,有可能是蕭庭訚。

沈微漁想清楚後,讓歸月按兵不動,怕她牽連其中。

但沈微漁又擔心歸月會擅作主張,想書信一封,送出宮外,命另外一人去看管歸月。

但宮女一直貼身伺候,沈微漁找不到書寫信件的機會,只能期盼歸月沒有擅自做主。

沈微漁憂心忡忡。

歸月卻如她預想的那般,對沈奍下手。既然他在查自己,為了不連累小姐,将此人弄傷,豈不是萬事大吉。

尤其是她查到沈奍有個未婚妻後。

此刻,歸月在客棧的廂房,做足萬全準備,透過窗棂的縫隙,一眼看到騎馬而來的沈奍。

歸月拿出弓箭,對準他的胸口,眼眸一冷。

騎馬而來的沈奍,察覺暗處有一道審視的目光,擡起眼皮,正巧一支箭如白虹貫日,以雷霆萬鈞之勢,射入他的胸口。

沈奍當即勒緊缰繩,翻身下馬,卻在片刻間,幾支箭“咻咻!”射中他的肩膀。

“啊!來人!”

“救命!”

……

坊間亂作一團,歸月躲在窗棂外,見他半跪下馬,捂着肩膀箭傷,擡起眼眸,兇狠如野獸。

歸月立馬避開視線。

但沈奍是何人,一眼就看出這雙眼睛的主人,青色直眉,美目媔只,是個年輕女人,而且有點熟悉。

歸月不知情,她将弓箭藏于房梁之上,趁着外頭喧嚣,悄然走出,來到另一間廂房。

少頃,歸月在廂房裁剪衣裳,有人踹門而入。

歸月打翻了花棚,起身見到滿臉橫肉的幾名官差來問話。

她将一早的說辭,盡數說出,然後害怕地攥緊衣服,看他們翻箱倒櫃,四處勘察。

終于,官差檢查完畢,幾人面面相觑,去了另一間廂房。

歸月松了一口氣,緩緩來到門前,聽着外頭的動靜,透過縫隙,見到官差押送了幾名男子,其中還有幾名女子。

她心下一驚,來到銅盆,望着面容的左邊紅斑,松了口氣,轉而露出幾分愉悅的笑容。

不信他受傷,還能繼續查下去。

沈奍當街遇刺的消息,傳到蕭庭訚耳邊時,餘霞成绮,淅淅瀝瀝的小雨墜落庭院。他在殿內兀自一人下棋。

沈微漁則是坐在書案抄寫佛經。

她今日身體好些,便想借着抄寫佛經,書寫信件,然而蕭庭訚不請自來。

沈微漁無奈之下,便以報答蕭庭訚這幾日命宮女來照顧自己為由頭,抄寫佛經,誦經祈願。

蕭庭訚以她身體尚未痊愈回絕。

沈微漁垂眸,黯然神傷地道:“臣女只想報答陛下,絕無觊觎皇後之位。”之後又說了貼心的話,才打消蕭庭訚的念頭。

她以為蕭庭訚很快會離開,然而蕭庭訚卻在殿內下棋。

沈微漁心知,今日不是好時機,也就認認真真地抄寫佛經。

可她在抄寫佛經,恰好餘光瞥見殿內多了一道人影,悄悄望去,蕭庭訚坐在翠屏,青玉案幾擺着棋局,修長如玉的指尖撚着白棋子,閑情雅致,而面前多了下跪的男子。

男子一襲锱衣,沈微漁看不清真切的,卻能聽到男人自稱卑職還聽到“行刺”“王奍”。

她心中好奇,想要側耳聆聽,卻不經意間對上蕭庭訚回望來的銳利黑眸。

沈微漁露出笑顏,恍若無事發生,握住白玉羊毛筆毫,撰寫佛經。

許是近日沒睡好,沈微漁多了疲倦,餘光瞥去蕭庭訚,卻看到他們在商議,也不知在談何事。

沈微漁想起身去歇息,礙于蕭庭訚還在,強撐着撰寫佛經。

由于疲倦,手上的白玉羊毛筆毫輕飄飄,沈微漁連宣紙都看不清楚,耳畔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聽不出情緒,“你累了。”

沈微漁當即醒來,望着宣紙上抄寫的佛經多了墨水洇染,心頭一驚,垂眸羞赧道:“讓陛下見笑了。”

蕭庭訚視線落在宣紙上,又看她垂頭露出一截白玉頸部,再看她指尖都染上墨汁,想必打盹,不小心沾染。

“無礙。”他笑意不達眼底地道

近日他心情不錯,對她也少了往日的惡劣,可轉眼想起十三回禀的消息,撚着佛珠的動作一頓。

他要沈微漁回避,又認為無關緊要。

但是十三回禀的消息,又讓他多疑,明明已經要信她一次。可身為天子的蕭庭訚,骨子裏的猜疑不是一時半會能消失不見。

沈微漁聽他緘默,還以為出事,擡眸看他薄唇輕啓,“王奍。”

“陛下在說誰?”沈微漁困惑不已地看他,哪怕之前偷聽到“王奍”卻仍然保持疑惑。

蕭庭訚聞言打量一番,緩緩地道:“你聽錯了。”

沈微漁滿腹疑雲,卻也明白,蕭庭訚那句話在試探自己。

為了打消蕭庭訚的試探,沈微漁忽然身形一動,大膽地俯身,拉近兩人的距離。

暗香浮動,沈微漁一縷青絲垂下,不經意間拂到他的手背,酥酥麻麻,令蕭庭訚的手指動了動。

“陛下,你在想什麽?”她一雙秋水剪瞳的眼眸,流露擔心,身形纖瘦,雙手柔荑,攥住他的織金衣袖。

蕭庭訚面色平靜,唇角浮現笑意,眼眸卻涼薄不見任何溫和。

他不太喜歡有女人靠這麽近,唯有沈微漁不知死活地接近,還接近好幾次。

想起之前的一幕幕,蕭庭訚銳利的眼眸落在她的唇瓣。這幾日她養好了身體,唇色都有血色,猶如塗抹胭脂紅,比之前順眼多。

蕭庭訚漫不經心想。

沈微漁卻暗自神傷垂眸:“陛下是不是在想臣女往後難以有孕一事。”

“我不求陛下身邊僅有我一人,但求陛下能留我在身邊。”她擺賢良淑德的風範,可沁涼的指尖捏緊他的衣袖。

蕭庭訚垂眸,瞥見這一幕。

她當真喜歡朕。

他想到此處,縱容她這份大膽,淡淡地道:“無須憂心,朕自有定奪。”

沈微漁黯然神傷松開手,後退幾步,像是被傷到,“臣女明白。”

蕭庭訚不明所以,微微皺眉,她怎麽又傷心,左思右想,緩緩地道:“朕不會納嫔妃。”

他不會納嫔妃,也不會迎娶皇後。

沈微漁也不會成為他的嫔妃。

沈微漁當即明白他的言外之意,雙手交纏,垂眸落淚,“我在宮中,無名無分嗎?”

“那又如何。”蕭庭訚将她留在宮中,命宮人伺候照顧,衣食無憂,錦衣玉食還不夠嗎?

倘若有人非議,蕭庭訚絕不姑息。

沈微漁聽出他的意思,還好自己只愛這張臉,若是真愛上,聽到這句話豈不是傷心不已。

她面上卻還要裝作悲傷,語氣輕柔道:“我無名無分待在宮中,惹人非議。”

“朕會下聖旨。”

“聖旨能堵一時人心,卻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沈微漁擡眸凝望他。

蕭庭訚面色平靜,颀長的影子搖曳在案幾下,宮人伫立在四周,不知何時,四面掌燈。

“你想要名分?”蕭庭訚聽出她言外之意,若是之前,會認為她貪慕虛榮,眼下卻沒有那麽厭惡。

沈微漁烏睫顫抖,眼眸失去光澤,垂下時淚珠劃過眼尾,又強撐着道:“臣女不再想要名聲。”

“我只想要陛下的一句話。”沈微漁輕聲道。

蕭庭訚撚了撚佛珠,冥冥之中,猜到她想要的什麽。

少頃,他緩緩地道:“不行。”

兩個字劃破殿內的靜谧,也令沈微漁身形晃了幾下。

蕭庭訚握住她的冰冷的皓腕,攥緊地一字一句道:“既然你喜歡朕,朕會留你在宮中,至于名分,朕不會給你。”

他認為名分不過是虛名。況且生母之事,斷然不會讓蕭庭訚擯棄仇恨。

沈微漁聽出他的堅決,緩了緩心神,唇角的笑意有些苦澀。

“臣女明白。”

沈微漁在他面前表露一番情深似海,順理成章地道。

“姑母病重。我有一段時日沒有見到她,可否請陛下讓我去見姑母。”沈微漁想要借太後的名義去将信件送過去。

蕭庭訚聽到“太後”,面色平常,“你想去見她。”

“若不行,我也不強求。”沈微漁暗自神傷,用指甲将掌心掐出血,纖瘦的身影晃了一下。

蕭庭訚皺眉,想要回絕,餘光不經意間到她竟将掌心掐出血。她竟這般在意自己的話?

罷了,女子最愛名聲,讓她離開未陽宮去見太後一次,又有何妨。

“好。”

聽到蕭庭訚同意,沈微漁欣喜,莞爾一笑,盡顯柔情綽态。

蕭庭訚不由多看幾眼。

翌日,沈微漁早早到太後宮中。

也不知蕭庭訚如何對外說她的近況。沈微漁一來到太後宮中,被躺在床榻的太後握着皓腕,冷聲道:“你不是得罪太皇太後被關禁閉,被聖上下旨在春陽宮嗎?”

沈微漁不知道這一茬,怕被太後看穿,溫聲道:“陛下傳口谕,放我出來。”

“他不是近日病重,還會傳口谕。”太後狐疑道。

“陛下之前留的口谕。”沈微漁随口一提。

也許近日太後身子骨太差,竟也沒懷疑。

一段時日未見可,太後發髻白了許多,眼尾的皺紋一道道,見到沈微漁到來,也只是攥緊皓腕,都不能起身。

殿內也充斥着藥味,哪怕用香都無法遮掩。

沈微漁被她握緊時,看到她眼底的渾濁,不似之前清明。

看樣子太後病得越來越嚴重。

她思忖間,太後卻像是回光反照,神采奕奕地低聲道:“陛下前段時間遇刺,宮裏人心惶惶。太皇太後整日燒香念佛,不戀紅塵,可依本宮來看,她私底下一定留有後招。”

“你是本宮的侄女,可千萬不能輸給她。”

“姑母,我明白。”沈微漁以為太後是病糊塗,反手握住她的手,安慰地道。

太後:“你明白便好,既然陛下遇刺,還在宮中養傷,而英王已經來到京城,我們需要準備萬全之策。”

“姑母,英王怎麽會來京城?”沈微漁聽到英王,眼底流出複雜神色。

太後抽出自己的手,拍拍她的肩膀道,“本宮知道你母親娘家跟英王有仇,眼下我們要摒棄過往。”

“至于英王回京一事,是本宮兄長那邊傳來的消息。”太後咳了幾聲。

沈微漁當即明白太後的意思,蹙眉垂眸,“姑母你們是想打算籠絡英王嗎?”

“陛下遭遇刺客,生死不明,若是英王能趁此機會,登上皇位,那我們沈氏必然傾力相助,而你自當能成為皇後。”

“可是姑母,英王當年親自抄我舅舅一家沒,時至今日,難以抵消當年的恨。況且英王也不一定能真當皇帝。”

“你說的話,本宮何嘗不知道,沈氏一族也不是酒囊飯袋的蠢貨,英王想登基,也要看他究竟能不能當。”太後篤定地笑道,連眼尾的皺痕都淡了不少。

沈微漁聞言,也有定數,想必英王聽到蕭庭訚出事,瞞着衆人進京,又籠絡世家。可世家想被真正籠絡,還是需要英王身上能有他們能觊觎的東西。

沈氏目前來看,應當還在斟酌。

沈微漁身為沈家的人,對沈氏沒有感情,也就沒有告知太後蕭庭訚的事。

她對權勢也無渴求。

太後不知她的心思,只當她還介懷往事,心裏輕蔑地在想,到底年輕,也不為自己打算。

若不是看她貌美,那位英王也看過她的畫像。說她眼睛肖像亡妻,太後也不會對她說這些話。

但這些話,太後并不打算告知她,而是叮咛她這些話切勿對外說出去。

沈微漁心知肚明,垂眸應下。

離開太後宮中,天色暮合,沈微漁身後跟着幾名宮人,寒風侵肌,心裏想着太後說的那些話。

她要告訴蕭庭訚嗎?

沈微漁不想躺這一趟渾水,但他要是真被算計,當不了皇帝被弄死怎麽辦?

她可以偷偷将他頭顱藏起來帶走嗎?

沈微漁垂眸,胸口的疼痛隐隐約約作疼,想必是傷勢裂開,血腥味也萦繞在鼻間。

她也顧不上多想,連忙回到未陽宮,解下雲鶴織金披風,一眼看到胸口布帛有血跡滲出。

伺候她的宮女們看到她的傷勢,頓時兵荒馬亂。

葛老近日一直在宮中與宋桡一邊敘舊,一邊幫沈微漁調養身體。

今日好不容易得空,卻聽到沈微漁傷勢裂開,想起近日初雁一直不在他身邊。

他無奈之下,親自走了一遭,教殿內的宮女如何看傷勢,如何上藥。

忙活了幾個時辰,葛老嘆氣,“老夫每次見沈姑娘,都躺在床榻,身受重傷。”

他想勸沈微漁愛惜身體。

沈微漁溫和地應下,但葛老卻一眼觑見她不上心。

他左思右想,幹脆将這件事告訴給蕭庭訚。

幾日後,沈微漁發現她每日喝的湯藥增多,而且宮人還不允許她離開殿內半分,凡事都親力親為。

她一問,方才知道是蕭庭訚下的旨意。

沈微漁被養了幾日,日日喝湯藥與大補的參湯,血色紅潤不少,連同臉頰也多了肉。

蕭庭訚來看她,深深睥睨幾眼,還不滿意地皺眉,嫌棄她還是太瘦。

沈微漁不想整日喝大補的湯藥,攔住他說想去禦書房走一走。

蕭庭訚:“不行。”

“等你身體養好即可。”

見他鐵了心,沈微漁不再糾纏,反而請他教自己畫丹青。

沈微漁想要留下他,為了多看這張臉,才找得着由頭。

蕭庭訚以為她離不開自己,本想回絕,可望着她懇求的一雙秋水剪瞳,終究心軟。

殿內宮人們皆退下,兩人在窗牖的鐵梨象紋翹頭案作畫,寒風料峭,殿內的鎏金六足銅爐裏裝了炭火。

沈微漁身子弱,又想看窗外的景色,宮女給她披上鶴氅,擋住了寒意侵肌。

蕭庭訚還是一襲金絲玄袍,像是不畏懼寒冷,颀長的身影如高山,令人畏懼不已。

沈微漁一邊作畫,餘光又偷觑他的面容,宣紙的竹節歪歪扭扭都不知道。

蕭庭訚眉眼的陰翳褪去,流露幾分溫和。見到沈微漁這麽喜歡自己,明明心底傲慢,但沒有揭穿沈微漁的行為。

少頃,宣紙上“竹節”已經看不出是何物。

蕭庭訚緩緩開口,看不下去,“畫。”沈微漁怎麽一直在看他,沈氏的教養都是不知羞恥嗎?

沈微漁一聽他說,這才反應過來,臉頰緋紅,匆匆忙忙想換下另一張宣紙。

可她動作急促,一不注意,手指拂過他冰冷的手背,怕他厭惡,沈微漁慌慌張張後退,卻不想身後是博古架。

蕭庭訚攬住她的腰肢,避免她磕碰。

沈微漁猝不及防被他攔腰,意識到蕭庭訚是怕她磕到,連忙溫聲道謝。

蕭庭訚看她拘謹,手一松,可沈微漁卻吓得反手攥緊他的腕骨,“陛下。”

她烏睫顫抖,面頰飛霞,唇瓣猶如塗抹胭脂紅,一截雪白玉頸,惹眼刺目。

沈微漁像是察覺自己僭越,匆匆忙忙松開手,不經意間聽到銅鈴聲。

一下又一下,攫取她的心神。

恍惚間,她雙眼濛濛,窒息般的疼痛,仿佛千刀萬剮。

朝梣。

她想到那個人,心裏止不住地疼,而蕭庭訚看她臉色蒼白,還以為她身上傷勢崩裂,命宮女進殿,然而沈微漁卻攥緊他的腕骨,像是害怕他的離去。

蕭庭訚眉眼浮現陰翳,正想開口,卻不承想沈微漁淚眼蒙眬地望着他。恍惚間,他想起在冷宮那段經歷。

他的生母不愛他,視他如洪水猛獸,甚至碰都不碰他。

哪怕他生病,奄奄一息,母親也不願意伸出手抱他,反而求神拜佛希望他早點死掉。

可眼前的沈微漁很害怕,好像當年害怕在顫抖的自己,蕭庭訚鬼使神差地主動抱住她,溫熱的氣息,好像擁抱曾經可望可及的東西。

蕭庭訚目光垂下,看她烏睫顫動,唇齒打顫,也不知為何,俯身攫取了她的氣息。

窗牖外。

猩紅的毒蛇,尾巴系着同一只小小的銅鈴。

它攀爬在羅漢松樹枝上,尾巴抖動,銅鈴簌簌作響。它不斷吐露蛇信子,瞳孔豎起,像是怨毒地憎惡在窗牖相擁親吻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