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瘋子

蕭庭訚:“我知道你會喜極而泣, 但明日封後不合時宜。”蔔選吉日、制作冊寶、派遣使者……皆都需要一一準備。

沈微漁眼眸如秋水凝視他,見他眉目疏朗,如琢如玉, 微笑地道:“我聽陛下的。”

她這句話, 在蕭庭訚聽來極為舒心,“朕會安排妥當。七日後,你可以出宮游玩一趟。”

沈微漁聞言, 面頰流露緋霞, “我可以出宮?”

“朕記得你上次出宮, 尤為欣喜。”她笑起來比在宮中還多,蕭庭訚漫不經心地想着。

沈微漁欣喜。她之前出宮雖撞見父親他們,可這次不一樣,蕭庭訚願意放她出宮游玩一番,已是難得一見。

她趁此機會,打探一下歸月等人的消息。也不知她們兩個人近況如何。

歸禾之前說她們兩個人無父無母,若是脫離奴籍,會相伴租下宅子, 一同謀生。

沈微漁想到往事,心情甚好,一雙明眸尤為惹眼, “多謝陛下。”

蕭庭訚斜瞥一眼, 窗牖外的寒風似變成春風,拂進心中, 蕩起漣漪。

“不必多謝。”他不動聲色地瞥開目光,可沈微漁身上的幽香,如一絲絲楊柳,觸在心底。

沈微漁不自知地靠近道:“你也會出宮嗎?”

“你想讓朕陪你去。”蕭庭訚銳利的眼眸落在暖閣的火爐, 攏了攏衣袖,似乎想抖掉衣袖莫須有的灰塵。

沈微漁并無此意,聽他這麽一說,順勢而下,“陛下不想陪我去嗎?”

她眼眸流露脆弱,恰如春水,含情脈脈地凝望他。

蕭庭訚瞥了一眼,神色頓時凝滞,随後漫不經心道:“朕那日有事,你也休要整日纏着朕不放。”

沈微漁啞然,明明是他問自己,眨眼的工夫,怎麽變成她整日纏着他不放。

蕭庭訚何時變得不清醒。

沈微漁暗自腹诽,面上流露傷心之色,“臣女明白。”

蕭庭訚漫不經心地攥緊手,眉眼流露陰郁,面上仍噙着笑,“嗯。”

沈微漁聽出他的不悅,心下困惑,“陛下你生氣了嗎?”

“朕為何生氣?”蕭庭訚淡然道,“朕有政務。”說罷想甩袖離去。

然而,沈微漁攥住他的窄口衣袖,雙眸如三月三春水,泛着漣漪,溫柔道:“若是我有事惹怒陛下,還請不要動怒。”

“我會擔心。”沈微漁知道他在莫名其妙生氣,為了避免幾天後出不了宮,好聲好氣地道。

蕭庭訚側身睥睨她,喉嚨上下滾動,似沒料到沈微漁會忽然對自己說這番話。

他聽過多少阿谀奉承的話,唯有沈微漁的話,會在心底掀起如海潮的思緒。

“嗯。”許是擔心說這話,過于冷漠,蕭庭訚扯了扯唇角,眼裏多了幾分暖意,“朕會陪你出宮。”

沈微漁稍稍一愣,他怎麽改變心意,不過他陪她出宮,也無妨吧?

她驚疑不定,面上卻還要流露喜悅之色。

蕭庭訚睥睨她的欣喜,眼底流露了然。她還是想要朕陪她。

兩人思緒截然不同,卻又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

之後,夜色深重,蕭庭訚以時辰不早便離開暖閣。

他閑庭雅步地來到正殿,睥睨着四面敞開的窗牖,視線落在苞待放的梅花,寒風揚起他窄口的衣袖。

十三回來,恰好撞見這一幕,心裏納悶,陛下今日心情甚好。

他左思右想,弓腰行禮道:“陛下,你讓卑職查的沈常,現已查明。”

十三記起沈常是沈姑娘的生父,不由斟酌地娓娓道來。

聽到沈常并未跟英王等人有來往,蕭庭訚面不改色,唯有聽到沈父有意與張國公家結親,方才皺眉。

張國公有二子,一子已成婚,一子是傻子。

沈常好歹是戶部尚書,斷然不會将女兒嫁給別人當妾,可若是嫁給那傻子,沈父倒是心狠。

蕭庭訚以為沈父是要将二女兒嫁入張國公。這也正是沈常的狡詐所在。

他對外說跟張國公結兩姓之好,卻沒有直言是哪個姑娘,以防沈微漁當不了皇後,送回家中,難以嫁人。若沈微漁真的嫁給蕭庭訚,那麽他會送芷君去張國公府中。

他與薛茯苓還能再生一個女兒。

張國公那邊不管嫁進來的是哪個姑娘,反正他們只需要一個給兒子傳宗接代的女人。

因此蕭庭訚還有旁人,都以為沈常是要将二女兒嫁給張國公。

蕭庭訚冷漠地道:“你将沈常要将二女兒嫁給張國公的兒子消息,傳到沈常的夫人耳邊。”

之前與沈微漁見過沈常一家子,也不知道這消息,會不會打破他們的面上的和睦。

“還有以後關于沈家的信件,都不用送到沈姑娘那邊。”她的親人,既然對她如此涼薄,沈微漁也不需要給臉色。

蕭庭訚一一吩咐下去,而後十三說起,“王奍傷勢已養好。”

經他一提,蕭庭訚道:“沈姑娘的事情,命他以後不必插手,讓他去将這幾個人秘密審訊。”

蕭庭訚遞給十三一份折子。

當夜,一行人悄悄出沒在京城的夜色中。

沈微漁不知道蕭庭訚走後,會發生這麽多事。

她此時正在進食藥膳。

可宮女們将藥膳端來時,托盤上多了好幾碟點心,豐糖糕、乳糕、栗糕棗糕、重陽糕、鏡面糕……各式各樣,眼花缭亂。

“這些糕點是陛下吩咐奴才們送來。”她們将糕點從托盤端出來,青瓷梅花碟裏盛滿了琳琅滿目的糕點。

沈微漁撚了一個,唇齒香甜,正巧止住藥味的苦澀。

之前都不曾見過蕭庭訚體貼過。沈微漁心中納悶,一邊小口小呷幾口藥膳,一邊咬着乳糕,不知不覺竟吃了一大半。

沈微漁為了消食,到宮檐下徘徊。

夜明星朗,宮廷萬籁俱寂,朱紅檐下挂着廣彩花瓶燭燈,搖曳風中,寒意刺骨。

沈微漁披着金絲如意紋的鬥篷,懷中揣着湯婆子,依舊冷得牙關顫抖,遂走了幾下,也不再流連宮檐下,匆匆回到暖閣,方才暖和全身。

許是今夜太冷,沈微漁望着白釉蓮瓣燭臺的燭火一半都沒有燃燒到,便湧入困意,早早歇下。

翌日,沈微漁醒來,盥洗完畢,用完早膳,閑來無事看起書。

今日胸口忽然又疼悶起來,像螞蟻輕輕啃食,沈微漁明白是胸口蠱母作祟,莫名想起葛老一事,心下煩躁,靜不了心。

她便想去見蕭庭訚。沈微漁來未陽宮有一段時日,自從來到暖閣,除卻那晚幫蕭庭訚解毒,也不再踏足他的寝殿。

沈微漁從暖閣折西,便能穿到蕭庭訚的寝殿。

但他今日不在,問了在寝殿伺候的宮女,方才知道他在正殿。

沈微漁便去正殿,路上寒風侵肌,面頰的血色都褪去一半。

她來到正殿,四周萬籁俱寂,金獸熏爐青煙袅袅,宮人垂手立在一側,幾縷寒風從窗牖侵入,案幾的書卷卷起。

“陛下不在嗎?”沈微漁向殿內伺候的宮人詢問。

伺候在正殿的宮人皆都不出聲,像是啞巴,沈微漁心中困惑,還以為她們都不願意告訴她,關于陛下的去處。

然而一直伺候她的宮女,忽然低聲道:“前些日子,未陽宮混入刺客,陛下将正殿的宮人都換成了啞巴。”

“刺客?”沈微漁驚訝,蕭庭訚從未告訴她這件事。

出聲的宮女名叫霜蘭,輕聲解釋:“沈姑娘莫擔心,陛下無事。”

“沒事便好。”沈微漁瞥向這幾名宮人,她們垂首,規規矩矩,卻不能出聲,倒也可憐。

她心下嘆息,既然蕭庭訚不在正殿,也不必留在此處。

沈微漁便在未陽宮的四處閑走。

她不經意間來到一處游廊,四面寒風簌簌作響,刮得沈微漁面頰疼,春山蹙眉。

倏然,眼前一幕,令她駐足腳步,但見庭院不知何時站着幾名太監,走近一瞧,朱紅長幾躺着一人,身邊兩側各有太監舉着棍子。

沈微漁不知道發生何事,霜蘭等人卻攔在她面前,像是要遮住這一幕,“此等污穢事,免得傷沈姑娘的眼睛。”

“何等污穢?”沈微漁驚疑不定地道,刺鼻血腥味,撲面而來,耳畔也傳來幾聲悶哼聲。

沈微漁推開霜玉等人,映入眼簾的便是杖責的一幕。

躺在長幾的太監的,看起來清秀,不過十二三的年紀,在被杖責時,唇齒咬着布帛,因此沒有疼出聲。身邊的太監則都是二十有餘,見怪不怪地垂首。

“他所犯何罪?”

霜玉知道這件事,面不改色地道。

“宮規森嚴,他犯忌諱在殿內打盹。”

沈微漁這才明白,宮規森嚴到連打盹也不行。

她入宮見過太監與宮女因犯事被杖責的一幕,但在未陽宮還是頭一遭見到。尤其是宮規森嚴,這四個字仿佛枷鎖纏繞她心間。

沈微漁蹙眉,臉色蒼白,也不知是寒風吹還是被杖責一幕給刺激到。

之後,她便回暖閣。沈微漁照例喝了幾口藥膳,初雁正好過來給她上藥,順便說起葛老一事。

“本來師父過幾日便能醒來,誰知昨夜會有毒蛇出沒,将師父咬得中毒,這下子師叔忙得腳不沾地,怕是這段日子,都沒空來幫沈姑娘診脈。”初雁說話間,先讓沈微漁喝完藥再說。

沈微漁微微一驚。這幾日她可沒有動手,是誰先下手,難不成是藏在宮裏的那個苗疆人。

初雁的面上依舊戴着面紗,眉眼流露擔憂。

沈微漁握住她冰冷的手,溫聲安慰道:葛老一定會無事。”

初雁回神,感受她指尖的暖意,頗難為情地道:“我知道。”還從未有女子敢握着她的手?

沈微漁不知她心中的窘迫,不動聲色地打探道:“宮中怎麽會忽然冒出毒蛇?未陽宮不會改日也會有毒蛇出沒吧?”她露出擔憂之色,捂着胸口。

“你放心,未陽宮之前有蛇出沒,下了雄黃粉,還有我秘制的驅蛇秘方,不用擔心。”她寬慰沈微漁,似想起什麽,環顧四周。

沈微漁當即明白她想私底下對自己說話,便命宮女們退下。

待她們退下後,初雁才在她耳邊低語,“陛下今日去尋司天監,定下下月大婚的吉時,又同時昭告天下。”

難怪今日沒見到蕭庭訚。沈微漁頓時了然,又聽她一說,沒想到蕭庭訚動作這麽快。

她一個月後就要嫁給蕭庭訚,成為皇後。

沈微漁垂眸,攥住衣袖,心想日子過得真快。

“陛下的性子一向讓人捉摸不透,但你不必擔心,你對陛下而言,截然不同。”初雁從未見過蕭庭訚這般在乎一人,擔心沈微漁胡思亂想,不由安慰她一番。

沈微漁并不在乎蕭庭訚心裏有自己,但見初雁誤會,也就沒出言解釋。

初雁又對她說了陛下的事情,沈微漁一邊傾聽,一邊喝藥。之後便回到床榻上,讓初雁上藥。

她熟練地給沈微漁上完藥,便與之前一樣,先行告退。

沈微漁則是昏昏欲睡,卻又想起昨日發生的一事,當即起身,透過青紗對外頭伺候的宮女道:“若是陛下來尋我,你們一定要回禀我。”

她可不想又被蕭庭訚誤會。

沈微漁趴在床榻,感受肩胛骨被塗抹藥膏滑膩香味,一時半會,竟也睡不着。

少頃,沈微漁聽到窗牖外傳來婆娑聲,還以為下雨,并未理會。可窗牖傳來的窸窸窣窣聲,實在刺耳,沈微漁起身,塗抹藥膏的時辰已經過去,披上衣裳,系好玉腰帶,穿上雲錦繡花鞋,來到窗牖,推開縫隙,刺骨的寒冷,撲面而來。

沈微漁連忙關上窗牖,不曾想,一只銅鈴不合時宜地滾落進來。

她微微一怔,側身斜瞥看到地上躺着一只銅鈴。花紋繁雜,不足一指長。

這是苗疆的銅鈴,為何會出現在這?那個苗疆人想要借此試探她?

可他所圖何意,難不成想要她身上的蠱母嗎?

一絲涼意爬上心頭,她輕輕來到銅鈴面前,用布帛隔着拾起,打量一番,确認是苗疆之物。

既然那人想要她的蠱母,那就讓他親自過來一趟。

她的身上可藏着朝梣留給她的一些蘊含劇毒的蠱蟲。

沈微漁将銅鈴扔進炭火裏,眼眸倒映一簇小火。

殊不知,她将銅鈴扔進炭火時,有人猝不及防地吐了一口血,淩亂的發絲沾染血跡,雙目氤氲,卻又像是有霧霭籠住,如一潭死水。

“你不想見我?”

過了幾日,天色正晴。

沈微漁到了出宮的日子。她一襲青衣,披着如意繡花紋的鬥篷,臉頰敷粉,塗抹胭脂,多了氣血。

蕭庭訚端坐在馬車,斜靠軟榻,見沈微漁比之前多了圓潤,心下心情正好,坐直身子,問她要不要下棋。

沈微漁颔首,撚了撚白棋,淺笑地落下棋子。

馬車緩緩行駛,沈微漁問起今日出行去哪?

原以為蕭庭訚會讓她說去哪,然而他卻坦然道:“寺廟。”

“寺廟?”沈微漁蹙眉,誰出宮去寺廟。

蕭庭訚甚少出宮游玩,除卻寺廟,覺得其他并無特別。

沈微漁不作此想,輕聲道:“我想去逛市井。”

“百姓衆多,喧鬧、嘈雜。”蕭庭訚淡漠道。

“可是陛下上次都讓我去。”

“那是廟會。”

“陛下是說除卻廟會,就不讓我去市井之地嗎?”沈微漁撚着白棋,遲遲未下,眼底流露少許傷心。

蕭庭訚攏了攏衣袖,“市井人多,也并無稀奇。”

“可我想逛胭脂鋪,還有布莊。”

“宮中都有。”胭脂布匹,金玉器具,每年都有人上貢給皇宮。

“不一樣。”沈微漁凝望于他,知道他性子傲慢,眼波流轉,流露愛慕和脆弱,“臣女想跟陛下一同去。”

沈微漁烏睫顫抖,溫婉的面容,多了緋紅,眼中全都是蕭庭訚的倒影。

蕭庭訚松開指間的黑棋,任由滾在棋盤,淡然道:“好。”

沈微漁眼眸一亮,笑盈盈地陪着他下棋。

他們來到市井,已是末時,沈微漁下馬車時,蕭庭訚忽然伸出手扶住她,順便命她戴上帷帽。

沈微漁瞟向他戴着貔貅面具。奇怪,這面具不是之前自己佩戴的嗎?

她滿腹疑團,面對他的命令,自是不能違抗。她戴上帷帽,與他一并下馬車。

沈微漁一眼望去,市井街巷,應有盡有的,有叫賣的貨郎,還有甩雜技,亦有孩童跑來跑去……

熱鬧非凡。

沈微漁甚少出來,蓮步輕挪動,只看不買,蕭庭訚以為她沒帶銀子,命人付錢。她聽到後搖頭,笑道:“我不缺這些,只是想來走走看看。”

蕭庭訚眉眼舒展,記起沈微漁在馬車上說只想跟他一起,掃了一眼身邊的侍衛。幾名侍衛觑見,立馬退至不遠處。

沈微漁尚未撞見這一幕,不知不覺來到一處書寫《香行》的牌匾的店鋪,

還未踏足,沈微漁已經聞到香味,“陛……雲昭,我們進去可好。”沈微漁改了稱呼。

蕭庭訚聽到“雲昭”眼眸一沉,漫不經心道:“好。”

可還未踏進去,身後傳來嚣張的男聲,“喲,哪家小娘子!”

幾個纨绔金玉錦繡,穿紅着綠,結伴而來,一眼瞧見戴着帷帽的沈微漁,雖不見其貌,但從身形來看,應當是妙齡女子。

他們可是京城有名的纨绔,見到心儀貌美的女子,忍不住上前調戲一番。

可惜他們還未揚起肆意的笑,幾個男人忽然從女子身後走來,二話不說直接拎着他們的後領,扔進巷子。

“大膽,你們可知我們是誰嗎?”

“放肆!”

……

幾個纨绔還未說幾句話,嘴巴被塞了布帛。他們頓時驚恐萬分,還未反抗,迎面招來一頓痛打!

“雲昭。”沈微漁見侍衛們将他們幾個扔進巷子。頃刻間,巷子裏傳來濃郁的血腥味和悶哼聲,沈微漁心裏一驚,擔心會出人命,瞥向蕭庭訚。

他不知何時收斂笑意,陰冷的目光像寒風落在巷子裏的幾人身上,令人不由膽戰心驚。

沈微漁很少見到蕭庭訚露出危險的神态,竟險些失聲,後頸冒出汗珠,攥住他的衣袖,穩住心神,輕聲道:“雲昭,他們會出事嗎?”

“死倒不至于。”蕭庭訚冷笑一聲。

路過巷子的百姓們,聽到裏頭的動靜,吓得紛紛跑走。

許是這邊動靜鬧得太大,将巡邏的官差也引過來了。

“我們回去吧。”沈微漁不想留下來。

蕭庭訚平靜地道:“嗯。”

兩人回到馬車上,沈微漁鼻間似乎還能聞到血腥味,不由心頭反惡心。

她緩了緩心神,眉梢瞥向蕭庭訚,想要問問侍衛們真不會将人弄死。

可蕭庭訚卻問她,“你的帕子呢?”

沈微漁還沒聽出他的反應過于平淡。

只是在聽聞這句話後,沈微漁便将藏在衣袖裏的錦帕遞給他。

卻不知道在遞給他的一剎,蕭庭訚反手握着她的皓腕,不容置喙往前一帶。面具随手一扔。

兩人頃刻間近在咫尺,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陛下,你這是何意?”

沈微漁惶恐,想要将手收回,但蕭庭訚垂眸,反手用錦帕給她擦手,仔仔細細連同指尖都不曾放過,就好像曾經沾染過什麽髒東西。

“陛下!”沈微漁蹙眉,發出的聲音含着顫音,可蕭庭訚不留餘地為她擦手。

她嬌嫩的肌膚,哪裏禁得住這份擦拭,很快猶如羊脂玉的肌膚露出粉意。

沈微漁疼得難受,見他仍舊一言不發,唇角幹澀,想要抽回手,不知為何,蕭庭訚今日莫名其妙。

“他們在觊觎你。”許是知道沈微漁在害怕,蕭庭訚掀起眼皮,平靜地凝視她。

若是往日,沈微漁一定多瞧他這張臉。

可時至今日,她沒有欣賞的想法,反而戰戰兢兢地問:“可他們又沒碰我的手。”

蕭庭訚眉眼覆上陰郁,唇角噙着陰冷的笑意。

“不一樣。”蕭庭訚冷靜地道,一雙烏黑銳利的雙目深深凝視她,好似之前的溫和都撕碎般。

陰森森的寒風,逼入馬車。草木飒飒,狂風大雨驟起,一道驚雷轟隆隆在天空響起,野鳥争先恐後地從樹梢飛走,湖底的魚兒在碧波粼粼裏四處逃竄。

沈微漁望着這張臉,忽然僵在原地,感覺從頭到腳的一陣寒意。

為何眼前的蕭庭訚的面容,不像朝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