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脫掉衣服

翌日, 城門外,地上不知道何時放了一個嬰兒。

漫天飛雪,欺壓梅花枝頭, 襁褓中的嬰兒哭得撕心裂肺, 有路過的人慈悲心作祟,想要将孩子抱走。

可一去,城門官差面目肅然地擋在他們面前。

他們不敢與官差作對, 讪讪退下, 可憐那孩子, 天寒地凍,躺在地上,任由飛雪欺辱。

“真是作孽,怎麽會有人将孩子扔在城門,還不允許有人抱走。”

“依我看,指不定是哪家官老爺的小妾與人私奔,留下可憐的孩子,人家官老爺一時生氣, 便将孩子扔在這裏。”

“哪家官老爺這麽狠心。”

“我覺得肯定是這孩子父母作孽,得罪了人,才會有如此下場。”

……

百姓們衆說紛纭, 卻無一人膽敢忤逆官差, 将可憐的孩兒抱走。

沈微漁尚且不知此事。

她今日醒來,唇角有絲絲血腥味, 還以為是錯覺,并未在意。

朝梣也不知道一早去哪,回來時身上夾雜風雪,手裏還拎着鑲梅花樣式的提盒。

見沈微漁醒來, 他露出笑顏,随後将提盒打開。原是他一早去西街給她買了一碗抄寫還有幾樣她愛吃的糕點。

沈微漁盥洗完畢,進食後便換了朝梣給她準備好的男裝。

朝梣為了她的安危,又悄悄給她腰間玉帶裏塞了幾個藥瓶,裏頭裝的是蠱蟲。之後又給她備好銀兩,走之前給沈微漁一粒藥丸,讓她吞下。

“此藥能改變你的膚色,三天後便恢複正常。”朝梣溫聲道。

沈微漁莞爾一笑,朝梣準備得還挺貼心。

兩人之後又在廂房裏竊竊私語一。趁着大雪落下,此時街頭應當人少,才出門去往城門。

沈微漁攥緊掌心,擔心會出岔子,萬幸他們一路上順順利利來到城門口。

沈微漁松開手,露出虛汗,朝梣瞧見,溫聲道:“阿漁莫怕,我會陪你出城。”

“嗯。”沈微漁朝他一笑,旋即望向城門,知道出城門後,海闊天空,此生與蕭庭訚再無交集後,心底沒由來一松。

她當時招惹蕭庭訚不過是為了那張臉,誰知承擔這麽多後果,還被囚禁當成禁脔。

沈微漁一想到之前發生的種種,心境複雜,不過被囚禁的那段時日,當作償還他罷了。

至于歸月她們,也不知道朝梣要怎麽救她們。

她雙目濯清,面容堅毅地往城門走,朝梣緊跟在一旁。

可在路過幾個百姓身邊時,沈微漁聽到有人竊竊私語。

“那孩子真可憐,估摸嗓子都苦啞了。”

“這父母到底得罪誰?”

“不管有多大的恩怨,也不能将孩子扔在城門。”

……

沈微漁腳步一頓,冥冥之中胸口升起不安,環顧一周,餘光瞥見西邊有幾個百姓圍在一起。

她稍作停頓,望向不明所以的朝梣。

“我想過去看一眼。”沈微漁輕聲道。

朝梣微不可見皺眉,擔心會出事,溫聲道:“出城要緊。”

沈微漁一想,還是出城要緊,可心底為何生出不安的思緒,宛如柔軟的青綢緞,悄然無息纏繞脖頸。

她壓下不安,對朝梣颔首。

不管如何,她還是先出城,以防出事。

她繼續與朝梣往前走,餘光也沒有落在西邊。

倏然,一道孩子的哭聲驟然響在沈微漁的耳邊,伴随着百姓的竊竊私語,都一股腦地鑽入耳邊。

“我還以為這孩子哭啞了,竟還有力氣哭。”

“這孩子真可憐。”

沈微漁的四肢百骸湧入寒意,面頰血色褪去,顧不上朝梣過問,“發生何事。”腳步已經一轉,來到西邊,一眼瞧見躺在雪地裏,身上包裹襁褓,面色因寒冷,蒼白到青色的孩子。

她的喉嚨瞬間被堵住,漫天的憤怒湧入心頭,耳邊聽不進任何聲音。

蕭庭訚竟然這麽狠心,樂兒不過才幾個月,為何要将他扔在冰天雪地中。

“阿漁。”朝梣見她臉色難看,握住她的手,冰冰冷冷,像是被灌入寒冰。

朝梣眼眸一冷,望向被人說“可憐”的嬰兒。阿漁認識這孩子?

他心思轉得快,見沈微漁一動不動,恍若被抽走一縷魂魄,便知道緣由,而後不動聲色觀察四周,發覺暗處有幾道視線。

朝梣漫不經心垂眸,擋在旁人的視線,握緊她的手腕低聲道:“阿漁,我們走。這可能是陷阱。”

“好。”沈微漁起初雖震驚與憤怒,可冷靜下來,知道是蕭庭訚的算計。

畢竟他若是真看不慣樂兒,何必扔在城門,任人圍觀。

沈微漁想到其中竅門,想要鎮定下來,可心中的不忍一直纏着她的腳,将其困住在此。

伴随朝梣的出聲,令沈微漁明白,此地不宜久留,強忍酸澀與朝梣一同離去。

“你莫要傷心,有人在看我們。”朝梣告誡她,語氣輕柔。

沈微漁的心一沉,攥緊了手,很快松開,颔首應下。

朝梣瞧她這副樣子,倒是不忍心,心中對蕭庭訚的行徑越發厭惡。

兩人來到城門,交了路引,官差看了好幾眼,又問出城作甚,在得知沈微漁出城探親,方才将他們放行。

沈微漁與朝梣一走出城門,樂兒仿佛感受她的離去,哭聲震耳欲聾,隐約還帶着嘶啞哭腔。

她身子一晃,被朝梣穩住肩膀,“阿漁。”

“我知道。”沈微漁知道不能回頭,不能讓人看出端倪,可那是樂兒,被她照顧半月,不說感情深,但也有幾分感情,尤其是樂兒不足幾月,往常定然是躺在戚嬷嬷懷中,而不是被人扔在城門,遭受風雪肆虐的苦楚。

都怪她,若是她起初沒有騙蕭庭訚,樂兒也不會遭此劫難。

沈微漁瘦削的身子顫抖,烏睫顫抖,眼中流露淚水,沒入蒼白的臉頰和衣襟。

朝梣攙扶她的腰肢,将她的反應盡收眼底,知曉她是為了剛剛見到的嬰兒所哭,攥緊手道:“阿漁,此事不怪你。”

“今日之事,他必定故意為之,你若是去救他,恐會如他意。”

“我知道,但是樂兒無辜,況且——阿朝,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沈微漁春山蹙眉,眼眸水光潋潋。

“錯的人是我,若不是我消失幾年,你也不會招惹他。”朝梣安撫她。

兩人不知不覺來到城外的一座寺廟。

白雲寺廟香客衆多,他們兩人出現也不惹眼,随後朝梣向僧人要了一間廂房說是暫住一夜,給了香油錢,被安排到後山的廂房。

沈微漁心事重重,一直惦念樂兒,倏然寒風拂來,灌入脖頸。

她冷得回神,眉梢一瞥,庭院有棵長生樹,上面挂滿了平安符,風吹搖曳。

沈微漁的心忽然在一瞬寧靜下來。

之後,她與朝梣來到後山的廂房,推開房門,明窗淨幾,矮幾置梅花瓶,山水丹青挂床邊。

素淨,清靜。

沈微漁坐在四方桌前,而朝梣環顧四周,在窗棂灑了藥粉,連同門口亦不放過。

“阿漁,我已經安排明日一早有輛馬車會懸挂銅鈴,在寺廟門前一棵槐樹等你。”

朝梣處處安排妥帖,只想與她早些回到苗疆。待回到苗疆,塵埃落定。她終生都走不出苗疆。

他一想到兩人在苗疆的日子,不免露出笑意,可餘光瞥見她垂眸,擔心她還是在擔心城門外的嬰兒,收斂幾分笑意,握住她冷冰冰的手道:“阿漁,人各有命。”

“嗯。”沈微漁輕聲道,可心裏忍不住想樂兒會不會死在城門。

她一想到樂兒撕心裂肺的哭聲,胸口一疼,對蕭庭訚不由升起埋怨。

她知自己對不起他,可他怎能對一個尚在襁褓的嬰兒下此狠手。

沈微漁怨恨蕭庭訚,卻又恨自己不能去救樂兒,也不能讓朝梣去救。一旦去救,便中蕭庭訚的陷阱。

朝梣知道她還在想那個孩子,垂簾從衣袖翻出藥瓶,倒出藥丸笑道:“時辰不早了。”

沈微漁還以為這藥丸與之前一樣,溫順地張開唇吞了進去。

少頃,沈微漁陷入昏昏沉沉,頭暈目眩,朝梣早已起身攙扶她回到床榻。

“阿漁,睡吧。”朝梣輕聲道。

沈微漁張了張唇,似乎要說什麽,卻又不知如何說起,只覺得朝梣的身影重重疊疊,看不真切。

恍惚間,聽到朝梣對她道:“睡吧,莫要想太多。”

沈微漁聽到此話,心頭平靜,緩緩陷入夢中。

風雪落人間,寺廟青煙袅袅,庭院裏的平安符搖曳,朝梣撚着被褥,為她蓋好後,熟練地掀起衣袖,割血放血,喂給她。

皇宮,未陽殿。

蕭庭訚伫立在游廊,聽雨雪落下之聲,凝眸注視梅花簌簌。

十三不知從何冒出,一身風雪還未融化在衣襟,下跪拱手道:“陛下,現已酉時,城門已關,那孩子已經面露青色,恐怕性命難保。”

“她倒是狠心。”蕭庭訚平靜地道。

十三躊躇地問:“卑職可請太醫給他看下性命。”

“去請吧,英王還等着這孩子。”

“明日還要用這孩子引沈姑娘出來嗎?”

“嗯。”

“可這孩子經不起折騰,萬一死了怎麽辦?陛下。”

“誰說一定要是這個孩子,明日去幼寧莊抱養幾個孩子,每日換個孩子扔在城門口。”幼寧莊隸屬于官家所設,用于收養棄嬰,養育成人。

蕭庭訚道:“今日可有異常?”

“并無異常。”十三将今日探子記錄在冊的冊子交給蕭庭訚。

蕭庭訚修長如玉的手接過折子,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

他僅僅一眼,十三便感覺蕭庭訚身上的氣勢逼人。

十三戰戰兢兢,唯恐出錯,垂手等候陛下的吩咐。

“去查這兩人。”蕭庭訚目光掠過折子裏所畫的畫像。

今日蕭庭訚命人在城門守着,事無巨細将所過往之人一一記下,還要将過路人的畫像記下。

故此蕭庭訚在翻閱時,一眼看到折子上所畫下的兩個人。

兩人一高一低,都是男子,容貌與沈微漁與朝梣截然不同,但蕭庭訚卻一眼窺探出矮小的男子,眉眼跟沈微漁一模一樣。

尤其是蹙眉垂眸的一幕,每每讓他記憶猶新。

蕭庭訚心底冷笑,怒火攀爬心頭,像是要吐出一口濁氣,亦或發洩憤恨,從未如此平靜地吩咐下去。

“若是找到沈微漁。爾等将她關入大理寺大牢,旁人不得審問,也不準探視。”

“至于那個男人,你們不必手下留情,但要留條性命。”

蕭庭訚可不能讓朝梣輕而易舉死去,況且他若是死了,沈微漁怕是心底永遠忘不掉此人。

不對,朕為何要在意沈微漁惦念朝梣。

蕭庭訚冷靜思忖,周身的寒意卻讓人寒蟬若噤。

沈微漁不知蕭庭訚陰險狡詐,還讓人記錄畫像,此時此刻,她正陷入一場噩夢。

夢裏朝梣渾身是血,懷裏抱着襁褓,向她走來。

“阿漁。”朝梣赤足踩在雪地,面色霜白,腰間的銅鈴化為毒蛇,纏繞在腰間。

沈微漁心底生出不安,待人走近,卻發覺他懷裏抱着的襁褓,竟是死去的樂兒。

“不!”沈微漁驚吓醒來,臉龐浮現薄汗,急促的喘息,回響在廂房。

“阿漁,怎麽了?”朝梣一直守在她身邊,聽到她的尖叫,立馬醒來。

“阿朝,我夢到樂兒死了。”沈微漁流着淚水望着他,眼眸透露害怕。

朝梣知道她是做噩夢,安撫她的肩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是做噩夢了。”

“不對,阿朝我想離開這裏。”沈微漁雙手攥緊他的肩膀,瘦削的肩膀顫抖不停,臉頰的淚痕觸目驚心。

她實在分不清夢中究竟是不是黃粱一夢,可心底一直不安,仿佛風雨欲來,催人命般。

沈微漁自然而然地想要朝梣陪自己一同離開。

朝梣一邊安撫她,一邊思忖,那個叫樂兒的孩子在沈微漁心底究竟占據多少在意。

“你若想離開,那我們現在就走。”朝梣不會拒絕沈微漁的央求。

在聽到她想走,于是收拾包袱,帶着她趁着月色濃墨離開寺廟。

在他們離開的一個時辰後,另一行人悄然無息地出現在寺廟裏。

寒冬出行,又是深夜,沈微漁冷得瑟瑟發抖,朝梣像是不知道冷,将身上的鬥篷全都給她披上。

她們之後遇到一家驿站便在此歇下。

天還未亮,沈微漁胸口驟疼起來,幾乎難以自控地蜷縮身子,青絲散亂,低聲痛苦道:“阿朝。”

朝梣一見她這副苦不堪言,面色陰沉下來,輕聲道:“阿漁,別怕,我先給你喂藥。”說罷,從衣袖翻出藥瓶,倒出一粒褐色藥丸遞在她唇邊。

沈微漁吞下去後,氣息紊亂,已然分不清眼前人是誰,身體燥熱得幾乎要将她燒掉。

“疼……”她強行壓住身體的古怪,想要清醒過來。

可耳畔一直傳來朝梣的聲音,“張嘴。”

為什麽張嘴?可這聲音來自朝梣,她溫順地張嘴,血腥的味道侵蝕唇齒。

沈微漁突然惡心地想要吐出來,可下颌被人扣住,耳邊傳來朝梣溫柔的聲音,“喝下去就好了。”

“喝吧。”

這一道道聲音,在耳邊蠱惑她。沈微漁喜歡朝梣,自是什麽都聽他的話,但是喝下去的東西,血腥味實在太濃,好像在喝血般。

不對,她怎麽會覺得自己在喝血。沈微漁頭痛欲裂,眼前忽然浮現,當年自己病重,躺在床榻,羅帳搖曳,苦澀藥味浮現室內。

她原以為會死,可朝梣卻推開房門,冷清的面容浮現少許激動。

他端來一碗青瓷碗,說喝下裏面的東西能救她。

那個東西是什麽呢?沈微漁左思右想,明明頭痛欲裂,卻還是迫切想知道,自己當時喝的是什麽,直到——

她親眼看到瓷碗裏的深紅,猛然想起,朝梣那日挖了心頭血給她喝。

“不——”沈微漁承受不住地暈倒。

她又做夢了,這次夢到是年少時,她與朝梣跪坐在寺廟的大殿。

朝梣不信佛,只信手裏蠱,被她硬拉到佛前求神拜佛。

“我是苗疆人,不是中原人。”少年時的朝梣,天真又傻,說起這番話時,真心實意。

沈微漁溫聲道:“我不是讓你信佛,我是讓你來陪我許願。”

“許願?”

“對,我要許……”沈微漁忽然閉嘴不談,知道許願說出來便不靈,也就不說。

朝梣不明所以地問她,為什麽不說。

沈微漁便将此事告訴他,朝梣雖不信,卻在拜佛的時候,沒有将許願的話說出口。

直到,她出事的那夜,朝梣悄悄守在她床邊道:“佛祖騙人,我明明許願你平安,他是騙子。”

再後來,她病好了,朝梣又改口說佛祖真靈。

之後,朝梣死了,她說佛祖不靈。

兜兜轉轉,沈微漁不明白為何會夢到這些往事,可是直到醒來,聞着室內經久不散的血腥味,見到朝梣蒼白的走來。

不曾注意的衣袖間,藏着白紗。

沈微漁忽然垂眸,又仰起頭凝眸于他,“阿朝。”

朝梣不動聲色地攏住衣袖,以為沈微漁毫無知情,溫聲道:“你昏迷兩天,大夫說你是身體虛弱。”其實她是因為被自己喂太多蠱藥跟情蠱反噬,才會出事。

但他并未告訴沈微漁。

他知道此事一旦說明,兩人之間必定有隔閡。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一幕。

少年的愛慕,化為參天大樹,将他變得愈發不滿足,唯有用情蠱,方才能确信愛人一直不變心。

這些都是他的娘親給他的教誨。

朝梣的生父是中原人,當年被娘親喂蠱,之後背叛娘親,他便死了。

故此他早早便在娘親的耳濡目染下,知道遇到所愛之人,必定要喂其情蠱,怕其變心。

同時他也明白,若沈微漁知道真相,就像他生父知道真相後,會生出背叛的念頭,因此一直藏着此事。

沈微漁不清楚此事,但她已經明白朝梣有事瞞着她。

可他不願意說,沈微漁自是不會過問。

兩人心照不宣,都各自有自己的想法。

驿站外,大雪壓青松,寒風侵肌。

蕭庭訚口口聲聲滿不在意,命十三來辦此事,可真當查出沈微漁與朝梣在驿站,難言的憤怒湧入心間,不複冷靜地親自來抓沈微漁。

他要抓到沈微漁,抽筋拔骨,生嚼其肉。

一陣寒風襲來,揚起他身上的金絲鶴袍,露出猙獰蜿蜒的手背青筋。

十三戰戰兢兢過來,低聲道:“陛下,他們還在驿站。”

“放火。”蕭庭訚冷漠地吐出兩個字,眉眼陰翳。

十三詫異,言聽計從。

驿站內,沈微漁虛弱地咳嗽幾聲,朝梣給她喂湯藥,身上的清洌香味,遮不住血腥味。

沈微漁垂眸,佯裝不知情地張開唇齒,小呷幾口湯藥。

突然門外傳來喧嚣聲,“走水了!走水了!”

沈微漁與朝梣對視一眼,怎麽會突然走水?

朝梣悄悄走到門口,瞧了一眼,便來到沈微漁身邊道:“我們走。”

沈微漁不用他說,已經穿好衣裳,跟随他一并離開驿站。

驿站有後門,沈微漁擔心怕此事有人故意為之,便拉着朝梣去往後門。

驿站後門沒上闩,朝梣一下子便能推開,沈微漁原以為從驿站後門出去,便安然無恙。

可當朝梣推開驿站後門,入目的便是齊刷刷官兵們的刀槍。

須臾間,布簾突然掀起,沈微漁沒想到是蕭庭訚親自派人來抓他們,甚至出動了官兵。

朝梣本來可以用蠱蟲。

然而宋桡也來了。

他也懂蠱蟲,朝梣可以贏他,卻抵不住帶來的官兵足足有三千人,甚至還帶來弓箭,對準她們。

朝梣不怕死,可他擔心牽連沈微漁,故此兩人一并被抓。

之後她被推入馬車,身上還夾雜淩厲的寒風。

馬車內,青煙袅袅,炭火燃起,蕭庭訚閉目養神,金絲鶴袍早已褪下,露出一襲玄色長袍,窄口衣袖露出玄色鑲繡的織金竹節繡紋。

沈微漁一言不發。

四周頓時萬籁俱寂。

少頃,蕭庭訚睜開雙目,銳利的黑眸掃過她驚慌的小臉,顫抖的烏睫,還有一截繃緊的白玉脖頸。

目光所到之處,如刀劍淬冷。

沈微漁被他氣勢吓到,虛弱地癱倒在地,另一只手悄然無聲地摸到小腿羅襪,裏頭藏了苗刀。

她想如何挾持蕭庭訚能有幾成勝算。

蕭庭訚的目光,卻一寸寸地掃過她的肌膚。

目光平靜,似在看死人般。

但下一刻,蕭庭訚冰冷地道:“衣服脫掉。”

沈微漁瞬間驚得雙目圓睜,一泓秋水剪瞳,屈辱地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