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鎏清醒過來的時候,是在傅寰那輛黑色的邁巴赫上。
鄧凱不在車裏,副駕駛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背對着她,修長的指尖夾着一支煙,煙霧缭繞,袅袅飄出車窗外。
蔣鎏眸色暗下去,撐着胳膊坐起來。
男人聽到後座的聲響,回過頭來,一雙漆黑的眸,宛若深潭。
“好些了麽?”聲音裏帶着關切,卻不突顯。
蔣鎏揉揉自己的腦袋,“我怎麽暈倒了?”
“你中暑了,剛給你喝了藿香正氣水。”男人伸出手又遞過來一瓶兒,“不舒服的話就再喝些。”
蔣鎏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擡眼看向他,“蔣郁呢?”
傅寰狹長的眸微微一挑,拿着黃香正氣水的手收了收,吸了口手中的煙,力道十足,“我叫盈盈過來把她接走了。”
蔣鎏嘲弄的笑了笑,“你對她……也很好!”
傅寰眸色凝住,盯着蔣鎏,“你信她的話?”
“我也不想信,但是傅寰,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到楚盈盈的時候,她就提過一位郁姐姐,你別告訴我,那個所謂的郁姐姐不是蔣郁。”
蔣鎏目光直視着傅寰,她多麽想從傅寰的表情中看出些什麽來,可是此時此刻,什麽都沒有。
男人只是微微勾了勾唇,涼涼的目光盯着她,語氣有些自嘲,“小蔣鎏,你寧願信她也不信我,究竟我在你心裏被放在了哪個角落裏?”
他質問她,有一種淡淡的失落。
蔣鎏心尖顫抖,緩緩閉上眼,“那不一樣,蔣郁她是我的妹妹,我了解她!”
“你了解她?”傅寰不屑的冷呵一聲,“你若是了解她,你怎麽不知道她在美國根本就沒有治病。”
“你說什麽?”蔣鎏霍的睜開眼,難以置信的看向傅寰,“你說的是真的假的?”
“我沒必要騙你!”傅寰再度吸了幾口煙,把餘下的煙蒂扔在窗外,他目光灼灼的看向蔣鎏,“我實話告訴你,我的确是認識蔣郁,但是我跟她不熟,在美國的時候,她通過盈盈認識了我,在幾次華人聚會上,我們才熟悉起來,但那也只是異國他鄉遇到老鄉一樣的普通關系,小蔣鎏,你應該明白,我身邊向來不缺女人,可是對于蔣郁,我是真的沒有動過,是她一直試圖接近我,但是我并不喜歡她。”
“可是她喜歡你……”蔣鎏了解蔣郁,以蔣郁的性格,她真的會做出倒追男人的事情來,但是,她該相信傅寰麽?
蔣鎏猶豫了。
她擡起頭,“我不想提這件事了,我想一個人靜一下!”
“好,我送你回學校。”
蔣鎏想了想,搖頭,“我不回去,剛才那麽一鬧,我怎麽回得去。”
傅寰沉默了片刻,去我那兒吧。
“不了。”蔣鎏果斷拒絕,“我自己打車去雲舒那裏。”
下了車,蔣鎏一擡頭,就瞧見不遠處噴泉那裏的鄧凱,蔣鎏收回目光,到了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出租車開出去的時候,蔣鎏透過後視鏡看到鄧凱走到那輛黑色的車前,拉開門坐了上去。
蔣鎏打電話給季雲舒,季雲舒二話沒說,直接讓她過去。
挂掉電話以後,蔣鎏才想起家裏還擔心着蔣郁的去處。
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會真的來了豐淮市。
把蔣郁的事情告訴蔣母,蔣母在電話裏叮囑讓蔣鎏好好照顧她。
“媽。”蔣鎏想了想,還是沒有把蔣郁并沒有接受治療的事情告訴蔣母,“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季雲舒新租的房子距離學校并不太遠,同時距離季雲舒的新工作單位也很近,蔣鎏到那兒的時候,季雲舒剛打開門,一進門,季雲舒就拉着蔣鎏坐下。
“鎏寶,你妹妹跟傅先生,真的是?”
“我不知道,雲舒,傅寰告訴我說一直以來都是蔣郁在追他,他對蔣郁并沒有那方面的想法,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該相信他。”
“鎏寶……其實。”季雲舒吞吞吐吐的,看着蔣鎏的眼神有些奇怪。
蔣鎏有些好奇,“你怎麽了,有話就說啊?”
季雲舒咬了咬牙,“其實,鎏寶,我覺得你應該相信他,畢竟他今天跟你求婚是真心實意的,而且連我都看的出來,你妹妹她根本就是在撒謊,一個懷孕的人,還穿着那麽高的高跟鞋,這裏面絕對有問題。”
季雲舒說的這些話,此刻冷靜下來的蔣鎏又怎麽會想不明白呢,只是她心裏難過的是,将她從天堂拽落地獄的人,竟然是她的親生妹妹。
她知道蔣郁喜歡傅寰,因為蔣郁的目光裏和行動上都體現出來了,而且在伊河的時候,她在廚房外明确聽到了她要搶走傅寰的話。
她也知道,這件事不怪傅寰,她也并沒有生他的氣,她只是在懷疑,到底是蔣郁在說謊,還是傅寰在說謊,他們之間一定有一個人說的是假話,她心裏傾向的是相信傅寰所說的是真的,但是蔣郁所表現出來的一切又不像是假的。
除非是蔣郁的病情加重,得了某種妄想症。
但是現在她根本無從去證實。
蔣鎏覺得她糾結的頭都大了,無奈的哀嚎一聲,身體一仰,靠在身後的沙發裏。
季雲舒嘆口氣,拍了拍她的腿,“好了好了,我看你還是別多想了,這幾天也別回學校了,在我這兒呆着吧,在你想明白所有事情之前,都在我這兒吧。”
蔣鎏笑了笑,“雲舒,謝謝你。”
“嗨,咱倆誰跟誰!”季雲舒得意的揚起眉毛,“這些都是小意思,不過鎏寶,我快要遲到了是真的。”
季雲舒看了看時間,“我等下還要去單位開個會,中午想吃什麽我給你帶回來,你想吧,想好了給我發短信。”
蔣鎏點頭,“好,你去吧。”
季雲舒拿起東西離開了家。
蔣鎏長嘆一聲,扯過抱枕把臉捂住。
想起一大早的那個求婚的場面,蔣鎏不免覺得可惜,本應該是完美的求婚場面,卻如此荒唐而可笑的錯過了。
還有那枚戒指,蔣鎏現在想想,覺得真心是有些後悔,不如拿着了。
在季雲舒的房子裏睡了一覺,蔣鎏睜眼醒來,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多,擺在茶幾上上的手機一片安靜,自始至終都沒有響過,蔣鎏突然有一種深深地恐懼,會不會這一次,她再度與婚姻擦肩而過。
上一次,本以為跟司晨會修成正果,卻不想,被司晨利用。
以為那是最糟糕的結果,卻又柳暗花明般的遇到了傅寰,一個與她将近十多年未見的男人,一個用溫柔和真情打動她的男人。
說實話,蔣鎏知道,傅寰或許并不适合她,在傅寰的世界裏,所接觸到的東西都是她曾經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過的。
而傅寰的家,又是那樣的複雜。
可是自始至終,她所在乎的都只有他那個人,僅僅是他那個人而已。
蔣鎏有些心塞,莫名的難受。
倒了杯冷水,喝光。
季雲舒還沒有回來,蔣鎏有些餓了,拿了手機和錢包準備下樓買吃的,卻也在關上門的那一刻,突然想到自己沒有鑰匙。
蔣鎏暗暗惱自己,無奈叫了一聲。
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蔣小姐?”
蔣鎏回頭,溫雅俊朗的男人有些驚訝的看着她。
“楚勁飛?”蔣鎏也有些吃驚,指了指楚勁飛下來的樓梯,“你?”
“我住這兒。”楚勁飛笑了笑,走下來看了一眼蔣鎏出來的門口,“蔣小姐也住這兒?”
蔣鎏搖頭,“不,我朋友住這兒。”
“哦?”
“那可真巧!”
蔣鎏笑了笑。
兩人一道兒下樓,楚勁飛見蔣鎏拿着錢包,于是便開口問道:“蔣小姐該不會是沒吃飯呢吧?”
蔣鎏有些無奈,“我是正好要下來買東西,不過剛才關上門的時候才發現我忘記帶鑰匙了。”
楚勁飛聽了,爽朗的笑了,男人的眼角一笑便皺起細小的褶皺,顯得有些小性感。
蔣鎏暗罵一聲自己笨的無可救藥,楚勁飛卻禮貌的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那蔣小姐,我也沒吃飯呢,不如一起吧,正好你也可以等你的朋友回來。”
蔣鎏突然想起蔣郁的事情,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好吧。”
兩人在小區門口找了家店,點了兩個菜和米飯,楚勁飛笑着問蔣鎏,“蔣小姐覺得這樣可以麽?”
蔣鎏連連點頭,“可以可以。”
“呵呵……”楚勁飛低笑,“蔣小姐跟着傅寰,肯定不會在吃的上多費心,像是我在國外呆久了,反而更傾向于這種家常飯菜。”
蔣鎏嘴角彎了彎,“其實這樣很好。”
楚勁飛一雙漆黑的眸看向蔣鎏,“看來蔣小姐和我是同道中人!”
蔣鎏沒做聲,服務員已經把菜端了上來,楚勁飛把筷子遞給她,“嘗嘗味道如何?”
蔣鎏接過筷子道了聲謝,戳着碗裏的米飯,對面的楚勁飛已經低頭吃了起來,滿臉享受的樣子。
看着他在如此普通接近平民化的環境裏,如此自然不造作,蔣鎏對他的好感不由得有所提升了。
“唔,蔣小姐你怎麽不吃?”
楚勁飛注意到她都沒動筷子,皺了皺眉,“是不合胃口麽?”
蔣鎏搖頭,“沒,我只是在想,楚先生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楚勁飛挑眉,“哦?蔣小姐對我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