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這個夜晚她就理所應當地在許暮之家住下了。

要論厚臉皮,許由光當之無愧。

當許暮之看着她自若地吃完了飯,捧着碗很自覺地走進了廚房替他收拾的時候,他就知道她今晚一定會賴在這裏。

她從小沒幹過這些事情,譬如做飯,譬如洗碗。

小時候和爺爺一起生活,奶奶生病,家務活就全是爺爺一個人幹,她偶爾學會分擔,也是做得一塌糊塗。許家的理念裏覺着女孩子就該被寵着,從小就沒讓她碰過那些事情,和媽媽一起生活後,家中一直聘有保姆和臨時工,她也一直沒想過做這些家常的瑣事。

許暮之估計也明白,揪着她衣領子就把她拖出了廚房。

她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廢,站在門邊,撓撓頭,“那個……我其實可以學……”

當然許暮之也沒讓她學,即使是她十分自信洗碗這麽簡單的事情自己一定能做好,到了最後許暮之也沒讓她動手。

這樣的感覺和爺爺推她出廚房的時候挺像的。

爺爺一是覺着她學鋼琴應該護着手,二是覺着她不會,怕傷着了手。

可是哪裏有那麽嬌氣?!

她揉揉鼻子。

當晚她很識趣地去了客房睡。

許暮之真的很忙。

吃過了晚飯後手機就一直在響,一接就是很長的時間,他口裏的那些執行文件,那些項目工程叫她聽不太懂,她就是特別疑惑,許暮之不是學美術的麽?

她百無聊賴地睡在床上。

客房的床沒有許暮之房間的那個床舒服,也沒那麽多生活氣息,清清冷冷的一個地方,反倒叫她有點兒慫。

她把頭埋進了被子裏。

然後就沒心沒肺地睡着了。

第二天起得很早,睜開眼睛的時候天才蒙蒙亮。

剛睡醒的大腦沒多少智商,進了洗手間就順手打開了儲物櫃,拆了一把新牙刷就洗漱了,洗漱完還是有點兒恹恹的,于是躺在了沙發上,挺屍等天明。

卧室裏好像有動靜,她沒在意。

有人開門走了出來。

是許暮之在打電話,好像是生氣了,語氣頗有些嚴厲,“這件事兒就不能急功近利,沒事兒別逞英雄別添亂,國內政圈沒你想的那麽單純,還當自己在莫斯科那個圈子呢!”

許暮之正兒八經生氣起來,她其實是害怕的。

也就是在許暮之的聲音越走越近的時候,她閉上了眼睛裝睡。

許暮之走過來,看見她躺在那裏,頓了一下,轉頭就降低了聲音,往陽臺走去,“那群人不會善罷甘休,你自己也小心點兒。”

屋子裏很靜,她聽力一向很好。

她竟然聽見了電話裏面的人話裏的幾分調侃,“怎麽突然……怎麽……屋裏……春風……姑娘?”

雖然斷斷續續,可很容易就能湊成一句完整的話。

怎麽突然說話聲這麽溫柔?怎麽?屋子裏有個春風一度的姑娘?

她很好奇許暮之的回答,豎起了耳朵,卻什麽都沒聽見,只聽見許暮之低低的一聲笑。

沒聊多久許暮之就走了進來,“窸窸窣窣”的一陣後,她感覺有人給自己輕輕鋪上了毛毯。

看來還是很忙啊。

她睜開了眼,這麽一大早就有電話,昨天晚上也響了很久。

什麽國內政圈?許暮之什麽時候混進了政圈裏?

她狐疑。好像,有點猜不透了。

沒過多久,許暮之再次出了門。

手機響了起來,她進屋去拿,發現是白楚河打來的,一接起來就聽見了白楚河那邊焦頭爛額的聲音,“許由光你在哪兒呢?!”

這麽大清早地就打過來,莫不是出了什麽急事?

“我在……”

“甭管在哪兒,趕緊回來!”白楚河說,“上次你策劃案的事兒,本來都興師問罪了,施純還給叫到了輔導員辦公室裏去了,誰他媽知道施純去了以後說了什麽,輔導員這會兒連着打了好幾個電話給班長團支書,問你人在哪兒,要你聯系方式呢!”

她在心裏咒罵了一聲,隐約猜到了施純說了什麽。

她扒拉了一下頭發。

可是她的日出還沒有看呢!

她煩躁地換上了自己的衣服,想着走了也得給許暮之發個消息,邊跑邊匆匆忙忙地發了個短信過去。

其間他也沒回自己,上了地鐵後她看時間才發現許暮之回了她。

沒問她幹什麽去了,也沒問她還要不要看日出,就簡簡單單地回了個“嗯”,就再也沒有其他內容。

心情更加不好了。

她風風火火地趕回了學校以後,輔導員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她也不知道為啥這時候才打過來,頓了好幾秒才接起來,滿臉谄媚的笑,“喂?李老師?”

輔導員那邊的語氣特別不好,“你在哪兒呢?”

“我?我在學校呢,剛運動完……”

“下午來一趟辦公室。”

“好的!”

收了線她就陰着臉回了宿舍。

宿舍樓下的時候碰見了施純。

很意外,她沒有和以前一樣沖上來挽着她故作熱絡,反倒是遠遠地沖她微微一笑,那笑容裏,帶着幾分得意與疏離。

她心頭一沉。

白楚河等她等到地老天荒,她一進門,白楚河就拉過她,“剛施純下樓了……”

“碰見了。”

白楚河說,“施純這幾天很少回來,每次回來沒呆多久就走了。”

見她沒什麽興致,冷冷一笑,“許由光,你知道施純這幾天和誰待在一起嗎?”

她整理東西的手一頓,回頭看着白楚河。

白楚河話裏盡是諷刺,“我就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人!要不是上次她一個人在宿舍裏打電話我進來正好聽見了,咱倆都還不知道呢!”

“不說那聲音有多溫柔,也不提那表情有多惡心人,”白楚河正視她,“就她叫的那一聲‘暮之’,可是讓我着實愣了好久呢。”

突然心就漏跳了一拍,她問道,“什麽時候的事兒?”

“很早以前,”白楚河說,“就昨晚還在打電話呢。”

“轟”地一聲,腦袋裏霎時就變得一片空白,昨晚……昨晚他的手機響了那麽多次,每一通都很有禮貌地接起來,她以為是工作電話,現在想來,竟然也有施純的麽?

施純是如何知道許暮之的聯系方式?許暮之又怎麽願意接受一個幾面之緣的人的熱情?

都是好本事。

她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