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好多血,濃郁的血腥味,在空氣中散開。
姜瑟瑟驚恐的想閉眼,卻被人一把攥住手腕,那人衣衫上全是血,力道大的,像是要把她的腕骨捏碎。
那人嘶啞問:“瑟瑟,為什麽?”
懷臻?!
那竟然是懷臻的聲音?!
姜瑟瑟聽到自己說,“姐姐,我沒想害你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怎麽會這樣,我……”
“小姐!小姐!你醒醒!”有人在焦急喚她。
“姐姐!”姜瑟瑟凄厲叫了聲,猛的睜開眼,就見春杏都要急哭了,“小姐,你吓死奴婢了。”
春杏不放心姜瑟瑟,偷偷進來看她,就聽見她在喊‘姐姐’,猜這樣子,八九不離十,應該是東宮來的那個姐姐。
“小姐,不是我說,姐姐生氣也是應該的,你一個姑娘家,怎麽能跟表少爺一起去花樓呢!”
春杏扶着姜瑟瑟坐起來,“不過呢,姐姐也是為你好,所以呀,你明天跟她說幾句軟話,姐姐應該就不生氣了。”
姜瑟瑟壓根沒聽春杏在說什麽,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剛才那個夢。
她的夢都會成真。
所以姐姐會出事,可是……
“春杏,都怪你!”姜瑟瑟軟綿綿瞪着春杏。
如果不是她叫醒自己,那她就能知道,姐姐是為什麽出事的,這樣就可以救他了。
春杏:“!!!”
“好好好,都是奴婢的錯,都是奴婢的錯。”春杏服軟道,“時辰還早,小姐再睡會兒吧!”
姜瑟瑟又躺回床上,稚嫩的指尖卻緊緊揪住被角。
雖說懷臻騙了她,她很生氣,但是……但是她不想讓他出事。
剛才那個夢雖然沒有很清楚,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是她害他出事的。
姜瑟瑟慌亂無措轉着眼睛。
如果是她害他出事,那應該就只有他男扮女裝,騙自己這件事了。
以爹爹的脾氣,要是知道這件事,肯定饒不了他的。
所以不能告訴爹爹。
一定不能告訴爹爹,就連春杏也不能說,反正姐姐已經走了,先前夢到他欺負自己的場景,應該也不會發生了,那就這樣吧!
打定主意後,姜瑟瑟才朦胧睡去。
而此時,離開姜家的傅景行,剛回到他們落腳的小院。
林山看到他時,表情驚了一下,不合時宜問了一嘴,“将軍,您怎麽回來了?”
啧!這個蠢貨!
林淼非常想踹他一腳,但硬生生忍住了,迅速描補道:“将軍,您回來了,屬下本來還說要去找您。”
傅景行掃了林淼一眼,給了他一個‘說’的表情。
“我們的人已經安排好了,後天晨鼓一響,我們就能出城。”
出城麽?!
林鴻年那個老狐貍一直在找他,這兩日查的更嚴了,他多留京都一日,便多一分被發現的危險。
一旦他被抓住,東宮,姜家都會跟着出事。
可是姜瑟瑟那邊……
林山道:“将軍……”
林淼恨不得打死這個不開眼的,傅景行回過神來,淡淡嗯了聲,便轉身進了屋裏。
“哎,淼淼,你說将軍這是啥意思啊?他要是不走,奸相真的要把我們一鍋端了!”
“滾!”林淼一把将他推開,“別挨老子,老子怕被你傳染成智障!”
林山:“……”
***
第二天一大早,姜瑟瑟剛起床,就聽春杏說,姜平派人來找傅景行了。
“爹爹找姐姐做什麽?”姜瑟瑟瞬間緊張起來。
“好像是要謝謝姐姐吧!畢竟人家可救了小姐兩次呢!”
也是。
姜瑟瑟道:“你去告訴爹爹,就說姐姐走了。”
“走了?!”春杏被驚到了,“好端端的,姐姐怎麽突然走了?”
“就……就走了。”姜瑟瑟不敢去看春杏,“而且她也不是姐姐派來的,總不能一直待在府裏吧!”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怎麽就突然走了呢!
春杏有些奇怪,但姜瑟瑟不肯說,便也沒問了,畢竟昨晚姜瑟瑟哭成那樣,說不定兩人是鬧矛盾了,興許過段時間,姐姐就自己回來了。
“哎,對了,小姐,你有沒有發現,三小姐自從上次回來之後,整個人就變得怪怪的,很少出來走動了?”
春杏今天去廚房,給姜瑟瑟取早飯時,碰見了姜筝,以往每次,她們倆一撞見,就是針尖對麥芒,可今天,姜筝竟然還沖她笑了一下。
“我當時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哎,小姐,你說,三小姐是不是又在憋壞招呢?”
“春杏!”姜瑟瑟氣咻咻瞪着她,“筝兒哪有你說的那麽壞!”
明明就有,她跟柳姨娘一樣,都是蔫兒壞蔫兒壞的!
不過姜瑟瑟不愛聽,春杏也沒再說下去了。
吃過早飯之後,姜瑟瑟和春杏在院子玩兒,春杏的鄰居突然來報信,說春杏的娘,上山采草藥時摔了下去,現在正往醫館送呢!
春杏匆匆告了假,便回家去了。
身邊兩個親近的人,一時都不在,姜瑟瑟無聊的只能趴在窗邊,看着廊下的兩只雀兒打架。
這無聊,一直維持到晚上。
姜平外出公幹,回府後,姜家人照例是要吃一頓團圓飯的。
姜瑟瑟到正堂時,剛好遇到姜筝,以往這個時候,姜筝都要搶先進去的,可今天,她卻停下來等姜瑟瑟。
甚至,在姜瑟瑟走近後,還主動打了招呼。
“聽說你病了,好點沒有呀!”
“我沒事,勞二姐姐挂心了。”
姜筝褪去了以往的銳利,今夜格外的懂事,如果是春杏在,定然能察覺出她的反常,姜瑟瑟卻毫無察覺。
“那你好好養病,今天丹薇姐姐給我下帖子了,過兩天邀我去賞荷,我們一起去吧!而且,那天林二哥哥也會去的。”
姜瑟瑟聽春杏說,姜筝愛慕林晚舟,她雖不理解愛慕是什麽意思,但她想,姜筝應該想見林晚舟的吧!
姜筝指甲狠狠摳進掌心裏,面上卻笑了,“好啊!”
只希望到時候,姜瑟瑟還能有臉出門!
姜平過來,就看到她們姐妹倆在說話,心情大好,“現在婉兒出嫁了,爹爹就剩你們兩個小棉襖喽!”
父女三個有說有笑落了座,柳姨娘一人在旁邊布菜。
姜筝開口道:“爹爹,今夜既是家宴,讓我娘也坐下吃吧!”
姜平瞬間面露不虞。
姜平發妻亡逝多年,後院又只有柳姨娘這一個妾室,可即便如此,姜家依舊遵守着‘妾室上不得桌’的規矩。
可在這一家團圓的日子裏,明明只有他們三個人吃飯,桌上卻擺了五副碗筷,分別給姜平的發妻,和已出嫁的姜婉。
而她娘親,卻只能站在一旁布菜。
“爹爹。”姜筝在等姜平的回答。
“筝兒……”柳姨娘想打圓場,卻被姜瑟瑟截了去,“爹爹,今天是阖家團圓的日子,讓柳姨娘也坐下來吧!”
姜平嘆了口氣,應了,“坐下吧!”
“謝老爺。”柳姨娘受寵若驚落了座。
姜筝臉上閃過一絲冷笑,姜瑟瑟的話,果真好使啊!
“筝兒,”姜平突然點了她的名字,“你最近是不是瘦了些?”
如果是昨天,姜平說這話時,姜筝絕對會像柳姨娘一樣,受寵若驚,甚至會很開心,可今天再聽到這話時,她心裏只有無窮無盡的恨。
姜筝平靜道:“沒有,瘦的是二姐姐。”
正在啃鴨掌的姜瑟瑟,茫然擡頭,“啊?”
“看着像是比我走的時候,清減了些,可是又苦夏了?”
姜平又去關懷姜瑟瑟了。
姜筝冷眼旁觀着,自顧自吃着飯,安靜當着一個背景牆。
一頓飯吃到臨近宵禁時才散,散席後,姜筝故意落于人後,吩咐道:“兩刻鐘後,把人放進來,讓他今晚好好伺候二小姐。”
有人得令離開。
姜筝望着姜瑟瑟離開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今夜過後,姜家的明珠,也要跟自己一樣,跌進這沼澤裏,不過,她一定會比自己更慘,更屈辱!!!
***
春杏不在,傅景行也走了,回到院子,草草沐浴過便要睡了。
“小姐,您今日的牛乳還沒喝呢!”一個面生的丫鬟,端了牛乳上來。
姜瑟瑟長得玲珑嬌軟,姜平為了讓她增強體魄,讓她每天臨睡前,喝一碗牛乳。
“今晚吃的好撐,就不喝了吧!”
“不行的,”那丫鬟堅持,“老爺說了,得天天喝。”
好吧好吧!
姜瑟瑟喝過之後,便躺下了,“今晚屋裏不用留人。”
春杏不在,她不習慣屋裏有外人。
“是。”小丫鬟放下紗幔,端着碗退了下去。
***
六街鼓聲畢,宵禁便正式開始了。
林山和林淼又看了一遍路線,卷了地圖,正要回去睡覺時,身後的房門突然開了。
傅景行從裏面出來,面無表情道:“早些睡,明天五更過了就走。”
“是,不過,将軍,您……”
“好的,我們這就睡。”林淼一把捂住林山的嘴,将他拖走了。
傅景行沒有絲毫停留,直朝姜家奔去。
他明天就要離開京都了,離開之前,他要去見姜瑟瑟一面。
這次他回北疆,光明正大再回來時,得要一月後了,他沒有耐心等到那個時候,再跟姜瑟瑟解釋。
而且,走之前他得确保,他不在這段時間,姜瑟瑟不會被別的男人拐走。
傅景行輕車熟路躲過巡夜軍,剛翻進姜家,便撞見了一個,偷溜進來的毛賊,順手就給解決了。
姜家這些護衛,警惕性太差了,他得另外找人保護姜瑟瑟。
有一個人,正合适。
陰雲密布,傅景行剛翻窗進來,外面邊就響起了雨聲。
他知道,姜瑟瑟素有讓人守夜的習慣,便迅速轉到外間,想先敲暈守夜侍女,榻上卻沒有人,也沒有被褥。
今夜,姜瑟瑟又沒讓人守夜!
上次,她沒讓人守夜,是跟齊孟偷溜去花樓了。
那今晚……
傅景行一把撩開紗幔,看到床上的姜瑟瑟時,才松了一口氣。
上次,他真是被這小丫頭吓到了!
一記悶雷在天際炸開,姜瑟瑟被驚醒,就看見床前站着一個男人。
“姐姐?!”姜瑟瑟眸色迷離看着來人,一時忘了,傅景行是男子,以及他已經離開了這件事。
昙花一現的閃電,将傅景行眸底的火熱,照的一覽無餘,他上前将她圈進懷中,然後,姜瑟瑟就聽見了,她夢裏那句話——
“瑟瑟,我想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