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少言躺在沙發上,睡得并不安穩。大清早,正準備上班出門的林中裏即使距離那人不近,也能看到滲出吳少言頭上那細細密密反着光的汗珠。
“不……不……”
不知道一直糾纏着那人的噩夢究竟是什麽,他只能緊緊握住吳少言的手,希望能把力量渡給飽受折磨的那人——就像之前的好幾個夜晚一樣。林中裏用衣袖口給吳少言擦了擦汗,摸摸那人的額頭,過了一會,吳少言像是安定了下來,表情也不再那樣的不安。
周圍十分的安靜,只有鐘表在滴滴答答的響着,他服從自己的欲望吻上那人的額,那人的唇,低聲呢喃着,“沒事的……沒事的……我會在這裏……一直在這裏……永遠陪着你……”
他從房間拿出一本書,戴上眼鏡,坐在沙發邊的地板上,背後靠着吳少言的體溫。先請個假吧,等這個人能稍稍睡熟一些再說……
過了好久,一只手按到了他的頭上。轉過頭後,吳少言黑黑的像小灰兔一樣的眼眸直直的看着他。一切好像回到了那天的學生會休息室裏,如果能回到過去,他要重來一次,那天就應該告白的……那天之後,他就失去了最好的機會。
沒關系,索性不是太遲。還好,一切可以再重來。
林中裏合上書,笑看着吳少言,“哦?醒啦?”
警局裏,一個臉上有三道疤,看起來很是精瘦的男人被铐上了手铐,坐在審訊室的椅子上打着呼嚕。
“他這心是有多大才能在這兒睡着?”左寧走到正在玻璃窗後觀察疤臉的林中裏身邊,抱着肩說着話。
“我也覺得,這人心理素質不是一般的好。還有……”林中裏扭頭看了看左寧,聽不到後續的左寧把耳朵偏向林中裏,“嗯?還有什麽?”
“你不去上班來這兒幹嘛?”接到魏皓之電話後他就趕過來了,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翹着二郎腿坐着的左寧。
“我剛下夜班。”左寧打了個呵欠。“我也不想來啊,還不是小魏說怕你見了這人精神失常鬧出什麽事,我才來的嘛!”
“你要幹嘛?不會又想把我綁起來吧?”那個綁精神病人用的帶子特別難掙脫,他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不。”左寧活動活動手腕,拔了拔手上的關節,“萬一出了事,直接敲暈帶走。”
林中裏立刻退開,到離左寧三步遠的距離站定,“你離我遠點。我是那麽控制不住脾氣的人嗎?”
“原來可能不是,最近……嗯,看不出。”左寧搖搖頭,又朝林中裏走了一步。
他們正推搡的時候,魏皓之和另一名警察進入了審訊室,搖醒了那個臉上有疤的男人。
“你叫什麽?”魏皓之的聲音從玻璃那頭傳來。
“王長川。”疤臉吊兒郎當的回答着。
“年齡?”
“三十三。”
聽到那人出聲,玻璃後的林中裏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我見過這人,還被這人打了很多下。”
“他?打你?你不是開玩笑吧!”左寧指指玻璃,又指指林中裏,“你哎!你不是大學社團裏武力值最高的嘛!”
“當時為了引開追我們的人,我跑到那個黑公司後院裏打算翻牆出去的,結果……現在想想,我應該是看到了小言,一時沒留心,被這個王長川偷襲了。”
“啧,真想看看當時你是什麽樣。‘震驚!某黑帶高手被人暴打毫無還手之力竟然因為是……’。嗯嗯,這個标題不錯。你說我要不要去uc申請個兼職,還能賺點外快呢!”
林中裏甩了眼刀過去,“……想死嗎?我送你一程?”
“不了不了,咱倆誰跟誰,外快哪有你重要!”左寧做了個給嘴拉拉鏈的動作,表示停戰。
魏皓之還在問訊,“是你殺了陸展笙?”
“對。”
“怎麽做的?”
“那天晚上老大為了确保萬無一失,讓我跟在吳少言後面,我看到那家夥跑了出去,門都沒關上,就進去看了看情況。然後,就看到那個陸展笙正在收拾行李,我就随便找了個硬東西把他敲死了。”疤臉毫無感情的,像是照着臺本棒讀着一樣。
“那你拿過來的這個燭臺呢?為什麽會有吳少言的血手印?”
“嘿嘿嘿~”疤臉突然邪邪的笑着,“你猜啊!”
“他們用的方法有問題,對這種人需要的是刑訊逼供,我去去就來。”林中裏說罷就打算出門右拐進審訊室,被左寧一把拉住。
“你傻啊,那人一看就不是個好人打一打就能招嗎?”
“不打不是也沒招出來什麽嗎!就這麽要問到什麽時候才能問出小言的下落?”
林中裏說罷就拖着左寧往審訊室門口跑,別說,門還真被他拉開了。
門一開,狠勁攔他的左寧也意識到沒拉住停了動作。審訊室裏面三個人的視線全集中到他身上。魏皓之一付大難臨頭的樣子向天上拜着什麽,嘴裏念念有詞。
這次他和左寧都能過來,還是多虧了魏皓之瞞了頂頭上司來着,唔,待會請魏皓之吃個飯吧……
門都開了,不進去的話也太不好玩了點。
“咳、咳。”林中裏清清嗓子,拽開左寧的手,走到疤臉面前,“還記得我嗎?”
疤臉歪頭看了看林中裏,恍然大悟的伸出手指頭指着,“哦?我認得你!”
這個男人又轉頭向魏皓之他們說着,“你們都走開,我只跟他說。”
一陣慌亂的清場過後,審訊室裏只剩下了林中裏和疤臉兩人。左寧在離開的時候,警告式的看着他,用兩個指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轉過來指了指他。林中裏點點頭,這麽多人看着,能做出什麽事,頂多待會趁人不注意打疤臉一拳而已。要是當時疤臉沒把他打暈,說不定早就能和吳少言見面了。
“說,小言在哪?“林中裏打算擺着黑臉,剛剛那種不痛不癢的審訊,這種人哪會怕。
“嘿嘿嘿嘿……吳少言?”疤臉不再一臉毫不關心的樣子,表情扭曲了起來,“啊啊,你有見過我帶來的兇器嗎?”
看那個做什麽,那個只會讓他覺得心痛。
“那是吳少言逼我帶過來的!專門給你的!嗯……他說了些什麽呢?‘別找我’?”
“哈哈哈哈哈……”疤臉突然一陣狂笑,笑得眼淚都快要出來,“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我竟然還有被那個人威脅的一天……”
“如果人是你殺得,為什麽還有這樣一個燭臺?”
“啊,現在是這樣吧……我負責把事情解釋給你聽,你呢,負責叫那群人趕快把我送進監獄,越快越好。”
“等你解釋完我相信有很多人都十分願意送你去。”
“好!燭臺是這樣,我呢,把陸展笙敲死以後,就擦了擦擺回原位去了。後來想了想,不對呀,這本來就應該是那小子幹的事,憑什麽我替他擦屁股!我就又順了一個燭臺,那本來就有一對,拿錯了,呵呵呵呵,你說人蠢的時候是真蠢啊……怎麽能拿錯了呢?”
疤臉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有些心智失常的樣子,嘴上不停的說出了很多事情。
“然後,我就在那陸家邊上找了個暖氣管的夾層,躲了兩天。那個傻子都不知道躲攝像頭,多笨哪!我竟然,被那麽笨的人威脅了……哈哈哈哈……總得考慮一下這些東西,犯事了後證據才少嘛!”這也就是為什麽陸展笙家裏只有吳少言出入的原因吧……他的小言,果然是不可能會殺人的。
“後來我知道那個笨小子昏迷在醫院裏,就找了幾個小弟,幫我借那小子的手一用,用我從陸展笙身上拿的血,印個手印呗。”
“雖然沒讓那小子替我頂罪,不過,老大用那東西把那小子又騙了回來。沒想到……真是沒想到……一只任人宰割的狗竟然還能反過來咬我們一口……哈哈哈哈哈……”
“……那小子現在可是厲害了,蜂後跟前的紅人啊,誰不怕?我怕啊,我怕的要死呢!”
疤臉說完大聲的笑着,笑完後用拷着手铐的手抹抹眼淚。
“如果是吳少言逼你過來的,那琴房的屍體是怎麽回事?”就是那具屍體的檢驗報告書令他差點絕望。
疤臉突然收回了他近似癫狂的表情,莊重的拿拳頭錘了錘胸口,“我們的組織是無所不能的。”
“噼啪”一聲,一顆子彈在窗戶上留下一個小圓孔,射入疤臉的胸口裏。疤臉莊重的臉開始變得詫異,捂着被子彈打中的地方,一瞬間那人的臉上悲憤交加,“我什麽也沒……說……”
“小言到底在哪兒?”他緊忙走過去對那人做着急救,一邊逼問着疤臉。
“他不會再回來了……”說完這句話後的疤臉停止了呼吸,瞳孔也開始散開了。
又是一顆子彈。
他記得,當初盛天平就是這麽死的。
魏皓之他們沖了進來,撲到疤臉那裏。“不用救了,已經死透了。”林中裏的手上還有那人的血。
“小魏,你去俱樂部的時候有帶狙擊手嗎?”林中裏漸漸确定了一些事。
“……啊?”魏皓之被有人敢直接在警局裏殺人的事實震的有些呆。“沒有……”
“是嗎?我想也是。”
到底是多殘忍的組織,自己人也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