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弄得?”語氣裏帶了些許怒氣,起初他以為是自己力氣太大,弄疼了她,看見那些紅痕後,傅星胤才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

傅星胤見過那些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這樣的傷痕落在女孩子身上,誰見了都會三分憐惜。

顧月梨沉默不語,想抽回自己的胳膊,可傅星胤攥的緊,她一個姑娘家,力氣小的可憐。顧月梨垂眸不敢看他,只能弱弱道:“是奴家不小心磕的…”

眼底一汪清淚流下,顧月梨吸了吸鼻子,別過頭去,鼻尖紅紅的添了幾分嬌弱。

見她不願意說實話,傅星胤也沒再逼她,轉身從櫃子裏取出了些藥酒,小心翼翼的替她塗抹着。

“你現在是我的世子妃,害你受累替我擋桃花,你放心,我不會讓再旁人欺負你的。”傅星胤輕輕吹着她的傷口,鳳目裏閃爍着燭光,認真的模樣讓顧月梨心頭一震。

還是第一次,有人對她說這樣的話。還是第一次,有人給她上藥……

傅星胤許是真的累了,倒頭便睡了過去,顧月梨就不一樣了,側過身去,将身體蜷縮起來,胳膊上被他觸碰過的地方麻酥酥的,可是那些傷痕,一不小心碰到,還是痛徹心扉。

這些傷痕,全拜她的姐姐所賜。

顧月梨是家中庶女,上頭有位嫡母,還有一個嫡親的姐姐,本是親近的人,卻将她傷的體無完膚。

傅星胤以為,那副醜像是她的手筆,可顧月梨心裏清楚,這一切,都是嫡姐顧月凝所為。人人只知國子監掌事有位才貌出衆的嫡女,無人知她顧月梨,在外人眼裏,自己這位姐姐,可是白蓮一般的仙女,也只有她知曉,那個拿着鞭子抽打自己的顧月凝,才是真正的顧月凝。

自己這一身鞭痕,是昨日得來的,顧月梨像往常一樣洗着自己的衣裳,甚至還沒看清走過來的顧月凝,便牢牢吃了一頓鞭子。

“你這個小賤人,世子怎麽能看上你,那明明該是我的位置!”顧月凝氣的發狠,一鞭子不解氣,就又來了一鞭子。

顧月梨也是那時候才知曉的,自己要出嫁了。至于畫像的事,也是顧月凝的手筆,抛磚引玉,将自己的妹妹畫醜些,才能凸顯出自己這個姐姐的貌美來。

卻不想陰差陽錯,成就了今天這出戲……

一夜未眠,傅星胤醒過來時,顧月梨已經穿戴好了衣裳,站在一旁等着服侍他。

“夫君,該更衣了。”剛吐出夫君兩個字來,顧月梨又羞紅了臉。

傅星胤朝她笑了笑,起身自己接過衣裳來,顧月梨才到傅星胤肩膀位置,相比之下顯得嬌小,“你不必喊我夫君的,我們只是假夫妻罷了。”

“不是的,既然嫁給了夫君,夫君便是奴家的夫。”顧月梨難得固執,已經嫁給了傅星胤,她便是傅星胤的妻,昨夜傅星胤的話,她是不能當真的。

系好腰間的玉佩,傅星胤苦笑一聲,回頭看着這麽認真的顧月梨,無奈揉了揉她的頭,“好,你願意怎樣便怎樣吧。”

“殿下,該去敬茶了。”一個丫鬟推門走了進來,伺候他們梳洗之後,這麽說着。

聽了這話,顧月梨心裏一驚,連帶着手裏的動作都不自然了,傅星胤瞧見後,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放心,父王和母妃都是好相處的人。”

傅星胤的手掌很大,足以包下她整個手,溫熱的餘溫從他的掌心流出來,倒是讓她安心不少。

昨日顧月梨是蓋着帕頭被送進來的,倒是沒機會見到王府裏頭的樣子,今日走在長廊裏,她才被這大出了天際的府邸吓了一跳。

繞着荷塘湖畔的紅漆長廊似走不到盡頭一般,這偌大的後院不知比顧月梨原來住的地方大了幾倍。

“我還未弱冠,待弱冠之後,才能有自己的府邸,所以…委屈你了。”傅星胤一邊走着,一邊解釋着。

顧月梨搖了搖頭,委屈兩個字,用在這裏,似乎太不合适了。顧月梨都沒住過這麽大的院子,就連身上的衣裳用料刺繡都是極好的。

安王爺和安王妃一早便等在了大廳裏,見到兩個人進來了,這才沒再東張西望下去,顯然是着急着想見見這個兒媳。

“給父親,母親敬茶。”按照禮節,顧月梨遞了兩杯茶上去。

安王爺倒是豪爽,一口将茶飲下。看着這個窈窕玲珑的姑娘,又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宛如一對璧人,果真是絕配啊。

心思缜密的安王妃并沒那麽快喝茶,而是拉住了顧月梨柔軟的手,摸着手心薄薄的繭子,心裏更是多了幾分憐愛,“是哪個混賬東西,讓我的好兒媳受累了?”

好歹是個官家小姐,怎麽會生出繭子?!看着眼前這個弱不勝衣的美人兒,安王妃心裏頭有些心疼,看來這孩子在顧家沒少受委屈……

安王妃的親切,讓顧月梨一驚,她沒有想到,名動京城的王妃竟是這麽慈愛的人。顧月梨這才敢擡頭同她對視,本是快要四十歲的年紀了,安王妃依舊貌美如初,怎麽看也不過三十。

“母親說笑了,家母時常教導兒媳,凡事還是親力親為的好。”顧月梨莞爾一笑,示意安王妃不要擔心。

聽她提起家母,安王妃點了點頭,又将一個白玉镯子套在了她手腕上,“凡事親力親為自然是好,只是如今進了安王府,你莫要在這麽勞累了。女子最重要的就是相夫教子,日後為胤兒添個大胖小子。”

顧月梨聞言臉蛋一熱,傅星胤差點嗆住:“咳咳……”

見過安王爺和安王妃後,顧月梨自己回了院子,傅星胤則是出府辦事去了。看着池塘裏游來游去的紅尾錦鯉群,顧月梨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成了世子妃。

“小姐,小姐,快用些早膳吧,你從昨天就沒吃東西了。”萍兒手裏端着一盤糕點,歡快的跑了過來。

萍兒是顧月梨的陪嫁丫鬟,也是在府上時唯一的丫鬟,顧月梨嫁來王府,她自然也跟着過來了。

見到萍兒,顧月梨心裏才放松了些,傅星胤對她再好,安王府的人再和善,也不過是外人罷了。

“我沒事的。”顧月梨朝她笑了笑,拿了一塊糕點,以前在府上時,她常常吃不到飯,甚至兩天也吃不上一頓。

“果然是夫人在天上保佑着您,您終于不用再受大小姐的欺負了!”萍兒滿臉帶笑,看着眼前一身華服的顧月梨,如是感嘆着。

顧月梨摸了摸她的頭,擡頭看向天空,這一切,真的是母親的保佑嗎?

“你就是我的嫂嫂?”一陣清脆的聲音響起,将顧月梨思緒拉回,顧月梨放下了手裏的糕點。

聲音是從樹上傳來的,顧月梨聞聲擡頭望去,便見一身着鵝黃衣衫的活潑少女跳了下來。少女明眸皓齒,一雙眼睛同傅星胤的一樣,亮的厲害。

“這是世子的妹妹,小郡主。”萍兒在顧月梨耳旁輕聲提醒着。

顧月梨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梨渦淺笑。這個十來歲的姑娘,十分讨人喜,眉眼間長得也與傅星胤有幾分相像。

“嫂嫂,昨夜夫子留了道題,可真是難倒虞兒了,嫂嫂可不可以幫幫虞兒?”傅虞兒一手攬住顧月梨的胳膊,小臉貼在了她的身上,像只小鹿一樣。

不知為何,傅虞兒見着眼前的嫂嫂就覺得親切,許是顧月梨長得幹淨秀氣沒有攻擊力。

顧月梨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輕笑一聲,柔聲道:“不知小郡主殿下有什麽難題,奴家聽聽。”

傅虞兒高興得很,嘿嘿笑了兩聲,從懷裏拿出一張紙來,往上面寫了“天心取米”四個大字。

“這是前些天徐國一個使者帶來的,說是想要一個回信,只是這回信有些特殊,只能在每個字上加一筆,夫子将這苦差事交給了我們。”

傅虞兒這麽說着,苦着一張臉,她昨夜想了一夜,也沒想到該如何做。

顧月梨垂眸看着上頭的字,毛筆在手中轉了轉,的确不是道容易的題。天心取米,顯然是挑釁,他們身在的宸國地處中心位置,天心一說,便只得是宸國,徐國使臣想來宸國取米,看來還真是野心不小呢。

看着這四個字,顧月梨冷笑一聲,拿起筆來填了幾筆,便交給了傅虞兒,“郡主,這樣,你看如何?”

傅虞兒沒想到她能這麽快寫好,吃驚的看着紙,眼底逐漸放出光來,“未必敢來,未必敢來!哈哈,嫂嫂果然厲害!虞兒這次可以交差了!”

“拖嫂嫂的福,虞兒先去跟夫子讨誇去了。”傅虞兒一邊說着,一邊跑出了院子,途中還回頭跟顧月梨揮了揮手。

看着她跳脫的背影,顧月梨嘴角揚起一抹笑來。

萍兒見自家小姐和小姑子相處的這麽好,也很高興:“看來小郡主是很喜歡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