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庠初級中學。

初二(一)班。

“落落,”課間時分,夏冉懶懶地趴在課桌上,看着旁邊認真做題的她,無奈地長嘆一口氣,“你怎麽就能這麽認真學習呢?”

“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夏溯從後面走上來,手裏一個盛着櫻桃的盒子,看向自己這個表妹,“吃不吃?”

夏冉自然地抓過一把,拿起一顆,送到她唇邊:“落落,吃一顆?”

張口,蘇落含下。

飽滿的果肉在口腔內撕割分裂,汁液和着果肉一道挑逗着味蕾。

“很好吃。”蘇落看着夏冉,認真地給出評價。

“真可惜,要是言沉和我們一個班,那一班可就是獨占兩大校草了,”夏冉嚼着櫻桃,托腮看向旁邊再度認真投入學習的蘇落,若有所思,“落落,你就不能和你哥哥說說,讓他轉我們班來?”

“省省你那點心思吧,”夏溯毫不留情地打擊她,“要不是因為你,我和蘇落早都一起申請轉去七班了。”

“……”夏冉頗為怨念,惡狠狠地發洩在無辜可口的櫻桃上。

午飯時間。

言沉、夏溯坐在一處,耐心地等待着洗手間尚未回來的蘇落、夏冉兩人。

彙聚了奚庠中學兩大校草的位置,自然更加博得衆多女生的關注。

“我說,我們現在也不是什麽小孩子了,你就這麽一門心思地讀書,半點念頭也不想想?”百無聊賴地撥弄着餐盤裏的青椒炒肉,夏溯好笑地看向自己對面的言沉,“真是白白浪費了你這麽一張好臉。”

“不了,你一個人交往過的女友,足夠抵得上我的份了,”言沉淡定自若地答話,手上動作細致認真,像做實驗一般地将蘇落那一份菜中的青椒一一撥出,“我對這些沒有心思。”

“我看你是只對你的這個好妹妹肯下心思。”夏溯似是玩笑話地說了一句,“你自己不談戀愛就算了,現下可好,倒是把蘇落也給帶的一門心思就知道學習和學習。”

“落落還小。”言沉自顧自己的事體。

“今年下學期,她都要十四了,十四這個年齡,可不小了。言教授和你母親每天都在實驗室裏忙着,哪裏有工夫來管你們的事情。也就你和個老媽子似的,把蘇落守得嚴嚴實實的。也就是華國法定結婚年齡高,這放到別的國家,人家都老夫老妻了,我們還在早戀,這也太沒意思了。”夏溯聳肩笑笑,從容地反駁他的話,“不是我開玩笑,這早點經歷感情,以後才能有豐富的經驗去應對。現在社會上多的是渣男,你就不擔心蘇落這單純的性子,以後吃了什麽感情上的悶虧?”

“我會替落落把關。”言沉面無表情,挑出最後一根青椒絲。

“算了吧,就你這麽個半點感情經歷都沒有的小白,你能看得出什麽好壞來?而且,你也太不懂女生了,”夏溯些微打了個呵欠,“沉浸在戀愛中的女生,你以為她們能夠輕易聽得進去別人的話麽?別傻了,這越是阻撓,她反而越覺得這就是真愛。愛情的女人會失去理智,這可是真的,半點不假。和男人相比呢,女人往往更加感性,她們對于感情,看的會更重。‘愛江山不愛美人’的男人,多的是這樣,願意為了美人放棄江山的,不過是寥寥幾個例子罷了。至于他們後來有否後悔,後人也不會在意。男人啊,喜歡的是自己擁有了江山後,溫情美好地回想起那曾經的美人,粉飾記憶,以此來得以證明自己或許擁有過的可笑的真情。”

“看得出你很有經驗。”言沉擡眸。

“什麽很有經驗?”走來的夏冉好奇地加入了話題。

“你這來的還真是時候。”夏溯好笑。

“什麽?”夏冉不解,被勾起了好奇心,立刻纏着自家表哥讓他解答,“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哥哥。”蘇落看向言沉,笑得粲然。

“我把青椒絲都給你挑出來了,吃飯吧。”言沉摸了摸她的頭,笑得無比溫柔。

“看到沒,那才是人家哥哥應該有的樣子,”被夏溯揉亂了頭發的夏冉咬牙切齒,磨着自己的一對小虎牙,“你怎麽就不能學點人家哥哥的樣子呢。真是不明白那些女生怎麽想的,你說她們是不是眼睛都瞎了,怎麽就看上你這麽個東西了?”

“你以為你表哥的這張臉是用來幹什麽的?”夏溯點了點自己的臉頰,“靠臉吃飯的顏值,看清楚了沒?”

“呸,我就覺得言沉這種禁欲系的比你這種發情系的要更有魅力!”夏冉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

“最好這樣,反正我也不想和你□□。”夏溯斜昵了她一眼,“小矮子。”

“你說誰呢!”夏冉氣極,冷笑一聲,“哼,你信不信,今天回去公寓,我就和叔叔說說你的情史?”

“你去說啊,反正我爸也不知道是在哪個情人家裏過夜,他才沒那個心思來管我呢。”夏溯從容反擊,漫不經心的模樣,“和我爸比起來,我還差得遠呢。”

“……”夏冉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了,低頭,把自己盤子裏的青菜夾給蘇落,“落落,多吃點。”

“嗯,謝謝。”蘇落禮貌地點頭致謝。

“啊,我家落落怎麽能這麽女神呢,”夏冉靠着她的肩,做出小鳥依人的姿态,“我最愛我家落落女神了,誰都不能取代你在我心裏的位置!”

“那言沉呢?”夏溯笑得一臉玩味,“方才還說的喜歡禁欲系?”

“落落也是禁欲系啊,”夏冉鄙夷,“就你是個發情系的。”

“……”夏溯并不反駁,只是笑着低頭吃飯。

“落落,多吃點啊。”夏冉繼續一個勁地給落落夾菜。

午後時刻。

聽聞又有女生要和夏溯表白,一臉壞笑着準備去看熱鬧的夏冉自然跟着風聲過去看好戲了。

言沉和蘇落,走在一起。

奚庠初級中學,是錦都同期學校中最負盛名的一所,憑借着最高水準的師資力量,彙集了衆多出身煊赫大家的上層人士子女。而在當初建校五十年之際,由代表校友們集體種下的櫻花林,時至今日,也不負衆望地成為了奚庠最負盛名的一處絕佳風景。

春季學期才開始,正是櫻花盛開的時節。

“要去櫻花大道那裏走走麽?”言沉略略低頭,看向她。

蘇落的相貌,大抵是随了她幼年早逝的母親,出落得清純氣質。一雙清澈透亮的眸子,天然在尾處微微地上挑,妩媚的桃花眼。

清純又不經意間的妩媚,交織在一起,共同溶作讓人過目不忘的特殊魅力。

那個曾經一直怯怯地喚着自己“哥哥”的女孩,在迅速地成長為風姿動人的女性。

“好啊。”蘇落點點頭,看着他的眼睛亮亮的,像是閃爍着光,漂亮的寶石一般。

櫻花大道,其實并不很寬敞,其旁的櫻花林,是很多學生在課餘閑暇時間喜歡來休息的地方。

一起漫步在道路上,暖潤濕氣的東南風揚起櫻花漫天,飄落的時刻,華美得讓人覺得自己如同處在古時的畫軸中。

美得窒息。

“哥哥,我們去林子裏看看吧?”看着櫻花盛放飄落,蘇落不自覺地勾起唇角,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接了一瓣淡色的櫻花于掌心中。

“嗯。”言沉自然地執起她的手。

林子裏的風景自然更好。林子邊緣,是一道淌過的河流,每到這個時節,水面上就像是落了許多場櫻色的雪。

幾十年的時間,足夠讓這些櫻花樹成長得更加繁茂。

林子中間,幾叢細竹們簇擁着的,是一座不大的假山,也算作是變相的刻碑,假山光滑一面,細密地刻上了當年在這裏種下樹的校友們的名字。假山貼着竹林的一面,被濃綠的竹枝竹葉覆蓋住,全言然看不見內裏的光景,但其實只要撥開,就會發現其中有着足以容下幾人的空間。夏天的時候,植物的蒸騰作用,這裏就是絕佳的陰涼場所。

言沉靜靜地看着這些校友們的名字,其中的絕大多數,都是政、商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唔,慢點,我,我受不住——”隐秘壓抑的聲音隐約傳來,在春日躁動的空氣中點燃着濃郁的荷爾蒙。

“啊啊啊——”許是正到情濃時,裏面的兩人絲毫沒有顧及周圍的環境,聲音的分貝提高,聽得愈發分明。

初中談戀愛的不少,可做到這程度的——

落落在小學上過生理課,不是不知道裏面在進行着什麽,下意識地紅了臉,扯了扯身邊言沉的衣袖,沒好意思開口,在他的手心裏比劃着字。

我們走吧。

言沉看着她羞紅了的面頰,忍不住些微勾了唇角,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

手感好得讓他簡直舍不得放開。

湊近,附在她的耳邊,他低聲:“那落落,記得一會兒走的時候,步子聲輕點,不要驚動了他們。”

“……”蘇落的臉愈發漲紅,一把抓過他的手,但步子卻是放得極輕,拉着他離開。

回到教室,蘇落雙手托腮,回想起自己方才聽到的那斷斷續續的破碎□□聲和喘息聲,立時捂住自己的臉。

“落落,你怎麽了,臉怎麽這麽紅?”夏冉立時注意到了她的不對勁,好奇地地湊近,“難不成發燒了?”

“沒有,就是走路走得急了,又吹了會兒風,血氣上湧,”蘇落故作鎮定地捕捉着可以掩飾的詞句,迅速轉了話題,“對了,你不是跟着一起去看了麽?什麽情況?”

“嘿嘿,落落,你是不知道啊,那場面,哈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夏溯這回可是真遇到對手了,那女生叫一個直接啊,當場就強吻了,夏溯估計現在還沒反應過來呢。”提及這個,夏冉立刻來了興致,很是興致高漲地描述着當時的情景,“周圍那些圍觀的男生,一個個都看呆了。我還保留了這珍貴的歷史照片呢,要不要我發你一張?我估計現在學校論壇上都要徹底炸了!”

“強吻夏溯?”蘇落試着在腦海裏模拟了一下那般的場景——

果然還是太難了。

“噗,夏溯那家夥,借着這個機會,直接被他的現女友給甩了。”夏冉飛快地打着字,和學校的衆多學生們一起八卦着今天校園論壇上的頭條熱點消息,評論加回複消息,“那強吻的女生也算是一戰成名了,現在大家都在讨論她呢。”

“小冉,我們學校,談戀愛的人,很多,嗎?”斟酌着字句,蘇落看向夏冉。

“落落,你今天,這是忽然開情竅了?”夏冉暫時從自己的手機屏幕上收回視線,好奇地看着她,笑得意味不明,“是不是,看上什麽好看的男生了?”

“不是,就是——”想及林子裏的那一幕,蘇落下意識地還是紅了臉,幹脆地趴桌子上睡了。

“哎呀,就是什麽呀?你倒是說啊!”夏冉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就難以輕易消下去,連忙追問道。

但是任憑她怎麽說,蘇落就是不肯回答,好像真的睡着了一般。

“哼,我一定會查出來的。”夏冉故作高深狀地看着她,眼睛微眯,“就等着看吧。”

放學後,司機開車,如往常一樣,預備将兩人送回利珀公寓。

車停靠在北灣大道。

蘇落透過車窗,看着街邊各色店面中游走的人流。

言沉無疑是其中奪人目光的一道風景線。

他站在一顏甜品店前的隊伍中,耐心地等待着。

“少爺真的很看重小姐,”已經四十三的司機從後視鏡裏清楚地看到這一幕,由衷地感慨道,“從我在這個家上班以來,少爺對小姐就一直是這麽體貼呢。”

“哥哥對我,真的很好。”蘇落定定地看着他,不自覺地就笑了起來。

“以後小姐嫁人了,只怕少爺是最舍不得的那個了。”司機說着,不由得笑了起來。

嫁,人?

忽然間意識到,自己,似乎,以後也确實是要嫁人的,

“那我要等哥哥結婚了,我再嫁出去。”蘇落笑道。

“少爺和小姐都是聰明厲害的人,以後一定都會有美滿的婚姻的。”司機笑笑。

“趙叔,你這話可沒有邏輯。”蘇落下意識地反駁,“聰明厲害的人,不一定會有美滿的婚姻。”

“哎呦,我的小姐啊,你這口齒是越來越伶俐了,”駕駛座上的司機笑開了,“趙叔我沒多少文化,可吃不消和你說道這個。一會兒少爺回來了,你們倆說這個,正好。”

正說着,車後座的車門利落打開。

言沉從容入座,将手裏的兩個袋子遞過,随即關上門,看向前處,“趙叔,回家吧。”

蘇落看了看袋子裏精致的點心和她喜歡的奶綠,彎了眼角,笑得開心:“謝謝哥哥。”

“和我還說謝謝?”言沉故意壓低了語氣,只面上分明是笑着的,擡手,捏了捏她的臉,“今天回家,我檢查你的功課,要是錯了,可要當心了。”

“哥哥才不舍得呢。”蘇落篤定,美滋滋地喝着奶綠。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着兄妹兩人的互動,笑得和藹。

用過晚餐,蘇落回到房間。

作業照例完成得很快,要額外補上的部分,是哥哥留給她的內容。

忽然想到了什麽。

打開電腦,猶豫了片刻,正要敲下鍵盤的時候,門傳來了輕輕的叩擊聲。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落落。”

“哥哥,進來吧。”蘇落微微出了一口氣,慶幸自己方才的猶豫,同時也稍許的心虛。

“今日我給你布置的內容,看得怎麽樣了?”言沉端着手裏的書本走入,在她書桌旁設着的位子上坐下,語氣溫和,“一會兒看完了,王姨給我們做椰汁西米露。”

“哥哥,”翻開書本,蘇落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試探着開口,“今天我們在樹林裏——”

“想問什麽?”言沉斜昵了她一眼,好笑着開口。

“哥哥,我們小學裏雖然上過性教育課,但是——”蘇落下意識地咬了咬唇,“我還是第一次,親耳聽到,現場版的。”

“□□是很正常的,在身體已經發育完全的情況下,心智成熟,和喜歡的人□□,不是什麽害羞難堪的事。”言沉将旋轉椅拉近她的位置,溫柔地摸着她的頭,輕笑道,“不過,現在這個年齡,對于他們而言,或許還太早了一點點。”

“哥哥,”蘇落忽然壓低了聲音,輕聲問道,“夏冉說男生在這個年齡都會看,都會看那種片子的,你和夏溯走得那麽近,他有沒有,給你看過?”

“噗,”素來不喜怒形于色的言沉,忍不住笑出了聲,看着面前這個尚未脫去稚氣的人兒,勉力忍住笑意,“你想知道這個?”

“嗯嗯。”蘇落認真點頭,“我也想關心哥哥的。”

“那夏冉有沒有帶着你看那些不正經的霸道總裁文,穿越小說什麽的?”言沉笑着反問。

“我可沒有看那些!”蘇落信誓旦旦。

“真的麽?”言沉故作懷疑狀。

“真的!”蘇落委屈巴巴。

“我也沒看過。”言沉漸許着收斂起面上笑意,直視着她的眸子,認真道。

頓了頓,他忽地又笑了起來:“不過夏溯有沒有背着我私下看過,這我可就不知道了。”

“還有,”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方才的意思,夏冉是在看那些小說了?”

“……”蘇落安靜地轉移開視線,裝作認真地看書本內容。

“不過,落落,你認真告訴哥哥,有喜歡的人麽?”言沉沉聲。

“……沒有。”認真地思考了片刻,蘇落轉過頭,篤定地回答,随即反問,“那哥哥呢,哥哥有喜歡的人麽?”

“沒有,我最喜歡的人,就是落落了。”言沉笑着捏上她的臉,“啧,我們落落的臉,捏起來的手感可真好。”

“唔,”反抗無效,蘇落只能無奈地被動接受着兄長不安分的面上揉搓,“我,我也最喜歡哥哥了。”

“爸爸和媽媽這個月還是不回家嗎?”看了看旁邊擺放着的日歷,雖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常,蘇落心裏多少還是有着幾分失落,“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一起吃飯了。”

“哥哥會一直陪着落落的,”言沉将她輕柔地擁入懷裏,感受着她靠在自己懷中的溫度,下颚抵在她的頭上,聲音溫柔,“只要有哥哥在,我不會讓任何人來傷害你。”

反手擁住他,懷中,落落聲音低低:“嗯,落落也是,我會一直陪着哥哥的。”

“好了,那現在來講題目。”

“好。”

估摸着時間,王姨将做好的椰汁西米露端入房間,看着兄妹兩人和洽相處的場景,欣慰地笑着退了出去。

“晚安。”看着安靜掖好被角的女孩,言沉微笑着阖上門走出。

回到自己的房間。

打開筆記本電腦。

一個被起名叫“secret love”的加密文件夾。

指尖在鍵盤上躍動,熟稔地打開。

看書,和夏冉一起逛街,做題目,發呆……各種內容的照片,唯一相同的,是其□□同的主角——

蘇落。

“落落,你是我的。”他定定地看着照片中純淨笑着的主人公,伸出手,撫摸在屏幕上。

那雙純粹無暇的眸子中,倒映出的他,是病态的,偏執的,瘋狂的。

那些在黑暗中翻滾叫嚣着的猙獰記憶,一刻都不曾離開他,紮根在他的心裏,肆意地瘋長,最終化作鉸鏈,将他纏密絞死。

所以,第一次初見,女孩那聲怯怯的“哥哥”,幹淨不染污穢的眸子,他就知道,她是他的藥。

此生,唯一的解藥。

“落落,我的落落。”

“我的,落落。”